河畔回音 第15章 喜欢

将车停在车位上，司机却没有和他们一起上楼的意思，徐佳异只好独自带着秦深上楼。

还好电梯多，徐佳异想着，又看了眼合紧的梯门，那里正倒映着两人的身影，秦深双手圈在她肩上，侧脸贴在她头顶的动作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距离太近，徐佳异感觉秦深身上的酒气也传到了她身上，所以她才会有些晕头转向。但更明显一点的，是秦深衣服上香氛的味道，她今天第一次这样清楚地闻到这种味道，清新带甜的香味甚至盖过了她车里座椅皮革和电梯里的气味。

就是40楼太高了，徐佳异站得脖颈都发麻，才终于看见楼层数字跳到了3开头，又变成A。

徐佳异赶忙伸手绕过秦深，拍在他的背上，“到家了，到家了，走吧。”

秦深还是不撒手，搂着她出去，走到家门前，也不指纹解锁。

因为徐佳异知道密码。见秦深没动作，她不得不自己输入又打开门。

终于把秦深扶到沙发上坐着了，徐佳异想掰开他的手，却被他的力道带得一起坐在他身边，颈窝处被迫埋了个脑袋的同时，又听他在耳边问：“你真的出轨了吗？”

徐佳异低了低一边肩膀，想和他拉开点距离，却感觉到另一侧的脸碰到了秦深的手。

她偏头看，秦深原先圈在她肩膀上的手抬了起来，贴上她脸颊，将她带了回来后，另一只手也捧上她的脸。

徐佳异又被迫看见了秦深可怜的表情。善良的人在看见柔弱的时候总是会升起拯救欲和保护欲的吧，徐佳异在心里提问，不然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她现在看见秦深这副神情的心情。

“秦深......”因为面对面，所以徐佳异小声说，“你明天醒了之后应该会忘记今天晚上的事吧......？”

秦深还是睁大眼睛看着她。

看起来不像是会记事的样子。

徐佳异毫不犹豫地使劲掰开他的手，转身就跑。

就算他记得这些事，估计也不敢指责她丢下他跑了，因为是他先......徐佳异离开秦深家，又关上门后，双手交叉着拍了拍两边肩头，沾上的味道却没消失半分。

算了，就算秦深也臭不要脸，不顾自己先做出的举动而指责她，大不了就被扣工资或是解除协议！有些钱确实不是她能赚的！还好她已经收到了第一个月的报酬，不然她都不知道最近的付出该找谁报销。

徐佳异呼出一口气，离开T1。

本装醉酒的秦深现在也有些懵了。

按照一般剧情，徐佳异问完那句话之后，不应该来强吻他才对吗？吻完才想要逃跑然后被他拉回来啊？

徐佳异回到家后，才敢点开手机看纪渊对秦深那句语音的反应，否则她开车的时候会分心。

纪渊却一句话都没有说，无论是疑惑地反问，还是不相信地阴阳怪气。也对，秦深发的是语音，没有什么好疑惑和不相信的。

徐佳异也没有主动解释她回到家了。关系再好的朋友，终究是异性，纪渊谈恋爱的时候她消失，那她有了男朋友之后纪渊也该减少出现的频率。

至于她和秦深真正的关系，只会有她自己知道，她不会告诉其他人的。因为......太荒唐了，就像这个世界上会有家里积极地张罗着相亲的存在一样荒唐。

啊......要是所有家长都像纪渊妈妈那样就好了！物质和精神上都支持孩子的喜好与行为，嘴上催促却没有实际动作，也不存在门当户对的想......也许也会有吧，只是她还不知道。

徐佳异看了眼时钟，快到十二点了，或者说才到十二点。没有事做的时候，时间过的真慢，慢到她又开始想东想西了。

徐佳异决定还是再接一些出版社或者是私人委托的翻译任务，只是不会像以前为了赚钱那样拼命。

赚钱......她现在是可以轻松地赚到很多钱了，但是......秦深的话语和气息又出现在她身边。她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这么做又是对的还是错的。

徐佳异烦躁地揉乱头发，决定去洗澡。热水会带走一切的，不管是焦虑，还是低落，亦或是......

徐佳异躺到床上，眼神明亮，毫无困意。

在咖啡因和安眠药的作用下，她每天的生活还算规律，早起，工作，晚睡。徐佳异有时也会生出她要重新掌控自己的念头，但会像现在一样，越想越亢奋。

她以前会幻想她攒够自己想要的资金，把家里的事情都解决后，飞到一个节奏慢，环境美的异国小镇过着童话般生活的场景。

今天她的脑袋里却一片空白，因为她并不是很想承认她想起了谁。可她不承认，并不代表不存在。

徐佳异翻了个身，身体歪斜地侧躺在床上，手则是以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搭上床头柜，却听见了被磕到的声音，也能感觉到有东西阻碍着她。

徐佳异抬起手看，是秦深说……秦教授送给她的手镯。

徐佳异越回想越觉得慌张。她不知道秦教授是和纪渊妈妈一样开明，还是像顾希爸爸一样传统，总之，以她的身份，给她送这个镯子，很难不让她想多。

她有些后悔答应秦深的要求了，她不应该这样欺骗秦教授的。

可就算一年过去，他们要“遗憾”分手，也很正常。毕竟人心多变，要么她变了，要么秦深变了。

但徐佳异还是把手镯摘了下来。

她把镯子收进她放首饰的收纳盒里，又看见了一条很久没戴过的行星形状的项链，那是她以前朋友之一送她的礼物。

就是谢回洲挂在嘴边的艺术生朋友们。

但他记错了，她们不全是学艺术的，送徐佳异项链的女生就是和她一样，走的普通文化课的路。

徐佳异虽和她们断了直接的联系，但偶尔还是会关注她们的近态。

热爱表演的同学依旧为了苗条的身材和上镜的外貌焦虑，所以还是节食、催吐、厌食、整形。

渴望被爱的同学依旧混迹于酒吧，认识各色各样的男生，说着玩玩而已地和他们暧昧，为他们花钱、买醉、吸烟，向他们展示自己破碎柔弱的一面。

还有体弱多病，却依旧叛逆地放纵自己，并引以为傲的……

她们这一代人的上一辈人年轻的时候，算是比较混乱但机会丛生的年代，很多靠自己做生意的女人会将头发剪短，剪成那种被称为“男仔头”的发型，然后被叫做“男人婆”。因为这样才能更好地融入一直由男性作为主导的世界。

徐佳异的妈妈年轻时也留过这样的发型，但妈妈没有去做生意，还是在酒店餐厅里打工，留短发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好欺负一点。

可就算女人们做出了改变去迎合，也还是会有很多质疑的声音，有合作和机会的时候，他们也不会第一时间想起她们。

他们会觉得她们就应该守在家里，因为商场是男人的战场，是男人的天下。

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团结起来刁难她们。

男人们派支烟送壶酒就能谈成的生意，女人们往往要付出更多努力，赔上更多笑脸，还常常会遇到骚扰。

即使环境这样恶劣，也依旧有打下自己江山的女人，她们会享受单身的自由，也会向往家庭的温暖，恋爱、结婚、生子。

有些人的孩子继承她们的衣钵，甚至比她们还要强大。有些人的孩子则是碌碌无为，平平淡淡地活着。还有些……就是像她遇到过的同学们一样，因为渴望被爱、渴望被看见、渴望被理解，或者是其他她不知道的原因，而伤害自己。

那个为获得男人的怜爱与疼惜而让自己时刻保持弱不禁风形象的女生，就是送项链给徐佳异的那个朋友，她对她还有很深刻的印象——她的父亲以经商母亲太过强势为理由出轨，并和她母亲离婚，她得不到父爱，所以渴望被爱，却忽视了母爱。

徐佳异尝试过，但不仅没有改变她们，反而被她们的某些情绪影响，所以徐佳异渐渐和她们断了联系。因为以她的家庭条件和她当时的能力，她无法帮到她们，所以没有立场指责她们。

这也是为什么，徐佳异疯狂地想要赚很多钱。

她曾和她们一样，渴望王子在圣光中从天而降，关心她，呵护她，救赎她，只对她一个人关心备至。直到她开始挣钱，不再朝家里伸手，不再听到“你有本事就别花我的钱”这样的话，她才意识到，并不需要什么王子，她可以自己拯救自己，自己帮助自己。

可她现在明明脱离了追求被爱被拯救的陷阱，为什么还会对秦深……

怎么又想起了秦深！

徐佳异烦躁地合上首饰盒，掀开被子躺回被窝里。

她喜欢顾希，是因为顾希符合她少年时期对异性的绝大多数美好幻想，包括她渴望的从天而降的王子。顾希也确实是这么做的，除了不喜欢她之外。

喜欢……

徐佳异抓紧被子，又往上扯了些，遮住自己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唇。

所以她现在对秦深这种反应，是因为……

她两眼一闭，希望自己能像童话故事里描述的一样，立刻晕倒。

但她的思绪依旧活跃，脑海里还是……全是秦深可怜巴巴的样子。

所以装柔弱就可以在异性心里留下深刻，不可磨灭的印象吗？那她的朋友为什么还是过得这么痛不欲生呢。

而且她没有出轨！她不是梓桐爸爸和顾希爸爸那样罔顾道德的人！哪怕他们只是签了份协议，并不是真正的恋爱！徐佳异在心里想。

第二天一早，徐佳异取消了早晨咖啡这一步。犯困会让她效率低下的同时，也给了她装傻扮懵的理由。

虽然秦深说她只要在一周内处理完那份资料就好，但她也不能让他觉得，她真的磨蹭到需要这么多的时间。

可真的站到了秦深对面，把文件夹递给他的时候，徐佳异还是忍不住手抖。

她的翻译是绝对没问题的，问题是......秦深有没有忘记昨天发生的事情。如果他没忘记，他现在可能会有什么反应？她又该如何应对他的反应？

如果秦深忘记了，那心乱如麻翻来覆去整宿难眠的她，会显得可笑。

哪有打工人会爱上雇主的？以前工作室那个老板对她态度再好，她都有想要骂他的时候。

所以徐佳异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深，低着头站在他面前。还好她不算很清醒，有些犯困，分散了一些注意力。

“你不坐下吗？”秦深问，又看了眼她明显没戴任何装饰品的手腕。

但他现在是不会提出来的，因为他决定顺着徐佳异昨晚说的话，把那些令她落荒而逃的行为忘掉，并且改变一下自己的计划，不要如此激进。

“我还有其......”徐佳异想用这个常见的借口离开，却反应过来她手头上没有其他和风颂有关的工作，皱了皱眉。果然还是得清醒一点。

“哦，对。”秦深又拿起手边另一个文件夹，“还有这一份，正准备让Lily拿下去给你，电子版的她应该已经发给你了。”

“这一次......”秦深说，“两天时间应该够了吧。”

徐佳异坚定地点头，在语言工作上，她有这个实力。

至于其他的，先跑再说。

秦深看着她比以往离开明显要快很多的背影，陷入沉思。

过了会，秦深被电话铃声打断。

谢回洲刚刚清醒过来。

他前一天的宿醉还没彻底散掉，就被秦深拉下楼陪喝，自然是三两下就喝趴，又回到楼上房间吐得天昏地暗。

他现在要问秦深理由。

他记得秦深说过，等变成那个需要做出决策的人之后，就不会再靠近这些容易让人昏了头脑失去理智的东西。

再联想到秦深说他谈恋爱了，所以谢回洲好奇，他是不是被甩了！

“你昨晚去干什么了？”谢回洲问。

“我昨晚……”秦深回想了会，“好像……抱了抱她。”

谢回洲沉默。

都到这个年纪了，拥抱似乎不是需要犹豫的行为。

“谁啊？是一起去看比赛那个，还是家里藏着的那个？”

“她们俩，是同一个人啊。”秦深说。

“那徐……她们三个不会是同一个人吧？”谢回洲震惊道，“秦深，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连我都搞不定的人，你可以……”

“你说反了。”秦深打断他，“是我被搞定了。”

“哈……”谢回洲说，“真是没用哈。”

“那我能怎么办？”

“啧，等着。”

听见他开门的声音，秦深说：“等会，你换辆车来。”

“为什么？”谢回洲反问道，“你不会是后悔送给我了吧？我可……”

“不是。”秦深说，“她说那车太丑了，我也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