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芷伊听到最后一句话寒颤不已,恐惧化作了利爪插进了喉咙,过了好半会才能发出声音,“谨、谨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根本没有想过拿你写的东西赚钱,一开始只是觉得写得好就来模仿了,完全没想到反响会那么好……”
戴谨然冷笑了一声,合上了手上的记事簿,道:“有一种说法,‘好的艺术都是盗窃来的’,我想这句话里的‘偷盗’含义是指借鉴,带着诚意地借鉴。”
车芷伊带着哭腔地点头:“是、是的,我真的太喜欢你的那些创意了,它们给了我很大的灵感。但我这绝对不是抄袭啊!”
“我觉得抄袭的种类有很多种,原封不动的誊写照搬是一种,比如川端康成抄中立恒子的书信;太宰治抄太田静子的日记;《道姑朋友》抄袭《一番星》;《武家坡》抄袭初音的曲子。这种连招呼都不打的抄袭最为可憎。而你这种——”
戴谨然站起身,不急不缓地走到车芷伊跟前,右手抓在对方身后的椅背上,五指用力下摁,像是要把网面布料掐出一个洞。
她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车芷伊,瞳孔内的齌愤情绪就快要压抑不住,每一缕发丝都在竭力颤抖,“未经他人允许,隐瞒实情进行改写模仿,这种行为的恶心程度与第一种不相上下。”
车芷伊不断讨好:“对、对不起,对不起锦然,我不该偷拿你的笔记本,也不该欺骗大家说这些是原创内容,我罪该万死。但我的这些行为不足以让你这么恼怒吧,绑架是犯罪啊!”
“什么?”戴谨然轻轻地问了一句,似乎觉得对方说的话难以理解。
过了几秒她直挺起身体,焦躁地握拳喘息,片刻后连续而猛烈地踹了滚轮椅扶手几下,椅子捎带着人撞上了梳妆台,车芷伊大声尖叫了一声,接着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
戴谨然快步走到她跟前,揪紧她的衣领,道:“三年,这本记事簿我写了整整三年,我当初也问过很多人,也包括你,你们都说没有见到过它,现在想想可笑极了——我宁愿相信它掉到地上被做卫生的扫走也不去调查监控,活该被你这种吸血虫捡了个大便宜。”
“我错、错了,对不起……”
“道歉有用的话,世界上还会发生那么多悲剧吗?”
车芷伊红着双眼望着她,语调几近凄惨地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给我把事情完整地陈述一遍,公开发布到网上。从你偷拿记事簿那时候开始写,再写把它篡改成热门网文的心路,最后写下架小说、封笔声明。”
车芷伊不肯答应她过分的要求,“除了最热门的那两本,其它小说大部分都是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完成,让我封笔这种要求太过分了吧!”
“你也说了,是大部分,”戴谨然伸手搭在她的肩头,“未经允许的模仿就是抄袭。如果你没什么名气,可以不让你封笔。可怪就怪在你偏偏有那么好的运气,被人赏识肯定,获得那么多的褒奖,你家里有钱,不用愁生计,什么都不缺。可我呢,没有学习天赋,家境也不算富裕,全部精血都浇注在文字上面了,到头来还要在你背后当提供养分的影子作家,凭什么?嗯?他妈的到底为什么!?”
说到末尾,戴谨然猛一砸桌,恼怒得像一匹深陷绝境的野兽。
疯了,这个人彻底疯了。
车芷伊的身体止不住发颤,她不断地讨饶,为懦弱虚荣的自己忏悔,乞求对方的谅解。可戴谨然的一句话让她的所有希冀破灭——
“我信你个鬼呢。”
被围剿至墙角旮旯的弱质羔羊逼急了反骂了一句:“你要是真的在意自己写的东西,为什么当初不执着点把它找出来?根本上就是胆怯,对自己没信心,我让你的创意点被更多人看见,这点有什么不好!”
此话不亚于燃火之油,戴谨然当即抓了她的头发,向梳妆台蛮狠砸去。
后脑勺的伤口还隐隐泛着疼,前额又添了道新痕。惊怖被激起后,车芷伊才安分了下来了。
戴谨然把她推到书桌前,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解开其腕部的麻绳,用左右绳缎束缚手臂,又在扶手上打了个活结,方便车芷伊的双手能够在键盘上操作。
“照我刚才说的去做。”戴谨然拍了一下车芷伊的胳膊,淡道。
直到当日中午,车芷伊才把戴谨然交代的所有东西处理完毕。
数小时内,沙发椅上的手机提示音不断,想也不用想都知道,那些是读者和编辑发过来的。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闭眼靠在椅背上,紧张和惊惶散去后,疲累的感觉朝她铺天盖地袭来。完啦,一切都完了,今后该怎么办……
这时,戴谨然问道:“家里有备用碘伏和无菌纱布吗,你的后脑勺出了点血,给你包扎一下。”
车芷伊有气无力地说:“在电视柜上面。顺便帮忙拿一下布洛芬吧,脑袋有点疼。”
“好。”
帮对方处理伤口时,戴谨然又跟车芷伊说上了话。她恢复到了平时柔和矜持的模样,名为“暴怒”与“愤恨”的魔鬼重新蛰伏到了皮囊底下,给人的感觉异常割裂。
“说真的,我挺羡慕你的,年纪轻轻就小有成就,有那么高的人气,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那个……谨然,人气是一天一天及积累起来的,你可以多写,写着写着读者就多了。”车芷伊尽量把话说婉和,不敢带半点刺激性的字句。
“是吗?像我这种衰货,这不行那不行,从来没有走运过,怎么会在写文这件事上获得成功呢。”
车芷伊战战兢兢地说:“要、要相信自己啊,如果你想学习一些时兴的行文写法,我可以教你。”
戴谨然将多余的纱布放到医药箱里,重新走到车芷伊身后,抬手搭在椅子顶头,慢悠悠地说:“教着教着就另开小号抄袭,对不?你对我写的糟粕东西真是爱得深切啊。”
“不是的,没有这个意思……”
“行了,多谢你的好意,我呢,比较认死理,觉得这么多年没人给我有用的指导,今后也一样,只能靠自己摸爬滚打。”她道,“为了防范于未然,你的手可以废掉了。”
车芷伊再度陷入慌张状态,“你、你说什么啊?”
戴谨然没有搭理她,兀自拿出手机给黑翅鸢拨了通电话。“喂鸢姐,是我,阿谨,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半小时后,穿着黑衣黑裤、戴着帽子口罩的黑翅鸢和鸬鹚进了屋,寻了个合适的地方搭建临时手术台。
戴谨然看差不多到了时候,便推着滚轮椅把人带了过去。
绳子解开,手腕刚被捏住,车芷伊就开始大喊大叫,她眼泪不断地向戴谨然讨饶,像濒死的鱼剧烈挣扎,掀翻了所有的手术用具。
“不要,不要这么对我……”车芷伊抓着戴谨然的腹部衣料,仰起头,秀脸成了被泪水浸湿染红的白玉兰,“你放过我,我把至今为止赚的钱全部给你好不好?求求你啊,不要弄残我,我不想变成废人,双手废掉的话,别说写东西了,连基本的自理能力都会失去啊啊……”
她看到戴谨然的神情有些动摇,进一步劝道:“我、我跟你写保证书,保证不会再盗取你的创意,要是再犯错,你怎么对我都可以,行吗?”
戴谨然喑默不语。
经过漫长的岑寂,她突然推开车芷伊,走到不远处的沙发边上,握着拳头盯着某个点,胸腔剧烈起伏了一阵,紧接着抬腿蹬踹沙发桌子,将眼前看到的全部物品破坏得七零八碎后,她痛苦地大喊了一声,跪伏在地闷声哭泣。
黑翅鸢见她支起身体想用额头撞桌角,连忙跑过去阻拦了她,冷静道:“我们是来帮你报仇的,不是来看你自残的。你要想清楚了。”
戴谨然哭了好一会才止住。她木然地站起来,对黑翅鸢说:“把右手废掉,左手就不用了。记得打麻药。”
“好的。”
黑翅鸢和鸬鹚将车芷伊拖到沙发床上,给她的右臂注射了一记利多卡因和罗哌卡因的混合药剂,阻滞臂丛神经。待药效生起,鸬鹚将其胳膊摆成敬礼状,开始操刀做手部正中神经和尺神经的切割手术。
她本科就读的是药剂专业,外科手术实操本领是荆落传授的,不及荆落那么游刃有余,但是单独做小型局部手术足够用了。
术后,鸬鹚冷淡地交代了下注意事项:“注意保持患部干燥,不能碰水,以免感染。石膏固定四周后再拆除。”
“她的手神经还能恢复不?”戴谨然问。
“手部神经断裂,拖大几个小时就会错过最佳治疗时间,你在这里盯个两三天,她的手臂神经就很难愈合了。”
“我给你们转一万块,当做酬劳。”
黑翅鸢立刻拒绝了她,“无偿服务,事先就说明了的。”
戴谨然点点头,道了声谢。
两人临走前,戴谨然忽地叫住了她们,“你们能开两张伤残证明吗,我想在这里跟她耗,两边的学校都得糊弄过去。”
黑翅鸢用眼神觑了觑鸬鹚,后者应道:“小事一桩。”
本文的部分标题选自于歌名和电影名,某些角色对话也夹带了私货,uu们可以猜一猜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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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