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电影百花奖的网络众评刚一启动,在两年内棠璃主演的一部社会题材的电影就以超高人气占据榜一,最佳女主的公选名单上她也是独占鳌头,并十分稳定地保持到了最后。
江城的颁奖现场,101位观众现场投票后,棠璃以85票的惊人票数夺得了本年度百花影后的桂冠。与之相较,有两名女星获得0票,场面异常难堪。
在颁奖台上发表获奖感悟时,棠璃从容不迫,用语真诚,并以一句箴言作结,获得了雷动掌声——
“任何时候,最珍贵的品质永远是朴实的,我觉得这句话也适用于文艺行业。”
领完百花奖没半个月,港城的一个电影制作团队亲自来内陆邀请棠璃参演一部同性纪实题材的电影,她看完大致剧情和人物设定觉得尚可,就答应她们出演。
二年年末,棠璃凭借该部影片横扫“港台双金”最佳女主奖项,成了业内寥寥无几的超级大满贯持有者。
恰逢《谁杀害了她》第二季开拍,结合棠璃真实经历和莫忧这个对观众而言最出彩的角色,有粉丝戏称她“前三十寂寥廖无人问津,嗣而立疯痴痴奖拿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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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翅鸢和大鹗回国后,对线上办事程序进行改良优化,她们彻底封锁了表层网络的信息散播渠道,转向深网来接办委托方请托的事情。
委托者进入平台后,要进行一系列繁琐的身份辨识才能跟办理员取得联系,办理员收到请托事项后,经过七到十五天后核实后方可正式受理。
受理过程中,委托者可选择与办理人员见面,也可以不见,全凭己意。
腊月正午,阳光正好。
大鹗在新工作室躺椅上小憩,一串尖锐吵闹的电脑服务端提示音突然响起,“真是的,都说了一点到一点四十是我午睡的时间,能不能稍微懂点儿礼貌啊……”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语气不悦地骂咧了几句。厌声症让她心率紊乱。
打开对话框,跟线上管理员简单交流了一下,便大概得知了这次要处理的事情性质。
挺简单,也挺罕见:一个女生请求她们将昔日高中同学的双手弄残废,至少是手指无法活动。对方是个网红作家,她怀疑对方抄袭自己的文章而走红。网红作家也是个女的。
大鹗马上联系上了女生,并问是否有证据支持。
女生立刻给了回复:高中时我专门用一个笔记本记录创作灵感和当日感受,习惯把它放在课桌里,高三下学期换座位清理书桌时突然不见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本想着丢了就算了,谁知道两年后我却在某个文学网站上面看到了我当年写的那些东西。
虽然不是纹风不动地照搬,但是许多地方都是雷同的,这不是抄袭是什么呢?真的是太令人作呕了,那个人居然堂而皇之地公开声明她写的东西没有任何原型,我信她的邪。剽窃别人的创意,本就该死,还死不承认,真是恶心人!
大鹗问:所以说,那本日记是关键证据,可伤脑筋的是你现在不能确定它否仍保留在她的手上?
女生说:是的,你知道最可气的是什么吗?就在一年前,我在平台上发布了一篇小说,点击率凄惨不说,还被人私信谩骂,只因为我在文中详细描述了罪犯杀人的心理活动,有个家伙就专程骂我“共情杀人犯”,好家伙,明明标签上就标明了“犯罪”和“另类”两个标签,窟窿洞里挂黑灯笼——白瞎了两眼,写杀人题材不写犯罪心理写什么?真他爹圣母绿茶,死讨人嫌。
大鹗想了想,问:然后你把它下架了?最后在那个网红作家的著作里找到了它的影子?
女生秒回道:对!真是把我气成蒸笼了。看网站公告栏,你们一般只帮助受到男性侵害折磨的女性,我这种你们帮不帮?
大鹗询问道:能不能把你一年前的存稿和她的二创发过来一下,我好有个数。
女生发来对比图,还特地标红了双方发文日期,大鹗看着看着就拧紧了眉心,她道:
那个人真是相当狡猾啊,不是机械性地生搬硬套,而是在模仿你的文风基础上插入了适应网文市场行情的套路写法,但是有很多描写片段都高度相仿,要不是特意说明真的以为是同一个人写的。
女生回复:天啊你真是好会点评,就是你说的这样。刚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得了癔症呢,后来越看越不对劲。真的要气疯了!凭什么这种抄手也能有那么高的人气?!
大鹗跟冬音、黑翅鸢商量了一下,决定帮助这个女生。
此事黑翅鸢出主力,女生和她线下见了一次面,说愿意协助黑翅鸢办事。
交流了一下对策,女生想用“双重身份”瓦解对方的戒备心——在网上用小号伪装成书粉制造意外惊喜,利用高中同学的身份靠近她,等时机成熟让她知道两者为同一人,找机会去她家拿到那本笔记,然后再联系黑翅鸢,给她惩罚。
黑翅鸢答应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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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网站排行榜上排名前十的人气作家,车芷伊的小说书评栏下方每天都会有数百条留言和评论,她会大致滑看几眼,见到有意思的评论会惊鸿一现地回复一两句,其它的则自动忽略。
刚开始发表文章时她每条都会回复,毕竟那时候没什么名气,物以稀为贵嘛。
最近,有个昵称为“黑影”的读者吸引了她的关注。她每发一篇文章,对方都会在章节评论区发八百到一千五的长评,评论风格优美独到,一针见血,粉丝们都亲切地称之为“影子老师”。
老实讲,车芷伊觉得挺意外的,此读者才华横溢,甚至超越了自己,还如此执着地追一个靠“神作”营销起来的网红所写的流水账,应该算是真爱粉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令她感到意外的事。
在高中同学聚会上,许久没有联系的昔日好友戴谨然突然跟自己搭上了话,一番热聊后,两人谈论了以后打算从事的职业。
戴谨然说自己想当小公务员,摇笔杆子混一辈子,车芷伊说她想当网络写手敲键盘敲一辈子。
戴谨然惊讶道:“虽然我也看网文,但这行好像很难混出头吧?”
车芷伊飘飘然地说:“我靠这个已经月入两万了,而且很稳定。”
“芷伊超级厉害哎!能不能给我看看你写的东西?”
车芷伊脑瓜子一转,吐了一个“不”字出来,反而道:“高中时你的文笔就非常棒,你写这个没准有戏。”
“比起写文我更喜欢看文,”说着戴谨然拿出手机点开软件,推荐道,“这本追了好久,非常好看。”
车芷伊看了书名后惊出了冷汗。这不是她写的小说吗?怎么会这么巧被戴锦然知道?她的小说还没有火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吧……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的,居然将用户页面呈现在了车芷伊眼睛底下。她睃了眼,心跳顿时加速。昵称竟然是“黑影”,这个网站是不会允许用户名雷同的,只能说明戴谨然就是那个“影子老师”了。
双份“惊喜”让车芷伊陷入了惊慌。她不是浪漫主义者,不相信机缘巧合,只相信蓄意而为。
戴谨然大概率知道自己是这篇文的作者了,不去做追究反而写那么多评论,她的用意是什么?车芷伊一时半会弄不清。
“哈哈,”车芷伊假笑了一下,“这本我也看过,写得确实不、不赖。”
“芷伊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没事,暖气太足了,心慌胸闷。”车芷伊不敢去看对方试探过来的双目。
“那我们出去站一会?”
车芷伊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两人在餐厅门前站了大几分钟,聊了些浮于表面毫无营养的东西。
“芷伊的学校离得远吗?”
“挺近的。不过我在外面租房住。”
“很远?”
“也挺近,打车二十分钟能到。”
“唉——”戴谨然拖长音苦叹道,“从这儿到我的学校要一个半小时,天这么晚,得住酒店了。”
“那、那去我家住一晚吧?我没有室友,一个人住。”
“好的,先谢谢芷伊啦。”
车芷伊住的是一体式公寓,小而精美,把折叠沙发打开,就可以当成床睡上一宿。
临睡前,她问戴谨然想睡沙发还是睡床,戴谨然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不为别的,只为找记事本方便。
熬到凌晨两点半,戴谨然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落地,打开台灯从书桌抽屉内开始找起记事本,没见着,就打开手机灯光一路摸索到衣柜旁的收纳箱前,刚打算揭开箱盖,身后人声乍然响起:
“在找什么呢?”
说完车芷伊打开了吸顶灯。
戴谨然扯着笑脸转向她,“打算上厕所,发现床边的隐形眼不见了,可能掉在角落里了。”
“我来帮你找。”
戴谨然盯着正在弯腰寻找东西的车芷伊的后背,上提的唇角很快收敛,笑意在瞬间变成了恨意。
她无声无息地拔掉插头、拿起台灯,慢慢地靠近车芷伊,紧接着高举胳膊,朝车芷伊的后脑勺狠狠地砸了两下。
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晕了过去。
戴谨然扔了台灯,走近落地架,从斜挎包里拿出提前备好的麻绳,把车芷伊绑在了书桌前的滚轮椅子上。
她折返到收纳箱前,粗蛮地翻找了一通。一堆杂物,就是没有记事本。
怨恨的阴火又涌上了头。
戴谨然喘了几口粗气,合眼在心中默念了几声“冷静”,然后起身,急步走到公寓中央站定。
她叉着左腰向后撩了把长发,顾望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北侧的墙柜上。
那里有非常多的柜子,整面墙都是柜子,而在白色的墙柜上方,还有一排木质柜格。
她跑到墙柜前,将所有的柜门打开,仔细地寻找,依然不见记事本的踪影,于是她顺着可移动的爬墙梯攀至最高处,翻找起木柜里泛黄的书本。
她沉住气,一格接着一格地翻寻。梯子移动至最后一格,她才如愿以偿地找到了记事本。
闹钟上的针脚飞转至四点三十五分。
窗外黑沉沉的天被几缕墨蓝微微染亮,犬鸟人豸将醒不醒。
车芷伊意识转醒后,睁眼看到悬在胸口处、被紧紧捆缚住的双手,惊慌失措地低呼一声,然后开始挣扎,很快便觉察到身体与滑轮椅死死绑定,不禁哀叫起来。
“你知道吗,”坐在她对面的戴谨然开口道,“其实一开始,我也准备用‘讣告’作为小说名的,毕竟在我写的故事里有非常多的人死去,遭到家暴自杀而亡的,受到同性校园霸凌身亡的,淹死的,刀砍死的,不一而足。”
她突兀地笑了笑,“可是我知道,如果我这么起名,看文的人会更少,在轻松愉快的小说市场行情下,没人会去理睬一个从标题到内容都十分压抑的小说。芷伊不一样。你非常懂得拿捏市场风向,也热衷于钻研流行写法,你能把一个狂躁症患者、一个精神病疯子的宣泄之词转变成大家都爱看的热梗笑料,也懂得把阴暗糟粕的东西改造成涅槃重生的救赎文。
“但是芷伊啊,你就没有想过,某一天会遭到那个精神病的报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