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少日,外头的雪消了许多,这寒冬腊日里也泛起几分暖意。
宁愫一大早因为梦魇缘故很早就醒了,而醒来时外面也发觉到外头有什么动静,她询问身旁低眸的翠儿:“外头什么动静。”
翠儿一听,刚要从一旁的托盘端来的盛好的清粥,动作一僵。
而宁愫也从翠儿脸色不好,猜到了几分。
她微微低眸,神色让身旁的翠儿看不清。
“这么早闹出这么大动静,想来也只有她。”
沈家是出了名的名门望族,家族可是出了三代朝臣丞相,家世严谨,大家风范,是世人皆一提都连连称赞的世家。
想当初她嫁过来时,知晓家规严谨,行事慎小慎微。
而在这个时刻,想胆敢一大早闹动静的,也就只有那个母亲是昭阳公主的嫡女,性情娇纵的盛微瑶。
也不知为何,她自从嫁到沈府成为她的弟媳时,她那时也不知她为何看她不顺眼,天天挑她刺头。
想到这里,她神色暗下几分
而身旁的翠儿则是一脸担忧无奈说道:“夫人你这些日子身子不好,从外头请了好些大夫,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也知道你这几日要静心休养,她这一大清早过来,还不是想过来给你闹个不痛快。”
翠儿一想到那个性情娇纵的二少奶奶,脸色就非常难看,虽然知道她是故意,却也拿她没办法。
翠儿低下头,劝她家夫人还是小心忍着,毕竟她娘家背景大,府里掌事的老夫人已经不掌事,常年青灯古佛,而她们的大夫人也只是让夫人她持好沈家大夫人之则,贤惠淑慧,无须与这种人争论。
可是…
宁愫眼眸抬起,绞了绞手里的青帕,心里却早有了别的算盘。
她抬起手,在翠儿诧异下,宁愫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走了出去。
宁愫走了出去时,这才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文儿不知犯了什么罪跪地求饶,而在文儿身边有一堆人围着她。
在这群人中,宁愫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嚣张气焰,身着鲜艳粉衣的娇俏女人。
女人也似乎察觉宁愫望过来的目光,双目对视,冷不丁的扯出一抹轻蔑地笑说:“哟!这不是大少奶奶,大夫不是说你近日身体不好不能出门,怎么瞧这本宫一看,你今日的气色挺不错的。脸色不错还不出门,莫不是见不了人。”
宁愫被她这冷嘲热讽刺的,倒也没被激怒,她只是淡淡瞄向跪在地上的文儿。
见她脸色低垂,衣衫不整的,再瞧旁边几个凶神恶煞的嬷嬷。
她佛了佛雪落下衣襟的雪花,拢了拢怀里的汤婆子,走到她跟前,声音柔和,说的话却是让人吃惊。
“弟妹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人物,怎么说话如此刺耳。我的病可是夫君亲自请人来看的,想来妹妹这是说夫君请人说谎话了。”
然后在盛微瑶的不可置信和随即反应过来的怒气上,指了指地上的文儿道。
“我的丫鬟一向循规蹈矩的,怎么妹妹不由分说让我的丫鬟跪在地上。”
宁愫虽然是这般说着了,眼眸却瞥向盛微瑶,唇边带着没有温意的笑。
不问缘由,先将事情拦在她身上,明里暗里好像在说是她的过错。
这让看的让盛微瑶咬牙切齿:“你……”
她倒是没有想到柔柔弱弱平日避着她的宁愫,今日居然伶牙俐齿敢顶嘴。
而她身旁的嬷嬷也都不敢相信的望向宁愫,却见宁愫不为所动的模样,心里都皆呼,怪哉,怪哉。
“我告诉你宁愫,我屋子里丢了一对耳环,我的丫鬟们撞见是你院子里的丫头拿的。怎么你想要包庇你院子里的人吗?”
盛微瑶一边说着,一旁的嬷嬷都点头有几个还说文儿不要脸,盗取主人东西该发卖……
而文儿一听立马抬头哭出狼狈哭泣的小脸,声音发哑地求饶说自己根本没有做过。
然后跑到宁愫身边拉着宁愫的裙角,求着让宁愫相信自己。
宁愫见状问,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妹妹你倒怎么确认是我院子丫鬟拿的。”好像她在说什么胡话一样。
而随着她话音落下,宁愫就见她冷哼一声,命身边的一个瘦小丫鬟走了出来。
而那个丫鬟站出来,声音不大不小的带着颤音指认着跪在底下,泪流满面的文儿。
“要不是人证物证齐,我倒也不相信大少奶奶身边的人能做出这种事情。”虽然她是这般说着,可是宁愫却见她的神色到不像这回事。
她俯下身子,掩着帕子,这大冷天的寒意让她蹙眉,音色也因为这份冷意带了一丝轻脆:“是吗?可我相信我院里的丫鬟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要不我让人去请大夫人身边的嬷嬷过来,让她为我们辨明是非。”
当她话音落下,很明显宁愫就看到她脸色一僵。
沈大夫人虽然很久不掌事,却也余威还在。
她盛微瑶倒是不怕大夫人知道会怎么样,盛微瑶只是怕要是他知道……
而宁愫垂眸,也是拿捏了她这一点,见她不说话,侧过身子就让身边的翠儿扶文儿起身。
而盛微瑶刚要回神,见此心头泛起愤怒,刚要喊人拦住。
而宁愫也在这时,轻飘飘地拦下她的胳膊,一双柔和的目子此刻却如古井,冷的让她一怔。
“怎么二少奶奶想拦着我,还是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是你贼喊捉贼。”
盛微瑶被这一激:“你!!”仰头刚要一巴掌呼过来。
任性妄为,被人宠爱长大的盛微瑶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说她。
而宁愫也反应很快拦了下去,也在这时。
一声的冷喝让众人退到一旁,宁愫一听这声音,由于早上刚梦魇,一时分不清梦里还是现实,只是后背的凉意让她脸色苍白。
修青葱泛白的指甲也在她不知觉的情况下,深深的刺进了皮肉过去。
宁愫见他来人一身白袍,面若冠玉,也许是世家出生,一身儒雅,却又曾在年少入过军营,身上又夹杂几分林寒涧肃,狭长的冷眸望过来,在场众人就感觉胆战心惊,不敢直视。
而宁愫也早在他望来之时,也底下眸子,一身柔顺的模样。
想到沈蔚如今盛名在外,师承前朝德高望重太傅门下,行事颇为稳重,不到弱冠之年,就已经成尚书大人。
面如冠玉,那时才少年时就已儒雅沉稳,周身气派无一不让人赞叹,许多闺阁少女芳心暗动。
而也就这样风光霁月的人物,她那时也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成为他的妻子,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人会是……
表里不一,薄情寡义之徒。
宁愫这般想的时候,就感受到他的视线停留到她片刻,就立马转移开了。
也在这时,她就听到她上方传来的冷声:“这是怎么回事?”
她还未回道 ,就闻言盛微瑶立马在给沈蔚解释。
她闻言,手里的汤婆子被她紧紧攥住。
雪下的很大,寒意肃肃作响。
宁愫被这寒意侵蚀了身体,也没听清盛微瑶对他说什么。
只是当听到那熟悉不过的声音问话时,她才回过神迷惘抬头。
就见盛微瑶装作温顺的模样,可是眼神遮不住得意的看着自己。
她低下头,就听到沈蔚沉稳的问道:“她说的可是真。”
话虽然是这么说,宁愫却听到他语气的淡然不在意。
宁愫长张了张嘴,刚要再说什么就被沈蔚打断。
沈蔚如寒风凛冽的气势一扫:“这是什么时辰,大早上闹这一出。”
这话是对着盛微瑶说,盛微瑶本来还得意的眸子顿时僵住了。
“况且这丫头当年我曾看过,心性敦厚老实。你今个闹出这种事情,莫不是觉得我识人不清。”
她煞白的看着头一次主动为宁愫开口的沈蔚,心里燃起害怕和不甘。
然后出这话的沈蔚冷冽的目光扫视了她一眼,见她满是不甘心,冷哼一声,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而他本来却只是因为路过不想掺和这女人的闹剧,却想到宁愫前些日子的奇怪,他沉思后还是站出来为她撑腰。
侧身时见宁愫低眸,看不清神色,他也没了兴趣,他也就拂袖离去。
沈蔚一离开,众人立马松了一口气。
见她们一走,翠儿心疼的看着夫人。
“夫人,她们欺人太甚。今天闹这出不就是打夫人脸吗?”
翠儿又转眼一笑:“辛好大人一眼辨明是非,为夫人你撑腰。”
而宁愫却并未开心,看着盛微瑶离去背影,想到那个一向与自己作对的盛微瑶,当年曾经差点就要成为沈蔚的妻子。
也是因为这样子,她才一直看自己不顺眼。
而沈蔚明明知晓这一点,却毫不介意,甚至让她之前忍着。
———
宁愫让翠儿与跟着她身边的嬷嬷将文儿带下去,也知道她今天是受了无妄之灾,就让底下人好生照料文儿。
等宁愫弄好这一切时 ,回到屋内时外头帘子被人拉起,翠儿惊喜出声:“大人!”
翠儿面露喜色,非常识趣的给端坐的沈蔚沏了一壶热茶,然后就后退离开了。
宁愫低眸,神色在琉璃盏灯下晦暗难分,看着一言不发,冷峻的侧脸露出一股肃杀威严的沈蔚。
一室寂静,终于在这寂静片刻,她温顺如平常主动上前一样为他宽衣解带,而沈蔚也并未阻拦。
就在感受到沈蔚那寒冽的目光盯着自己时,宁愫看起来有些受不住似的一直低着头。
待她褪去他身上衣物时,她怯怯地出声:“夫君。”
沈蔚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就来到床榻上自行躺了上去,宁愫看着男人的背影,想到前世种种,眼眸半垂拼命的掩住自己里面的湿意。
而等到宁愫躺上去时,一直不言不语的沈蔚也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我过些日子要离府,这些日子你好生照料府中事宜。”
好像过来只是为了说这句话,宁愫柔顺地说:“好的,大人。”
沈蔚蹙眉,却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他在宁愫躺下之际看到一抹白布。
这才发现她的手心不知何时缠上了白布,冷眸稍稍停滞了一下,也很快转过去。
而宁愫也发觉他的目光,也知见他不为所动,心下也微微垂眸了然于心。
可当半夜,从梦魇挣脱过来的宁愫看着安然入睡的薄情寡义之人,她又再度陷入梦魇当中,死前惨景历历在目,她泪眼婆娑,死死压住自己的啜泣声,转身背对着他。
等到翌日醒来,她发现床榻上的人已经不知何时离去时,她起身迷惘抬头。
终是下定了决心,就让翠儿取出书信,笔墨纸砚伺候,送走了书信寄出去。
她总要为自己打算,以为自个对那人无情,却偏偏每次入梦,前世种种就缠她,有时都让她失控不已。
而等到将这一切做完时,外头翠儿又赶紧跑回来对宁愫行礼。
“夫人,大夫人那边派人过来。”
话音落下,一个面露严肃的婆子走了进来,宁愫很快就知晓这是一直跟在沈老夫人的贴身婆子。
婆子声音冷淡,不苟言笑:“大少奶奶,跟奴走一趟吧!”
宁愫浅笑,也不多问就跟着婆子一道离开。
许是见宁愫如此乖巧,再加上宁愫在府邸这么多年清守本分,行事乖张,不经意间想起了什么,提醒道:“少夫人这些日子,还是小心点。”
婆子这么一说,她心下一沉,也是了然立马让翠儿取出一些银子塞到婆子怀里。
婆子也流露许满意之色,直到两人出门时,身旁的翠儿想起什么,脸色慌慌张张的在她耳边低语几番。
宁愫的手帕也被她紧紧攥住,却直到见到外头枝头融化露出的梅花。
心里也想起什么,定了定心。
左右怕什么,她现在还能有什么怕。
可是正当她来到沈大夫人院外,看着昨日才见到的人时,她才知道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