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
“开门——”
“我知道你在……”门外的单裕锲而不舍,整出的动静着实不算小。
对方精准地叫出了宋词的名字,看来不是无的放矢,但徐徽并没有给她开门。毕竟,门外短发女生那理所应当的语气,着实令人感到不适。更别提,她的声音比她的脸,更让徐徽熟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徐徽的怀疑在打完米饭的宋词折返后,得到了证实。从厨房出来的宋词,刚刚还挂耳染颊的浅淡绯红,已经成了易散的彩云,倏而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瞬间色变的脸,以及那双平静澄澈的眼里,翻涌出的讶异和愤怒。
像温柔无害的白狮子猫,突然就炸了毛。
“需要我回避一下吗?”宋词放下碗朝自己走来时,徐徽压低了声音。
处理这种事情,有外人在场,她应该会不好意思。
“不用,”宋词握紧了拳头,定一定心,“只是,待会儿……可能需要你帮一个忙。”
徐徽颔首,让开位置:“我很愿意为你效劳。”
宋词拉上门把手,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谢谢。”
啪嗒——
门开了。
有些醉了的单裕,思维和行动都变得迟缓。不仅没听到门后的窃窃私语,也没注意到拍了半天的门忽然开了。被这么一闪,竟扑了个空,往前一个踉跄,险些跟大地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
好在心存善意的宋词及时抵住了门,只让她吃了半个“闭门羹”。
“我还以为是谁呢?”宋词躲在门后,侧首,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脸贴着冰凉的防盗门的单裕缓缓抬眸,对上宋词垂下的眼,心中一阵刺痛。
“又来找我干什么?”宋词目光冰冷,语气不耐,模样陌生令她心跳加速。
“过来找骂?”
“你是真有病啊?”
“有病就去看医生,我又不是医生。”
“……”单裕撑着门站了起来,改仰视为平视。或许是因为宋词的先声夺人,又或许是由于自己的良心发现,她的态度终于不再是停车场那种了。
“我来,就是想问问你,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单裕凝眸,醉后愈显朦胧的丹凤眼,此刻正深情地对着宋词。
“???”
宋词望向她的眼神复杂:“单裕,你……能不能抽空去做个脑CT?”
单裕脸色一沉:“我没病。”
“没病能说出这种话?”宋词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常人可没这脑回路。”
“我是认真的。”
“首先,没人逼你出轨。其次,我不是恋爱脑;最后,复合,你想都不要想。”
“可你的眼神出卖了你……”单裕自以为读懂了宋词方才的打量,酒后信心加倍,“你心里分明还有我。不然,你怎么会给我开门?”
“怎么会愿意站在这里,听我说话?”
“……”宋词沉默了。
单裕继续输出:“其实,我并不是主动出轨的。在一起两年,你从来不给我碰,我也没有强迫你。但作为一个成年人,谁没点生理需求?”
“我尊重你的意愿,也请你把性和爱分开看,可以吗?”
宋词闻言一愣:“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的意思是……”
“你出轨的事,我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单裕扶着门,打了个酒嗝:“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门后的徐徽面色不变,正低头看着脚下瓷白的地砖。头顶的LED吸顶灯发着暖黄的光,营造出一种温馨的氛围。在这位不速之客到来之前,室内是和谐的一幕。
可惜……
又一次见识到生物多样性的徐徽,内心既遗憾又新奇。遗憾被打断的二人世界,新奇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像是某些成人电影里,厨房里的丈夫正为原配和情人的和睦相处而沾沾自喜,却不知卧室,真正的一对儿,正在颠鸾倒凤。
并不恰当的比喻,但踩着淡淡的影子,徐徽心情莫名好了点。
宋词却脸色极差。单裕的厚颜无耻,让她把牙都咬酸了:“原来,世界上还真有这种人……”
“单裕,你好可怕。”
“现在这样,才是你真实的一面吗?”
“什么?”单裕眉头一皱,“我就是我,一直如此。”
“好,好,好……”宋词闭上了眼,复又睁开。
走廊上冷白的灯辉,迎面洒在宋词清隽的脸上。真正的眉目如画,远山叠水,浅绛灵动。刚吃过火锅,翕动的唇微微肿起,色若樱桃。一张一合,吐字清晰,如珠落玉盘:“幸亏我们分手了,不然我一辈子都给你毁了!”
“不要再来烦我了,我们是不可能复合的。再有下次,我会报警的。你应该不想在‘出道’前,整出什么幺蛾子吧?”
“你就这么绝情?”单裕满眼失望。
宋词愈发觉得自己看不懂她,抿着唇,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早干嘛去了?
现在跟狗皮膏药一样,玩这些拉扯,一点用没有。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而信任就是一张平整的纸。团皱了,擀、熨,它也不可能恢复如初。毕竟,心痕是最难弥合的伤口。
“我当初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对你那么包容。你说不喜欢烟味,我在你面前从来不抽;你说不喜欢脏话,我在你面前基本不说;你说暂时不接受亲密接触,我也为你改变了……”
“现在,你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单裕声嘶道,“我不同意你单方面分手的决定。”
宋词冷笑一声,动手去关门:“没什么事我就回去吃饭了,锅里还煮着肉呢。单裕,再也不见。”
单裕死死抵住,在嗅到屋内飘出来的浓重的红油火锅味道之后,猛一抬眼:“你不会一个人吃火锅,我亲眼看见张晨离开的……屋子里还有谁?”
宋词不怒反笑:“哎呀,你管得着么?”
单裕闻言,怒火中烧,脸愈发红了:“你无缝衔接?”
“不好意思,我有良心,跟你不一样。不过,既然你好奇,那我就大发慈悲地跟你介绍一下。省得你以为我离了你,就活不下去。”
宋词退后,拉开门,大大方方地呼唤道:“宝贝,麻烦出来一下,替我证明一下。”
“怎么证明?”徐徽走上前,亲昵地揽住她的肩。眼神似水,语气温柔。
宋词脸上的浅笑一僵,好在醉醺醺的单裕也看不出来。愤怒蒙蔽了她的双眼,尤其是在看清对方的模样之后。
徐徽并没有刻意打扮,穿着很休闲。这样从宋词所在的小区那形同虚设的保安面前经过时,比较容易蒙混过关。提着满满两大购物袋时,也更显居家。
说不定宋词喜欢这一款呢?
单裕打量着女人,满脸通红,一直延续到银白的发根。
浓密的波浪用单裕眼熟的蓝白格子弹力发圈低束住,斜越肩头,落在心脏处。豆沙色的雪纺衫,浅灰色的过膝裙,搭配在一起,相得益彰。眉目疏朗,面部线条柔和。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鼻梁拱起,又高又挺。郁郁的端庄和优雅弥漫在她的周身,整个人仅仅站在那里,就足够明亮。更别提,她还迎着自己挡不住的光。
宋词撒娇一般低下头,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徐徽,小声道:“告诉她,你是我的谁……”
徐徽轻笑一声:“我以为,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好,我是徐徽。”徐徽松开宋词,上前一步,礼貌伸手,温声道,“我知道你,你是小词的过去式。你这么晚来,应该是不知道我。那我换个称呼,重新介绍自己。”
“我是小词现在的进行时,以后的将来时。”说完,她微微一笑。
低着头的宋词讶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过她怕露馅,也就没什么反应,依旧垂眸敛目。但她这副模样,落在单裕眼里,就等同于害羞。宋词以前在她面前,可从没这样“小鸟依人”过……
思及此,单裕嘴角一抖,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道:“呵……”
“做戏要做全,你说你是你就是了?”
徐徽纳闷:“不然?”
宋词抬头:“……”
单裕问过李达,宋词根本没有在谈恋爱。更何况,俩人才分手不到一个月。依她对宋词的了解,就宋词那温吞、慢热的性子,绝不会去吃爱情“快餐”。所以,单裕根本不信。
她烦乱地指着俩人,狭窄的胸膛微微起伏:“我不信,她说气话。宋词给你多少钱,让你陪她来演这场天衣无缝的戏?我加两百,这没你事了,赶紧走。”
如此羞辱人,宋词听得火大。来帮忙的徐徽,不该因为自己遭受无妄之灾。她正要撸起袖子同单裕理论理论,徐徽抬手拦下了她。宋词收到了她的眼神,目露担忧。虽然徐徽这家伙,话讲得和人一样漂亮。开始单裕现在就一活脱脱的流氓,她能招架得住?
“两百?”徐徽脸上笑意更甚,“你在开玩笑吗?”
见她态度和蔼,单裕以为自己“歪打正着”,举止愈发恶俗:“嫌少?那你说,多少才能谈拢。”
“后面加个万?”
“两万?”单裕愣了一下,随即用挑选货物目光,冷冰冰地打量徐徽,而后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哪里的‘公主’,这么贵?”
“你……”宋词欲张口还击,却被徐徽笑着打断。
“哎呀,我还以为,遇到了什么多金的主了。没想到,单位加的这么保守。很可惜,你给的预算太低,我们是谈不拢的。”
单裕望着眯起眼睛、笑得不怀好意的徐徽,恨得牙痒:“宋词不可能比我有钱,你在耍我!”
“你们两个在耍我!”
“小心!”单裕挥起拳头,面目忽然变得狰狞。不过,她碰上的是徐徽这样的硬茬。在宋词的惊呼声中,徐徽接下了朝自己脸上砸来的拳头。一跨一侧一扭,嘭!奖励了单裕,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
单裕被这一摔,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的疼痛虽迟但到,三秒后,脚下传来她痛苦的闷哼。宋词看得目瞪口呆,徐徽却很平静地揉着腕,语气轻松:“放心,我有分寸,不用打120。顶多身上疼两天,淤青几处。”
“你……你们……”单裕躺在地上,手护着头,身子蜷起,“我……”
徐徽踢了踢她无处安放的脚,防止她蹬到宋词。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迎着冷白的光,睥睨着她,语气不善:“再来骚扰我女朋友,我不介意送你去医院。躺好了麻溜滚,慢走不送。”
“欺人太甚……”单裕咬牙爬了起来,仍心有不甘,红着脸,愤愤道,“除非、除非你们亲给我看,否则,我是不会死心的!”
她跟宋词在一起两年,深知对方在某些方面,洁癖严重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接吻之前,自己必须刷牙漱口,直到嘴里一点味道也没有。就连睡一个被窝里想搂搂抱抱,都得先洗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哪怕有一点暧昧的心思,这些步骤走下来,热情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屋里火锅味道这么重,一想就知道,俩人铁定在干饭。她就不信了,这种情况下,宋词能下得去嘴?
徐徽调转视线,望向呆呆的宋词:“我们……需要证明吗?”
徐徽:(微笑)请问你是故意卡在这儿的吗?
十在:(眼神闪躲)我是不小心的……
宋词:你不老实,小心挨锤。
十在:已老实,求放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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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缘分(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