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永安公主在公主府设秋菊宴,邀请京城里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子女参加盛宴。
裴默也在内。
“永安公主的女儿平阳郡主也到待嫁年龄了,这秋菊宴十有**是公主为其物色父婿用的。”
袁卉泉拔出裴默后背的细针后,帮他把衣服拉上。
裴默从榻上坐起,他抬手把挠脸的头发拨回身后,“既是相亲宴,想来郡主也看不上我这个药罐子。”
公主的宴请,没有几个人有拒绝的权利。
裴默透过窗棂,看向碧空如洗的天空,“秋日里,天高气爽的,就是出去走走,凑凑热闹也不错。”
“我知道,你就是闲不住。”袁卉泉无奈道。
“所以我早早叫管家备好礼物了。记住,明日出门前不要忘了喝药,宴席上也一定不能再喝酒了明白吗?”
裴默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一定做到!”
裴默要去赴赏花宴,吉祥恨不能把他装扮成花。
“我是去赏花的,不是去当花的,拿件素净些的外袍来吧。”裴默拒绝掉所以花花绿绿的衣袍,他扯出压最下面的一件,“这件天青色的就不错。”
吉祥一下就否定了,“这件不行,太素了和今日的发冠很不相配。”说罢,她三两下就把一件鹅黄色,刚巧绣着金丝菊的外袍套裴默身上。
“少主肤色过白,穿鲜亮的衣物人都能精神许多。”
裴默叹气,“可我只是去凑热闹的,又不是去相亲,要这么显眼做什么?”
“少主放心,您显眼不了。”吉祥踮着脚替他整理衣领,嘴上也没闲,“公主府宴请,能去的男男女女还不铆足了劲的打扮自己,奴婢可听说了,近几日的布行,好料子都卖断货了。”
裴默难以置信,“这也能洛阳纸贵?”
“可不是。这娶郡主啊可是比娶公主都要好上千百倍的。既能和皇家沾亲带故又不会被限制政治。这在他们眼里,可不就是笔好买卖。”
裴默笑着夸赞道:“吉祥懂得真多,不愧是我的军师。”
“少主净拿奴婢取笑。奴婢只是在外头听多了,回来说一嘴罢了。”
“把婚嫁当买卖这种态度,都能是司空见惯,封...”裴默顿了一下,忌于惩罚的威力,他最后只能感叹一句,“都是权力的错。”
裴默出门时,早有马车等在门外。
司重明和顾谨欣不理他的这些年,他也交了个好友。
养病的一个月里,他也会隔三差五的过来看望他,陪他下棋闲聊。
知道他也会去赴宴,还特地过来等他一同去公主府。
“裴兄!”苏承庆从车窗探出头,咧着嘴向外打招呼。
裴默快步走上前,“让你久等了,抱歉。”
“才没有,我刚到的。”苏承庆转头到车门处,伸手拉他上马车。
马车徐徐而动,车里,两人相对着坐。
苏承庆眉眼带笑地把裴默上下打量了番,“今日的裴兄格外光的彩照人。”
“听闻永安公主喜热闹,最爱花团锦簇的盛世气氛,我也是怕穿着太素了惹主人家不快。”
“嗯”苏承庆点头笑道:“是该这样。今日我也是沾了公主的光了。”
正说着,忽然苏承庆似是想起了什么,忙道:“司重明高升了裴兄知道吗?”
裴默:“是吗?何时的事?”
苏承庆道:“就前几日。出发前,父亲特意叮嘱我说司重明因祸得福,得陛下信任接管皇城营。公主设宴也特地邀请了他,叫我千万不能得罪他。”
苏承庆无奈,“可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怎么避其锋芒。听闻裴兄和他是发小,裴兄到时可要帮我认认人才行。”
苏承庆父亲升迁京城也就两年前的事,认不得司重明也正常。
裴默应道:“当然可以。”
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前,两人前后相扶着走下马车。
刚一落地,裴默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原来是前面的府门两旁都摆上了各色秋菊。
苏承庆也不由得夸道:“这花开得真好。”
领路的小厮陪笑道:“园子里还有更好的呢,公主殿下亲手栽培的可都在里头。”
苏承庆:“公主殿下亲手栽培,那指定气派极了。”
一路上,苏承庆虽出于礼貌没有再说话但他的眼睛却不时的扫动,欣赏着周边的建筑。
因此他没有注意到他身边裴默已经困得有些恍惚了。
裴默懊恼啊,他出门前就应该逃掉那碗药的。
裴默抬手用指节敲了敲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走入园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尽在其中。
年轻的男女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在花丛中玩着投壶、射箭、射柳,好不热闹。
苏承庆道:“裴兄,看来我们来得有点迟了,大家都玩起来了。”
裴默深吸一口气,压下一个哈欠后他抬手抹了一下眼角,“还不算迟,公主殿下还未出席呢。”司重明和顾谨欣也还没到。
他眼睛半撑,手搭上苏承庆肩膀,“承庆,我困得有点难受,想找个地方坐会。”
苏承庆担忧道:“裴兄昨晚又是没能睡好吗?”
裴默困得不能思考,他不想解释,只是点头。
这时小厮适时说道:“裴郎君想坐会,奴婢带您入席安坐可好?”
裴默含糊道:“劳烦。”
宴席设在八角亭下,男女席位相对,中间隔着一个巨大的圆木台,木台上围着摆了一圈盛开的绿菊。
小厮带他到指定位置落坐,刚一坐下,裴默整个人就蔫了。
他有气无力道:“不用管我,我坐一会就好。”说完,他支着脑袋,闭上眼后不再理人。
小厮离开,苏承庆看他真没事后也跑去看人玩射柳了。
困意来得快去得也快,裴默只觉得自己刚眯着,就被脑子里突然的一下刺痛给弄醒了。
裴默惊吓一抖后猛然睁开眼。
入眼的是一张放大的脸。
林珍儿睁着大眼,无辜道:“我弄疼你了?”
裴默身体往后靠一点,他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林珍儿看了看他的头顶,“这朵花很适合你。”
随着她的视线,裴默下意识地往头冠上摸,摸到了一朵柔软的花朵,他直接把花取了下来。
“可惜了。”林珍儿惋惜道。
裴默:“我不喜戴花。”
林珍儿失了兴趣,她直起腰来,也就是这时,裴默才发现她竟是坐在矮桌上的。
女生胸口上的宝石项圈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裴默起身,对着林珍儿弯腰拱手行礼,“见过郡主。”
林珍儿站起,抬手道:“不必多礼。”
“我看你在这睡着了,想来你也觉得很无聊吧。”
裴默拱手,“在下失礼了。”
林珍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后,突然道:“不如我们比一局吧。”
裴默问道:“郡主要和在下比什么?”
林珍儿:“就比射箭,别的我也不会。”
县主要射箭,众人纷纷让开。
林珍儿从下人手中接过她专用的弓,架上箭羽。
“刷”的一下,箭矢飞出一瞬后,牢牢地嵌在靶心上。
周围掌声一片。
苏承庆啪着手向裴默靠近,他挑眉道:“裴兄,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裴默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他走上前去,想拿架上的弓,却被林珍儿挡住了,她示意裴默用她手上的。
裴默拒绝了,“在下射术不佳,恐弄坏了郡主的好弓。”
裴默在架上选了一把最轻的弓,他搭上箭,确认瞄准后射出。
箭堪堪射中草靶边缘。
场上一片寂静。
裴默不尴不尬地笑道:“献丑了。”
林珍儿摆手道:“无事,谁都有不擅长的事物。”
看得出来她是有些失望的,裴默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裴少君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勇毅侯的第三儿子,京城有名的纨绔头头叶崇章,他摇着扇子高声道:“我可是见识过的,裴少君年少时可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如何会是今日这般不堪模样。”
裴默放下手中的长弓,无所谓道:“在下多年不拿弓,技艺生疏了。”
叶崇章却是不依不饶,他怪笑道:“原来如此,裴少君果然一门心思都扑在了琴艺上,看来琴艺无双的名头也是实至名归。”
裴默心中嗤笑,他的这个名号还不是这个家伙搞出来。
他手一揣,“过誉了,区区不及叶三郎,叶三郎日日拜访呈花楼定是找秦行首讨教琴艺去了,我这自学的哪有师傅传授的好。”
见裴默如此不知分寸地直接在郡主面前爆出他的荒唐行径,叶崇章急了,他用扇子指着裴默的脸,“休要胡说!我那是应学子邀请去做诗词歌赋、畅谈四海的。”说到这,他态度一转,毫不留情地嘲笑道:“谁能像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活得跟深闺小姐一样。”
“喝花酒就是喝花酒,说得再冠冕堂皇也着不住这个事实。荒淫无度的人惯会嘲笑别人的温和守礼。”
顾谨欣穿着一身玫红衣裙,头发是干净利落马尾,走动间是英姿飒爽。
顾谨欣阔步走来,半边肩膀挡在裴默身前。
“谨欣。”裴默惊喜唤道。
叶崇章高傲地扫了顾谨欣一眼,不屑道:“哟!顾小姐还未过门呢就夫唱妇随了。”
林珍儿歪头看向裴默,“你们定婚了?”
顾谨欣抿嘴,移开半步,她不是很想承认。
裴默苦笑道:“家中长辈提过。”
“提过? 那就是还没有下聘,没有下娉就算不得定婚。”林珍儿把弓往叶崇章脚边一砸,瞪眼骂道:“下流东西!胡乱毁人清白!”
叶崇章自诩风流却被被骂做下流,他梗着脖子几次张口也不敢回嘴。
他只是个吃闲饭的纨绔,惹不起皇室宗亲。
裴默把手藏在袖口里,手指紧张地抠着指腹。他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就在园子里的人都在围观时,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一名侍女悄悄离开原来的位置。
没一会就有内监在亭中宣唱,“永安公主驾到!”
众人纷纷跪地相迎。
一名妆容华贵的妇人在众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入亭中,她一拂袖,端坐正中。
“都起来吧。”
众人齐声道:“谢殿下。”
“母亲。”
林珍儿走到公主身边,她刚想开口公主就拉过她的手,低声道:“莫要着急,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