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带饰长街,微风吹过,铜铃叮当。
一支威风凛凛的军队在百姓的欢呼声中自城门方向行来,整齐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震人心肺。
军队经过一处楼台时,忽闻一阵琴声。
司重明抬眼往去,只见一青衣男子,于高台上盘腿而坐,他手抚长琴,弹的是边塞传来的破阵曲。
男子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他抬眼,对上司重明的视线后,几尽温柔之美的脸上扬起笑容。
只一眼,司重明就认出了他。
裴默,裴少锋的独子,顾谨欣的未婚夫。
想到此,司重明面色刹时变得阴沉,他攥紧缰绳,一夹紧马腹快速通过此段长街。
“下人说你背着琴匆匆出门,我就知道你会来此处。”
一身着暗色长袍,身长八尺的中年男子走上楼台。
裴默转头,轻唤他一声:“父亲。”
裴少锋背过手,他走到裴默身边,视线朝军队的方向一路望去,最后停留在那集权之地。
“见到司重明了吗?”裴少锋开口问道。
“见到了,他往我这看了一眼。”裴默笑道:“他变得很严肃,很有大将之风范。”
“呵,严肃,被甩冷脸了吧。”裴少锋道:“这狼崽子拼了命也要回京,为的什么你应该清楚。”他摩挲着腰间玉佩,“顾家迟迟不放女儿出嫁想必等的也是今日。”
“父亲多心了,嫁娶之事问题在我,顾家态度情理之中。”裴默话急,不慎呛入一口冷风,当即咳喘不止。
“什么情理之中,那是她顾谨欣欠你的!”提及顾家女,裴少锋恨不能将她一口吞了。
当年要不是为救她,他裴少锋的儿子怎会沦为废人,她倒好,占着裴默未婚妻的名头却又迟迟不肯过门。
让裴默日日苦等。
裴少锋气顾家但更气裴默,他不管裴默咳得如何的撕心裂肺,直接震袖而走。
……
司重明殿前复命,受封官职后带着两百兵将回到他从前的家门前。
出乎意料的,他的家没有破败不堪。如今临秋,可门前一片落叶也没有。
他推开没有上锁的大门,里面的一切也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这些年,是谁在打理司家旧宅? 会是顾谨欣吗?
在他猜测之时,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背着行囊走来。
老人见到司重明一身戎装,气宇非凡,他慌忙低头行礼。
司重明上前扶他起来,问道:“这些年都是你在打理这座宅子的?”
老人回道:“正是老朽,少主说宅子今日会有主人回来,不需要我再守下去了,我正要回乡去。”
“少主? 谁家少主?”
“裴家,我本是裴家的账房,裴少主怜我年迈孤苦,派我在此看顾旧宅。”老人归心已定,便不再多言,他做完最后的礼数后走出大门。
裴默,司重明想起了那个高台上的身影。
司重明安置好将士,又雇娉仆从,重修祠堂后,亲自将他父母的牌位请入祠堂。
“父亲,母亲,我们回家了。”
司重明捻起三炷香,他跪在牌位前重重叩头。
见司重明走出祠堂,副将周慈捧上一沓厚厚的帖子,“将军,这是今日的拜帖。”
“有顾家的吗?”
“回将军,没有。但今日有一份拜帖没写姓名,只在贴里夹了一支干海棠。”
司重明急道:“拿来!”
周慈递上那份拜贴。
司重明打开,里面果然夹着一支海棠花,司重明拿起海棠花,凑近鼻尖,闻到淡淡墨香。
司重明吩咐周慈:“你明日午时守在西侧门,有人前来,你就将人带到正厅伺候茶水。”
周慈抱拳应道:“是,属下明白。”
次日正午。
司重明下朝回府,周慈迎到门口,低声道:“人已经来了。”
司重明取下官帽扔给周慈,他迈着四方步朝正厅疾行而去。
“重明!”
正襟危坐在正厅的女子见到司重明后着急站起,她的脸上,原本光彩明媚的桃花眼瞬间变得通红。
“谨欣...”
司重明冲到顾谨欣面前,他想拥抱她,伸出手后才想起这不是军营,司重明收回手。
顾谨欣哽咽道:“你真的回来了,你没有骗我。”
“因为我答应过你,我对你从不食言。”
顾谨欣连连点头:“平安回来就好。”
“这次回来,我就不会再回去了。”
重明看着顾谨欣的眼睛说:“这些年,我拼了命的赞军功,一是为了对你的承诺,二是,我始终记得我们司家是被人陷害的,害我司家之人不倒我不敢言败。”
五年前,逆王谋反逼宫失败后,其一众党羽清算,在国家最敏感的时候,有人趁乱,将仿造司重明父亲手迹的书信掺入物证中。
司家老小幸得祖上功勋庇护,免除了死罪,皇帝只是下令贬斥,勒令他们举家搬迁边塞。
顾谨欣:“当年害司家被贬之人你有查出来了吗?”
司重明摇头,“当时太过混乱了。”
“目前,最有嫌疑的是当年的救驾功臣、负责查抄逆党的裴少锋。”
顾谨欣:“你怀疑是裴默的父亲?”
“那时,他与我父亲同为武将,且父亲与他政见不合已久,父亲倒台后,下里的兵都充入了裴家军,他是最大受益者。”
顾谨欣缓缓点头,“你的怀疑是应该的。”
“只是,你在调查裴少锋的时候能否稍稍顾及一下裴默。他身体很不好,就不要将他牵连其中了。”
“他怎么了?”
顾谨欣:“你离京的那年冬,我失足掉入冰湖,是裴默把我救上来的,要是没有他我早就没命了。”
“怎么会这样?你没事吧?”司重明紧张地看着她。
“我没事,裴默却因此落下了病根,这些年来他过得很不容易。”顾谨欣道:“我和他的婚约不会真的结亲他也是知道的。”
司重明垂眸道:“对他,是我狭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