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尔蒙偏差 第5章 05 聚餐

“就冲谭总这句话，今天这个会我也不约了，这就放女朋友鸽子，就为了支持咱公司新剧！”

“小陈你是不是傻？带你女友来，支持约会两不误啊。”

“哎哟，也对，报告谭总，能带家属吗？”

谭千渝笑着点他：“成啊，就属你最机灵。”

一派喧闹中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往回撤，这时胡珊珊凑过来问：“你家段总还去吗？”

自从上次宋萝事件后，两人难免在公司遇见，但气氛尴尬客套。再加上前两天那次吵架，回来上班后更是能避则避。今天全员会议段江城借口有业务会议拒掉了，一个人在办公室待着。

谭千渝用脚趾头也知道员工们肯定没少在背后嘀咕讨论，但也懒得理会。她的精力总共就那么点，只能放在更重要的事上。

“不知道，等会儿我问问吧。”她答。

“你能喝酒吗？感冒彻底好了？”看出她脸色不好，胡珊珊赶忙转移话题。

“还行吧，你上次给我那个药还挺管用。就是吃了容易犯困，”她笑着拍拍胡珊珊肩膀，“谢谢你啊，这年头管人死活的闺蜜可不多了。”

胡珊珊莫名其妙：“什么药，什么犯困，你说什么呢？”

“前些天我桌上那药啊，感康。”谭千渝也很奇怪，但看她表情真不像装的，才渐渐反应过来，“啊？不是你买的？”

“我买啥了我买，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自己生病我都懒得买药，活着纯靠生挺，命硬。”

不是她买的，那只能是……

谭千渝不由看向姜也刚才靠着的墙壁，若有所思。

因为酒吧就在楼下，大家陆陆续续已经出发。潭千渝也不着急，反正她的助理周应淮早早就在现场布置等待。小周一向精明能干，心细胆大，有他接应她很放心。

于是反而落到最后。

整个职场是开放式的环状结构，中间为走廊和电梯，靠北一侧为卫生间。她和段江城的办公室分立在走廊两边的不同区域，看似离得很远，实际上穿过走廊很快就到。

想了又想，她还是决定亲自去说一声。

她在他门前站定，轻敲两下。待里面的人回应了，才推门而入。

段江城依旧西装革履，从面上看不出跟以往有什么区别。他原本在伏案敲字，抬眸见是她，不由坐直了身体。眼睛也淡淡落到别处。

她没有在意他移开的视线，平静地问：“段江城，晚上的公司团建去不去？”

“你去吗？”

“去。”

“那我不去了。”他立刻道。

“好。”她点头，转身就走。

“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去吗？”

她平静无波地答：“不用，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他打断她，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慢慢取下，终于又抬头温柔看她一眼。

“我得回家照顾嘟嘟。你好好享受工作，我的超人。”

潭千渝肩膀一颤，愣在原地。但脚步只在那停顿了一下，便逃也似的离开。

他喊她超人。

因为她工作狂的特性，他常这样打趣她。

第一次他喊她超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来着？

三年前的寒冬，《飞雪满群山》开拍，导演对她的艺人不满意，她着急去片场调节艺人状态。那时她正和他约会完，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她告诉他自己临时的出差需求，以及因此要推迟他们后续约会安排的决定。

他委婉地提议他可以陪同去，但遭到了她的拒绝——那时候她还有些提防他，只把他当成应付母亲催婚的道具。

他便无奈地笑着说：“好了，超人，你继续飞吧，等下次停下来我们再见。”

她仍记得他那时的笑容，眼神沉静，神色温和，他看她时，眼里泛着柔光。

宠溺和偏爱都很明显。

都是幻觉吗？不是爱情吗？

她忽地感觉胸口有些发涩，慢慢扶住墙壁，拎着包往前走。

幸好此时空荡荡的走廊里并无他人，她在射灯投下的阴影中停下来，从手袋里翻出纸巾，用力在眼皮上按了按。

从转角一出，迎面撞上一个身影。

她只抬头瞄了一眼便飞快低下。

她不善于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感性，这会让人看出她的脆弱，而她从来都不是可以让人发现脆弱的人。

是姜也。

他站在原地没动，此时此刻手插在裤兜里，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空气中有片刻停滞，她很快笑着打破寂静：“怎么还没走？”

“准备点东西。”

两人同时在电梯口站定，他长臂一伸，按了下行键。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两人一前一后进去。谭千渝站前面，他在她身后，靠着电梯站着，一副懒散的模样。

又是沉默，尴尬的沉默。

饶是此刻她情绪不佳，但仍感觉有义务说点什么来缓解这种尴尬气氛。便胡乱抓了个话题开口：“对了，上次的感康是你送的吧？谢谢。”

姜也嗯了一声，顿了顿突然道：“你不会是因为这个事感动到哭吧？”

谭千渝：“……”

却见他一本正经地摆手：“不用谢，顺手的，毕竟我也感冒了。”

于是原本感伤的情绪被这走偏的画风和奇怪的脑回路扫得一干二净。

《飞雪满群山》是近两年崛起的头部网络作家白鹤双双的代表作之一。

这部小说因为发表时间较早，再加上那时白鹤双双名气还没完全起来，因此当时购买影视版权时并不贵，也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等白鹤双双后面的几部关键大作《定风波》《玉女迎春》《赠我金错刀》连环引爆之后，才真正形成声势，奠定了其现象级的网络小说作家地位。

谭千渝上大学期间是追着《飞雪》连载看完的。当时被白鹤双双在书中呈现的极具画面感的恢弘场面，以及精准的情绪渲染笔力惊艳到。因此一直在关注该作者的作品动态。也是由她做主牵线，才顺利搞定的版权。

虽然表面上是跟企鹅平台关系匪浅的云心影视负责主要制作，但有细心的书迷扒出来，其中更活跃的、更主导的反而是一个刚成立的初创公司，千娱传媒。在版权购买、资金募集、班底挑选、角色拟定或多或少都有参与。

这件事一时引发了不少争议。大部分书迷认为这种籍籍无名的小公司着手影视化纯粹就是胡闹。就像《三体》最初被大刘卖给游族一样，不过是资本大忽悠把他们除了写书外啥都不懂的、不谙世事、纯情无辜的双儿大佬给骗了。资本都是无情的，也是无脑的，只会搅黄他们心中的神作，所以必须退！退！退！

但也有人在李涛（理性讨论）千娱的来头，合理怀疑这公司实际上是业界霸主谭都娱乐的某个子公司而已。毕竟根据严谨考据，法人代表谭千渝就是已故娱乐大亨谭玉全的女儿。

那如果真的是这样，有财大气粗的谭都娱乐撑腰，未尝不能搞出一部精良的大制作？甚至有人戏称谭千渝为金主姐姐，毕竟千娱就算再弱鸡，之前也是有作品能说话的——那部古早风格的都市言情剧《水仙欲上鲤鱼去》，谁看了不吐血三升，实讽暗褒地喊一句你们到底吃了几斤的狗血韩剧？

这些沸沸扬扬的争论直至今年有点改善，但不多。

主要还是因为演员阵容不强。

名气最大的还是给女主作配的男主刘思昂，应该挑大梁的女主连同其他所有人都是十八线糊糊。有靠二线小生刘思昂扶贫的嫌疑。

为此刘思昂的粉丝还声讨过他的个人工作室，列出工作室怠慢他家哥哥的十大罪状。但问题是刘思昂的经纪人本身就已经是他亲姐了，所以这事儿又引起群嘲，被对家白苏的粉丝拿出来指点，说刘思昂家贱人就是矫情。

娱乐圈粉黑大战一向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此事暂时按下不谈。

仅剩的好消息是今年初释出的先导预告片质感还行。也只是还行而已。毕竟大家都门儿清，预告片一般剪的都是精华，是制作公司自认为自己拍摄的最好的那部分了。这部分也就这样，剩下的说实话也不敢再期待太多。

这些事儿谭千渝都有关注，但不论风向如何跑偏，团队再着急，她都不为所动。

因为在她的眼中铁律只有一个，艺人靠作品硬实力说话。

两人抵达“山岚”时，现场气氛已经起来了。周应淮还在忙着调试设备，胡珊珊在吆喝工作人员上他们外卖点的小食和披萨。小陈，陈琪华在张罗着给大家倒酒。

整个酒吧场地洋洋洒洒坐了小一百人，乱得不亦乐乎。

酒吧灯光昏暗，还属周应淮眼最尖，率先发现了她。

周应淮已过而立之年，身材健硕，两边鬓发剃得极短，几乎露出青色的发茬。头顶头发略微长些，浓密乌黑，硬挺挺地支楞着。

他五官硬朗，块头有大，有种极不好惹的气场。

见到谭千渝和姜也，他抹了一把汗，整了整自己的西服下摆，小步快跑过来。

“准备得差不多了，还有半个多钟头才开始，先吃点东西吧。”

他们在离得最近的梁清念这桌坐下，不一会儿忙完的胡珊珊也端着吃食过来，加入闲聊。

姜也坐在谭千渝和梁清念之间，低头刷着手机，看了眼自己的微博。

今早发的最新一条微博是新剧的动态单人海报，他饰演的是宣平王张洛珩。狐裘鹤氅，青色大袖长毛，内搭是竖领对襟的玄色直袖长衫，层层叠叠。暗示故事背景是冬季。

这是他的开篇第一套造型，很华丽，但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发型。

因为没有发型。

没有发型的意思就是全披发，乌发如云，柔柔顺顺披在肩头，又从肩头落下丝丝缕缕散在胸前背后。

他原本背手站着，突然转过身来，活动脖颈，看似随意地歪了歪头。

发丝随风飘动，露出额心的美人尖。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又高又直。下巴朝内收的一刹，那双原本就细长的双眸刷地一下准确捕捉到镜头，微微眯起。

眼尾尖锐泛红。只这一下，邪魅狠戾之态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