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王急匆匆收拾了行李,嘱咐前来送他的柏奕如:“等上元节一过,你就和巡护司的人去往熠州,周落和谢怀梦可以帮你处理一些事情,也一并过去。我已经打好了招呼,不管你哪个皇兄皇姐要你留下你都只说奕江让你回熠州。”
“皇叔,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带着允盛哥哥一起……”柏奕如不舍地松开郢王的缰绳。
“我会的。”
年初五,边关急报,唐允盛在战场失踪,郢王临危受命前往凉州域抵抗北原侵袭。
十日后的上元节,前大理寺卿叛国一案被太子翻案,处理此案的数十位官员下了诏狱,三皇子一派颓靡,他本人也在受了鞭刑十几日后郁郁而终。
上元节这天的雪很大,周落去到还隐阁找云眠星。
还隐阁大部分要带走的已经打包好,带不走的也就地封存。此行还隐阁将全部迁往熠州,屏阳也只留了几间铺面长租出去。
云眠星只待风启昭明日从华山回来,便启程去往平西军带回陆吾。
周落揣了一兜热乎的炒板栗给云眠星,“云姑娘,周落来索求帮助了。”
次日,谢怀梦抱琴上了马车,郢王府的车队在天还未亮时就出了南城门,一路南下。
十余日后,柏奕江在熠州北城门接柏奕如,却听闻柏奕如受了风寒不能下车,只得让马车一路进了知州府。
然而,车内并无柏奕如,也无周落。
柏奕江看向谢怀梦,只见他递信一封便称累休息去了。
看完信后,柏奕江连连叹气,提笔写信送往凉州域边关。
此时的柏奕如正和周落赶到了定北军大营。边疆的荒凉与风沙给了这个只在京城和江南域待过的公主不小的震撼。
“周落,我们到了。”
“是的,公主。”周落给她拍了拍头上的尘土,夜以继日的赶路让她的手上都裂开了几道口子。
看守营地大门的士兵并不认得两人,还以为是什么扮成流民的探子。
郢王又刚好不在,还好唐嘉此时回营,他在京城时同柏奕如见过几次,便做了担保放两人进去了。
唐嘉命人去烧了热水,临时把两人安置好了。
忙完这些唐嘉才坐下来,给他们拿了热乎烧饼吃,“九殿下怎么只身来到这偏远边关?郢王可知道你……”
“皇叔不知道。”
“呃……那你身边这位是?”
“是我的随从,皇叔也很信任他。”
“那你为什么……”
柏奕如站起来:“我身为公主,自当为国效力。我也是学了排兵布阵的,我要帮皇叔和小将军打北原。”
唐嘉有些头痛,他偶尔听唐允盛提起过这位公主,怎么也不像是有此远大志向的人。不过当前最重要的是稳住她,别让她再乱跑了,若是不小心跑出去被北原人抓到,那他的脑袋也够悬。
“好,九殿下令在下敬佩。还请九殿下在此歇息,在下会联络郢王。”
“我不要,我要骑马出去前线找允盛哥哥!”
定北军已经占领了北原部分疆土,凉州域的营地算是在后方了。
唐嘉忙阻止道:“九殿下万万不可,边关不比京城,这里处处都是危险!”
他一顿,忽然想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这两个人是怎么悄悄溜出来,并且走了几域到这里的?
“等等,九殿下说郢王不知道,那圣上知道吗?”
“不知道。你也别想把我送回去,皇叔会让我留下来的。”
唐嘉眼前仿佛出现了盛夏草原的星空。
柏奕江给郢王写完信后立刻封袋寄了出去,并且传了谢怀梦过来。
“她胡闹你怎么也不阻拦一下?”
谢怀梦也是无奈道:“等我知道时公主和周落都出城门了,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话也是如儿让你说的吧。”
“是……”
“算了我不怪你,她的性子你也拦不住。她也还算找了靠谱的云姑娘帮忙,这会儿估计都到定北军营地了。”
柏奕江按了按眉心,柏奕如倒是计划得好,她和周落找上云眠星,让她给了信物两人走万枢阁的驿站护送,消息也被瞒住。
这妹妹是个能干大事的。
他现下有更需要忧心的事情,那就是年前旱灾引发了饥荒和鼠疫,几域流民进了江南域,就要到熠州附近了。
他并非是要镇压流民或者拒之门外,只是需要时间想办法妥善安置这些他们。
另外年前熠州的商道出了些问题,几个大商还囤了粮米,熠州城内的物价在隐隐上升,等到流民一到,城内恐怕会物价飞涨,他也只能从那些大商手中花高价买粮。
好在他年前被元莳提醒,预备了一些粮食,加上熠州粮仓里的,撑到京城那边拨款赈灾问题不大。
再不济,就提前拿房家开刀好了。
只是其他接收流民之域未必会有他这么温和,例如京城。
柏奕江没有料到的是,随流民一起来的,还有朝廷派来的监察御史,洛星河。
“皇泽寺失窃的佛首经查流入了熠州,不知八殿下有何想说的?”
本以为洛星河是来视察救助流民情况的,这问句还真把柏奕江问住了。
“洛御史此话何意?”
洛星河微笑着摇头道:“下官想和八殿下私底下聊两句罢了,是下官多嘴了。”
“无妨。关于被盗的佛首流入熠州一事,我确实不知,算是我的疏忽吧。不过您也知道江南域大,熠州又是其中心,事情实在是多。”
“下官自然知晓。”洛星河并未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他问道:“九公主殿下不是来熠州了吗,难道没有住在知州府,怎么不见殿下呢?”
柏奕江看着洛星河,这人眼是眼,鼻是鼻,嘴是嘴的,怎么就是这么和他过不去呢?
“九妹妹来的路上染了风寒,我把她送到了一个医馆静养。”
“是吗,那可否告知是哪家医馆,下官好过去探望一下九公主殿下。”
没完了还。
柏奕江回绝道:“还是不劳洛御史了,一来免得过了病气,二来九妹妹也不好随便见朝中臣子。”
“这样……还是八殿下考虑得周到。”洛星河也没有继续说柏奕如的事情,“不知殿下可听闻圣上派出了平西将军孟甲还有太傅之女楚丝琳前往西部四域赈灾?”
这又关我什么事了?柏奕江疑惑地看着洛星河:“这我也确实不知。父皇怎么会让太傅之女和一个外男一起赈灾?楚小姐好像只受封了县主。”
“看来八殿下确实不太关心朝中之事。”
柏奕江只能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烈烈西北寒风中,云眠星和风启昭经过长途跋涉赶到了并安域与剑关域的交界。
粗粝的风沙和柔软的雪混在一起,成为一道绮丽的景色。
回想起这几年总在不是在路上,就是计划赶路,连路上的风景都未怎么欣赏过,云眠星在这景色中沉溺了一瞬。
根据万枢阁还有周落提供的情报来看,陆吾就被平西军的人藏在百里外的移动营地之中。
云眠星和风启昭换了此地民众的装束继续前进。
移动的营地并不好找,更别说还是在茫茫荒漠中。
晚上,两人找了片石林架起火堆。风启昭翻看着羊皮纸做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好些可能的地点。
“进入剑关域后,只有去到几个城镇才能和万枢阁联系了。”他边看地图边道。
云眠星烤着带的风干牛肉,撒了些香料在上面,“嗯。”
“要是找到了陆吾,他决定认亲回到平西军为父亲平反,不愿意跟我们回去怎么办?”
“那自然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云眠星叹口气,“我并不相信他们带陆吾的目的是真的要为那位大将军平反,他们只是拿陆吾当由头而已。”
她又叹口气:“我幼时失忆后流浪到启镇,遇到一个心善的小姐,她给了我一顿饱饭还拿银子送我进了慈幼坊。调查卓将军的生平时我才知道,那小姐是卓将军的长女。她从小身体不好,找人来看,说是命不好,便找了户人家‘送养’,只称是远亲。”
“而卓将军的次子两岁时走失,也就是焚余案之前。此后卓将军的夫人因病逝世,他也未再娶妻妾,那位小姐身子本就不好,没了卢家用药撑着也……若陆吾真是卓将军之子,我会同他想办法让朝廷重新调查焚余案,而不是这样明摆着送死。”
那位小姐的恩情她一定会偿还。
到了后半夜,风启昭突然灭掉了火堆,推醒了云眠星。
漆黑的天空与大地融为一体,但可见远处有点点火光晃动。
两人收拾好东西,拿土埋了余烬,便借着些洒落在砂砾和雪上的月光在石林中悄悄移动。
那点点火光越来越近,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一支由数十位士兵组成的队伍,看轨迹也是要到此石林来扎营过夜。
云眠星屏气凝神,她预感这很可能就是她和风启昭在找的带走了陆吾的那队人马。
等到队伍在石林入口进来一点扎营,有几个明显的领头人指挥搭起营帐生火等。
她的预感没有出错,那群人中间围着的,是她绝不会认错的陆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