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何处问长安 > 第46章 足覆荆棘(三)

何处问长安 第46章 足覆荆棘(三)

作者:不窥园主人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05-22 12:32:42 来源:文学城

闻说金陵城的繁华,便是仙人也会贪看。

他们乘鸾而至,从袖中飘出一瓣仙乐,婉转的长歌便在风中一缕缕浸散;他们欢饮彻夜,举手采下漫天星辰,投进酒盅里候它悠悠化开。他们取下高台的红烛,将软红用雕栏画槛绞碎,洒在河上变成十里灯火;他们恣意泼墨挥毫,落笔之际有祥云脱墙而出,载着宾客在仙境遨游……临别之际,他们用手指朝金陵一圈,便有无形的旋涡将一切**牢牢牵住,时间随之停滞,空间随之扭曲,于是沉水迷迭之香千里不散,笙箫丝竹之声竟日不绝。

秦淮河上,一半是月华凝成的白霜,一半是锦绣燃烧的火色。江永将小舟停在红白之间,喃喃叹道,“恨无百千九州之地,可止家国之争,恨无亿万钱帛之物,可充欲者之心。”

“纵得百千九州之地,亦分封不尽宗亲戚畹,纵有亿万钱帛之物,亦装填不满府库宫藏。彼之欲者无穷,故攫取之心无尽,百姓孰可免贼虐残酷乎?孰可免饥寒劳苦乎?”

“伯韬兄,你来了。”

赵略粲然一笑,也随江永坐在船艄,“如此欲界之仙都,升平之乐国,愚兄倒是第一次来,”他掬起一捧脂浆,“应怜商女,不见国愁,犹唱□□遗曲。”

“失天下者不在樊楼,乱家国者岂是商女?小杜之责苛矣。”

“生逢末世,狂狡有作,万方有罪,无非轻重之异,”赵略用白袍擦净双手,又道,“争妍献媚、斗胜夸奇而不知丧乱之将至者,商女、名士、官绅、豪强、公侯、君王也;倨上卑下、行险侥幸而不顾廉耻之沦亡者,贩夫、走卒、流民、兵勇、工匠、商贾也。天下之人各怀其家,各私其子,为国为民之心必不如其自为,此在三代以上已然也。然为利己而害人,为富家而穷国者,风气于兹烈甚。温良恭俭之人早已椎膏拆髓,安有苟全之理?”

江永苦笑摇头,“有道是君子不为己甚,伯韬兄,恕之一字,还是当终身行之啊。”

长板桥上的洞箫如泣如诉,笼在用云雾织成的薄纱间。乍起的寒风摇碎了灯火,将月色一点点渡凉。赵略长叹一声,“固知魂魄一去,将同秋草。恒之,你又何必欺骗自己。”

江永没有应答。一滴清露自天际跌落,卷起千丈漩涡。霎时风雨大作,舟楫倾覆,二人在颠簸的暗河中摸索寻得一落脚之处,仰头见明月辟易,星烛已老。四向火光幽昏,将充斥天地的黑暗照出深浅。

长蛟狂舞,翻动旷漾之水;猿猱悲啸,摧落擎天之山。柔者靡之,固者脱之,规者旋环之,矩者颠倒之,轻而泛浮者硠礚之,重而高大者前却之(注1)。挣脱禁制的恶鬼残魂自障雾倾巢而来,凄凄哀鸣锁住将开的河川。一道闪电掷下浓云,天地奄忽一白。江永这才发现,山巅坠落的,不是碎石,而是白骨,河中涌流的,不是刺骨寒水或浑黄泥浆,而是咸腥的,黏稠的,殷红的血!

青光被迅速吞噬,**复归暗寂。江永下意识向后退却,脚下发出“喀啦啦”的碎骨裂响。他大声惊呼,“伯韬兄,此岂修罗地狱哉?”

回首萧瑟处,舟中已无人。岸边有城楼森然耸立,潮湿的鬼气缠缚着它。莹碧的磷光涂亮城头的额匾,渺渺茫茫,虚虚浮浮,江永引颈细观,依稀辨出一个“大”字,另一字的比划层层叠叠黏在一起,上窄下宽,有如一座宝塔。

“大宣——”

黏稠的血水咬住江永的裤脚,将他死命往深渊中拖去。江永紧紧抱住半朽的树端,看鸷鸟徘徊,红雨作雾,看舟楫摧折,城池倾坍,看森森白骨,颤颤微光。一只盍旦张翅划过苍穹,口中念念有词,“江永,看清楚了,照亮你前方尺寸之路的,竟是谁人脂膏!”

竟全然是江永自己的声音了。

江永在轿中睡意悄起,忽然精神一凛,睁开了双眼。许是连日的劳顿将意志削弱些许,以往强压在心底的惶惑愤懑夹杂着恐惧与迷茫一齐翻涌上来。城头挂着更多首级——他们没死于敌人手中,却因剽劫闾阎、污辱王宫而毙于友军刀下,街上倒着更多尸骨——他们没死于流贼马前,却因偷盗府库、更相抢掠而毙于乡邻门外。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注2)!人心似水,处之稍有不慎则决九川而致四海,怀山襄陵莫之能御。江永恨自己不能洞察于先,理水失策反引山洪,最后竟要以人头来息其汹怒、平其澜波。一念及此,他忽觉手心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适才收回尚方剑时沾染的鲜血,还是在离奇的梦中落下了水去。他喃喃自语,“伯韬兄,德既不存,法亦失效,今天下以诈力争胜,华夏之民如蛮夷何,如群兽何?”

“江永,看清楚了,照亮你前方尺寸之路的,竟是谁人脂膏!”梦中的白骨没有老少之差、男女之别、服饰之异,如蔽江而下的木杮遮住了江永的去路。离他最近的烛火在骨缝间迎风摇曳,点亮它的是一具饱受摧害的残骨——正是他的父亲。

“虽曰干戈兴,学校废,而礼义衰,风俗隳坏,至于如此,然自古天下未尝无人也(注3),”他稳住心神,自答道,“必有不与时与而沉沦于下之人,洁身自负而委身草莽之人,更有不屈势利、不违仁义而为民请命、舍身求法之人,抱定宗旨、矢志抗争而不计安危、前仆后继之人,还有——”

“孩子!”赵略的声音再次响起,“救救孩子!”

现实的风自帘缝吹来,争执与脚步声渐起,江永这才发现轿子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他听出董齐的声音,遂将轿帘掀开,“伯贤,发生什么事了?”

“先生,这里有——”

“恒之叔叔,”被拦在路边的青衣公子高声打断董齐的话,理直气壮地穿过层层阻拦,跪在轿前稽首而拜,“小侄赵煜阳拜见恒之叔叔!”

“落轿!”未等官轿停稳,江永已快步走到煜阳面前,将他扶起细细端详。五年未见,曾经的总角孩童已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眉目间刻下越来越深的故友的痕迹,令他一时难辨今昔。“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啊(注4),”他在心中深深喟叹,又关切地问道,“煜阳,你怎么来了?”

“恒之叔叔,是这样的,”赵煜阳向江永解释道,“长沙岳麓、衡州石鼓及附近几所书院共同创建了湘楚文社,煜阳蒙同学错爱,忝任副盟。近日听闻白教卷土重来,遂召集学子五百余人来此,愿为守城略尽绵薄之力。”

“胡闹!为国守土乃官兵之责,何须学生亲临战阵?家国之存续、民族之未来皆担于尔等之肩,倘有一人身死,江永百身莫赎!”江永蹙紧眉间,“此地危急,你赶紧带同学返回衡州,官兵会护你们一路周全!”

“教匪此次倾巢而出,而长沙守军数量有限,恳请恒之叔叔莫要再为侄儿分散兵力,”赵煜阳再拜道,“何况煜阳听闻,丁之航的先遣部队距此已不过百里。此时出城若与教匪狭路相逢,同学们恐有性命之忧。恒之叔叔,与其让我们身死道边,不若允我们暂留几日——总督府但有差遣,湘楚文社必不推辞!”

表面恭顺,骨子里却与他父亲一样,固执得很。江永颇感无奈,“教匪据此不远,你是从何得知?”

“北上逃难与进城避灾的百姓皆安置在城北,侄儿适才经过那里,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的,”赵煜阳见江永语气放缓,眼神忽地一亮,“恒之叔叔,我们可以帮忙照看无家可归的百姓,保证他们无饥渴之忧,无冻馁之患!还请江总督收留我等!”

“江总督”都叫了出来,看似恭敬谦卑哀哀以求,实则以情相挟誓要如愿。江永被他气得想笑,又努力板起脸,“只可惜总督府住不下五百多人。”

“我们都住在岳麓书院,恒之叔叔如有要求,直接派人通知侄儿便好!”

“你们都已打好主意,还需我收留什么?”江永反唇相讥,语气难得生出些许轻快,“既要吃长沙的米粮,本官自不会让你们空虚度日——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他朝赵煜阳伸出三根手指,“一,一切行动只在城中,严禁出城,二,必须按照总督府的指示行事,不许盲动,三,煜阳,你随我住在总督府。”

“恒之叔叔,侄儿和同学住在一处……”

“这是总督之令,遵从与否,你可以自己掂量。”

火是第二天傍晚烧起来的,城外升腾的浓烟透出血色的反光,又随着夜幕的降临烫红一天星斗。城外本已疏散完毕,此时又从茅舍瓦屋中烧出些人来。他们眯着眼,弓着腰,吃力地挪动着没带进城的桌椅箱柜。一架接着一架房屋在他们身后倒塌,扬起的尘土与白烟将每一寸空气都灼得滚烫。被压在废墟下的火苗翻了上来,迅速连成一片洪泽,向微不足道的负山蝼蚁们盖去。惶恐的哭嚎与咳嗽被掩埋在呼呼的火啸中,到处都是“噼剥”的爆响,有重物从高空坠落,砸出轰隆巨响,有生灵被卷入火海,挤出凄厉嘶鸣。空气中充满着焦煳的气味,梁柱、丝绸、人的各不相同。严密监视火情的士兵踢开脚边焦黑的野狗,佝偻着身子去火中救人。每拉出一个,往往连汗水也顾不得擦便破口大骂:“该死的,你们要钱不要命了!”

“一辈子就这些东西,一把火烧了,将来还怎么活哟……”

“江总督下的命令,要哭找他哭去,”士兵没好气地将他们搡出火场,“你们不要在这妨碍公务,快进城去!”

城外的大火燎起了城内的怨愤,每个人都像是一团火,在城门守兵拉起的人墙处摇曳、舞动、翻腾、癫狂。湘楚文社的学子在东长街与长春街的街口搭起两个讲台,反复不断地向大家解释为何要坚壁清野。一些火苗被暂时压伏,另一些则跳得更高,“他们烧得是我们的家当,你们当然不心疼。你们这些公子哥儿,大老远过来凑什么热闹?”

“大娘您想想看,城外的房屋没有城墙保护,很容易就被匪徒占了。到时他们吃我们的米,睡我们的床,吃饱休息足再举着刀来砍我们的人,这不是岂有此理至极?”学子温声同她解释,“与其将那些物资都便宜了贼人,还不如一把火全部烧了。等教匪吃光了干粮,耗完了体力,他们自然会退兵,这样我们不就都安全了吗?”

“兵灾闹了那么多年,各人家里能有多少余粮?”老妇身侧的中年壮汉大声嚷道,“江总督尽可以派人去搜,搜到的就拿去做军粮,我们也不说什么。但你们直接放火把城外烧成平地,这件事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立时有一大群人附和,“对,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请大家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那名书生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表现得镇静自若,“闽粤那么多坚城,有些城墙比长沙的还要厚,可结果还是被教匪攻占,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最擅长穴地攻城,能够偷偷把地道挖到城墙下,埋上火药,再炸开城墙——城外的房屋离城墙那么近,如果让他们藏在里面挖地道,万一有些人躲过我们的侦查,到时候城墙被毁,歹人入侵,满城的百姓不都危险了吗?”

“城里的人危险,关我们什么事?要不是你们硬把我们赶进城,我们早就躲到乡下了,”那男子越说越激动,一步跨上讲台,朝着聚拢的人群高声呼喊,“那些富家翁腰缠万贯,这才招了贼来,咱们两手空空,反而被他们拖累,家里的东西连带着房子都烧成了灰。我就问一句,咱们的损失江总督赔不赔,他又能赔多少?”

“葛大壮,你真是蚂蚁打喷嚏,口气倒不小,”一名无赖嬉皮笑脸地接话道,“那城外还烧死了人呢,你怎么不让江总督赔命去啊?”

“江总督在点火前明明已派出士兵协助撤离,是那些百姓不愿离开,执意藏匿,这才……”解释的声音被四周的喧嚣淹没,台上的男子越说越来劲,只见他大手一挥,“要我说,那些穿官袍的、穿绸缎的、穿布甲的,就没一个好东西。与其让他们趴在咱们身上吸血,还不如投降白教,跟着他们抢吃抢喝还不用交税!”

那名宣讲被打断的书生登时面色煞白,“白教犯上作乱,祸国殃民,难道你们也想做乱臣贼子吗?”

“这年头,老天不开眼,做乱臣贼子才能享福哩!”无赖哈哈一笑,“四川的那个张全寿,当年只是延安府的捕役,结果人家扛起反旗吃大户,在成都吃香喝辣,光堂客就娶了三百多个!听说他现在住的房子比吉王府还大,使唤那些当官的就像使唤家里的老狗,不高兴就打,不满意就砍,不比咱们在这当牛做马痛快多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我有个兄弟就在……”

跳动的火团燎起烟,烟又裹着火,烟与火两相戛摩,匝匝煠煠在人群中乱钻。两者讲台上的书生满脸冷汗,颤抖的嘴角牵不出一个整句,“你们,你们……”

沸反盈天之时,街角转来一队士兵。他们在翻腾的火海中辟开一条路,适才妄发浮议的二人话音未落,头颅已从他们的脖颈飞出,落在空地发出“咚咚”两声闷响。“妖言惑众,动摇人心,其罪当诛!”为首之人将舔血的长刀利落收回鞘中,“总督三令五申不得言降,再有违逆者,立斩不赦,全家坐诛!”

鲜血杀死了怒火,留下殷红的尸身在地面蜿蜒。书生面如死灰,与噤若寒蝉的百姓一起,将无限恐惧抖在风中。

两颗头颅悬在西牌楼“万寿无疆”的匾下,双目半阖,口唇微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越荡越显得黑瘦,脖子下还带着些缩紧的皮。两具没头的身体堆在朱红的牌楼柱旁,常有行人和野狗驻足打量,谁都不敢上前半步。到第三日清晨,才有口柳木棺材收了一副身子,仍留脑袋在风中飘荡。没有上漆的白棺材朝城西抬去,后面跟着哭到近乎昏厥的女子与一对面黄肌瘦的孩童。

“天下动之至易,安之甚难(注5),古人诚不我欺,”城外已无明火,游走的白烟下是一片残断的废墟,好似人被抽干了血,碾碎了肉,只剩下散碎的骨殖。赵瞻望着在碎瓦间蹦跳几下便迅速飞走的麻雀,感叹道,“如今未战已是伤筋动骨,待教匪大军压境,长沙附近少不了生灵涂炭。”

握住望远镜的双手微微收紧,随即又缓缓松开,“长沙正当兵锋,辛苦仲远冒险前来,”江永道,“若你早一日抵达,便无需夜缒入城了。”

“好在我总算在战前赶到,不然以家父之珍爱长孙,我定要被治个怠事之罪。”

“自湘西来?”

“正是。”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本是人生至喜,奈何身当敌袭背护百姓,江永实在没有心情盛贺,只是勉力牵起嘴角,“恭喜,不知婚期可曾定下?”

“此事不急一时,总有来日方长,”赵瞻低头藏住脸上羞意,转身向江永拱手致谢,“兄长身肩巨任,日理万机,还要拨冗关照煜阳。身为其叔父,赵瞻感激不尽。”

“我待煜阳如亲侄,爱重疼惜之心与仲远无异,何用此般繁缛?”江永道,“何况煜阳机敏过人,非但不需关照,反而助我良多——几日前吉王伏诛,我让煜阳统计宫中财物,他不仅清楚造册、迅速移交,还搜出伪玺玉带及许多衣甲□□,坐实了吉王谋逆之罪。”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望一眼,又将目光迅速移开。

“恒之兄,煜阳还不满十四,涉世未深,心志未定,尚须以修学养德为重,若骤理实务,难免眼高手低,辜负兄长重托,”赵瞻心下惴惴,仔细斟酌着词句,“还是先让煜阳在书院潜心研读数载,待其道德初成,规模初立,再思解褐释布(注6),如何?”

“科举恩荫之事,自是煜阳和仲远来拿主意。学优则仕固然平稳,但就怕大厦将倾,时不我待啊,”江永将双目移回望远镜前,“四海纷乱如鼎沸,人命卑贱如草芥,非力,非诈,非财,非人,只凭道德文章既难保全身家,更难拯救危局。书海无涯,拣选经典、观其大略便可,等到躬行其事则百义自现,煜阳——来人!”

江永突然放下望远镜,向匆匆跑来的士兵下达命令道,“叛贼大军将至,立刻鸣炮、擂鼓、摇旗,全体准备战斗!”

赵瞻接过望远镜向南眺望,只见乌云般的人马铺地席卷而来,黑压压,密匝匝,似要扯下一场暴雨。躲藏未果、逃难不得的百姓被他们驱赶在前,好似一群惊慌飞奔的家鸭。

注1:引自刘禹锡《救沉志》,意为:柔弱的东西推倒它,坚固的东西拔起它,圆的东西冲得它旋转起来,方的东西冲得它不断翻滚,轻的东西到处漂浮着,互相撞击发出巨响,重而高大的东西冲得它向前倾斜。

注2:引自司马迁《史记·货殖列传》。

注3:引自欧阳修《五代史·一行传序》。

注4:引自宋代陈与义《临江仙·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注5:引自《后汉书·卷五十四·杨震列传第四十四》。

注6:指入仕为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足覆荆棘(三)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