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何处问长安 > 第13章 乡音无改(一)

何处问长安 第13章 乡音无改(一)

作者:不窥园主人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05-22 12:32:42 来源:文学城

钟山苍苍,江水泱泱,二者相依成龙蟠虎踞之势,笼聚八方灵秀,茂育六朝古都。

千百年来,无数开国君王与佐臣策马登上历史的山巅,将淬血的剑锋指向他们的应许之地。长安,洛阳,金陵,汴梁……每一座都城的名字都曾叩响人们的心弦,鸣奏出一曲曲饱含荣耀与苦难的乐章——坐落于丝绸之路尽头的长安,曾开九天阊阖于龙首,奏胡笳羌笛于建章,终在百姓的怒火中化为灰烬;传有河龙图发、洛龟书成的洛阳,曾有裁云霞作仙冠的牡丹,倚苍穹烛万象的明堂,却在黄河浊流中终结最后的荣光;刻在《清明上河图》记忆中的汴梁,曾有宝马雕车争驰通衢,管弦箫鼓彻夜喧空,竟在靖康打下民族最耻辱的烙印……

唯一不同的是金陵:历史的巨浪打翻一时煊赫,徒留无数断壁残垣与枯坟荒丘,而金陵自有秦淮春曲,白门柳色。

只需念一声“金陵”,你就会被满河脂粉浇醉傲骨,玉馔金樽摇动心旌;只需念一声“金陵”,你就会被吴侬软语撩拨入幻,玉鬟金黛投赴南柯;只需念一声“金陵”,你就会被朱户重门摧眉折腰,雕栏金槛炫目迷神……金陵宛如古久先生开的不小的玩笑——他的陈年流水簿子只记胭脂,不记血流漂杵;只记玉璜,不记白骨如山。他用萋萋江草掩住东晋之深悲,用槛外波涛藏下南宋之虚愿,偏不直言这是王朝覆亡前的最后一抹余晖,任由每一朝偏安自得的君臣用醇酒美人自戕蹈死。

风月老青山,春秋掩青史,王侯傍青柏。钟山里埋葬了千岁帝王衣冠、万柄英雄侠骨,它岂会在意脚下蝼蚁般的生命?

而在南麓安睡的大宣开国之君林元乾呢?

今早的南京城外忽然狂风大作,不知从何处卷来的黄沙将天空染得曛暗。灵谷寺的檐下铁马匆忙敲出一片金戈,惶惶然坠入鼎沸的松涛。蜿蜒四十余里的朱墙内,巍峨的红墙黄瓦门楼前,象征监国身份的五色旗仗被流风胡尘拉扯得东倒西歪,青色的方伞与团扇挤在一处,竟毫无征兆地从正中齐齐折断。福王林又汲坐在一乘金顶朱帘的华贵步辇中,他阖眸养神,完全不理会孝陵南门前跪倒的一排素服黑带的文官。

“先帝崩殂,皇嗣流落,监国不顾薄亲忘忠之谤,悖君窃国之名,竟欣然接受小人劝进。今晨种种异象,岂非太祖示警?恳请监国克己反躬,疏便辟之群小,祛利欲之迷障,虚君位以待太子!”

他将折扇捏在手中,乌竹制成的扇骨交错击叩,敲出“咯咯”的声响。

“京城陷落以来,监国遣人日夜搜寻江上,至今未有太子及定王、永王消息。以中原之板荡,江北之离乱,皇子恐有不忍言之事,尔等岂能不知?” 折扇缓缓展开,嶙峋怪石堆立半幅扇面,几处斜松点缀其间,枝梢指处白露横江,一叶扁舟隐约雾中,“当兹风雨如磐之时,诸公不念江山安危,人心浮荡,独硁守坟典虚言,思逞穴斗蝇利耶?监国乃神庙之后,光庙之侄,又有坚守江南,重聚民心之功,理当循例登极为帝!”

“福王承绍大统,有先帝遗诏无?有天子御玺无?若二者皆无,则福王登基名不正而言不顺,徒纵奸佞私欲,为权臣操控耳!”

“秦御史此言差矣,林鸿涛攻陷京都,若他拟伪诏,夺玉玺,我等便要舍君父之仇,事篡国之贼乎?”

“薛青玄,你翻黄倒皁,信口雌黄!身为一方封疆,闻先帝有难,不加一兵,不移一步,今日竟出此语。尔私怀阴诡,自绝道义,如赵高何,如秦桧何!虺蜴之心,豺狼之性,必为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注1)!”

“嘭——嘭——”旌帛在风尘中翻卷舒展,自不量力地挞击昏黄的天色。狂风将君子小人尽皆包围在黄色的沙焰中。神道旁的松柏被摇撼得前仰后俯,仪仗中的军马受惊而起,在震恐的嘶叫中将旗杆踏到蹄下。

“润霖兄此言过激了,”见局势剑拔弩张,久立一旁的右佥都御史陈珪连忙上前劝道,“如今人情乖忤,时事艰危,正需诸臣勠力同心,共图兴复,岂能意气相激,化为恩仇?况在太 | 祖孝陵前争执不休,岂非不成体统……”

“陈仁瑀!尔为风纪之官,天子耳目,岂可黑白不辨,为虎作伥?”

“学生……”陈珪张口结舌,只觉身前目光如剑,身后目光如刀,自己夹在中间,说一句便得一句的罪过。他是复社社员,平日与社友往来酬酢,并不觉殊,又是薛青玄的姻亲,时常登门拜会,相待甚厚。可一旦双方势成水火,陈珪便是赴水蹈火的第一人。他本以为自己平日广结善缘,或能调解此番矛盾,不料反惹众怒,落得腹背受敌的下场。

折扇被翻转过来,净白的扇面上铺着四枚楷字——“八方不动”。

“满朝尽皆东林,唯吾一身孤立,忝居九卿之列,岂能当百众之怒?”薛青玄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恚恨疾怨的脸,言语故作激昂,“杨光中非东林一党耶?然囚君篡国,劫掠衣冠,奸恶如赵、秦,亦远不及也。京城既乱,留都议立监国,福王乃神宗嫡孙,夙有圣德,伦序固应立之,尔等却以‘立君以贤’之名百般阻挠,又以‘七不可立’之言惑乱留都、构陷监国,僭越如赵、秦,亦远不及也!”

“尔等陵前拦驾,陷监国于不忠不孝,妖言惑众,陷监国于不威不信,党同伐异,陷监国不智不明,卖直搏名,陷监国于不仁不义。我主上睿谟监国,岂容尔等败坏决裂之臣玷污朝宁!来人——”

队中立刻走出两名擐甲执兵的锦衣卫,他们不顾一浪高过一浪的反对,架起御史秦沛的双臂,将他拖到百步之外。随着“仓啷”一声剑响,恶风中浮荡起慑人的血腥,瞬间吹开那堵脆弱的白墙。

“监国要以铳枪封缄天下人之口吗?”

薛青玄眯眼看向路中仅剩的一人,“程尚书何愚至此!”

“殿下睿谟监国,圣政伊始,得国岂可不正?”程言膝行至步辇正前,黝黑的面庞已是涨得通红,“昔元廷废坏纲常,摧残百姓,我太 | 祖崛起布衣,仗剑讨乱,十五载终成帝业。其得国之正,功业之盛,西汉以后所未有也。若非立国以德,林氏子孙何能承享先祖遗泽,永葆江山大业?今薛公聚战舰于长江之上,杀官员于飨殿之前,岂非公然宣告殿下之进膺非以德配,而以诈立?”连日的奔波与磋磨已使这位尚处中年的兵部尚书身患重疾,他匍匐于地,声泪俱下,“况先帝血肉未寒,山陵未乾,君父之恩未报,之仇未复,留都怎能便立天子?恳请监国暂缓登基事宜,即刻出兵北伐讨贼,兴复宣室,还于旧都!”

“程公……”薛青玄欲言又止。

“恳请监国允臣所请,则臣鞠躬尽瘁,无论病死、战死、劳死、籍死,绝无怨言!”程言将额头狠狠砸向地面,任鲜血在青石砖间蜿蜒,“若监国不允,则请斩臣于孝陵前,以全臣忠孝之义!”

一枚柏树叶从神道“沙沙”划过,将瑟缩的时间重新拉长。

沉默许久,步辇中忽地传来几声啜泣。

“程尚书正直忠诚,孤如何不知?”福王林又汲哽咽道,“自闻先帝凶问,孤日日以泪洗面,恨不得以身相代……可如今半壁荒朝,百废待兴,孤只能强忍失亲丧君之悲,为天下苍生勉力视事……承先帝及二祖列宗之洪泽,太子及二王定能平安南下,然归期悠悠,若逆贼林鸿涛此刻攻来,江南无人一体统筹盘,岂无齑粉之患?孤在孝陵前向诸位天子保证,若寻得先帝诸子,孤定待其如亲子,依鲁隐公、桓公故事,将皇位归还先帝一脉!”

看似敦和谦让,话里话外皆已抱定登位之心。如此贪权恋栈之人,怎会传位于侄?程言正欲反驳,忽有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臣礼部左侍郎江永,携先帝遗诏,请见监国殿下!”

林又汲立刻推门下辇。

这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为君者衣着华贵,体态是闲散王侯特有的臃肿,他的神情随着江永的走进不断变换,忐忑、警惕、希望、祈求……一种奇特的气质贯穿始终,那是出现在神宗与他父亲身上并通过血缘传承予他的,近乎病态的慵懒惰怠与自作聪明的玩世不恭。而为臣者则因长途跋涉而满身尘泥,神情虽然疲惫,却并不委顿,他从容沿神道走来,被风卷起的衣袍让他的身影如白鹤般翩然起舞。“一介文臣,”林又汲漫不经心地想,“观其举止,则谦谨温和有余,而刚毅果决不足。若有不预之变,拿下他并非难事。”

连日赶路的江永面色苍白,下跪时险些栽倒,“臣江永叩见监国殿下。”

林又汲急切地问道,“江侍郎,你说你有先帝遗诏,遗诏现在在哪?”

“臣请借钢刀一用。”

一把弯刀递到江永面前,刀锋处似乎还沾有新鲜的血液。

江永从怀中取出那张脏污不堪的包袱皮,用刀刃小心挑开边缘细密的针脚。逮至风迹雨痕揭开去,被无数人的血、汗、泪浸透的明黄的圣旨终于露出一角。

袖间的折扇不期而落,林又汲毫无察觉,他只觉呼吸阻滞,目眩头晕,脑中的呼啸与耳边的风声共鸣——他已经不认识黄绫锦上的墨字了。

“先帝遗诏,众臣接旨。”江永双手捧起林又清的绝笔,缓缓站起身。

一片悼哭声中,林又汲跌跪在地。

“朕以凉德,缵承大统。当国十年又七,政不加修,上干天怒,坐令社稷丘墟,宗社蒙羞。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至于丧仪则一切从简,除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外,毋行郊社、祔庙之礼,毋立神功圣德碑,毋上尊谥、庙号。民间音乐嫁娶一应照旧。宗室亲、郡王,藩屏为重,不可擅离封域。各处总督镇巡三司官地方攸系不可擅去职守,闻丧之日,各止于本处朝夕哭临,三日进香差官代行。卫所府州县并土官俱免进香。

朕薄德匪躬,愆谬罔极,祖宗家业,不敢遗子孙。皇考光宗贞皇帝亲弟,福王长子又汲天性纯厚,仁明刚正,伦序当立。京都陷落,嗣君宜于留都即皇帝位。内外文武群臣,其协心辅理,庶几攘除奸凶,克复中原。尔衣尔食,民脂民膏。四海穷困,天禄永终。勉之! ”

疾风骤停,尘埃落定。天边终于升起一轮浑圆的太阳,它迟疑地挂在方城明楼的重檐歇山顶上,再也不行一步。

天色依旧曛暗,清晨与黄昏同。

浊气长舒、头脑复归清明的林又汲伏地长跪不起。他的眼眶发热,真正落下泪来。

“先帝天纵神资,勤学力政,不期灾害频仍,干戈扰攘,竟以忧死,”文华殿中,年轻的新朝天子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着赭黄衮龙服,侧身微靠在南向的雕龙靠椅上,“朕初御朝政,亟需翊赞,卿受先帝托顾,还望不辞焦劳,辅佐于朕!”

因在登基大典后被立刻召见,江永的三品朝服甚至是从兵部右侍郎蒋臣处借得,套在身上处处空荡,就连双手都被藏在袖中。他跪在林又汲的面前,肃穆的殿堂因之而显壮阔,“先帝待臣以不世之殊遇,焉能不竭忠尽智以报陛下?只恐才力不具,有伤先帝遗德。”

“卿而立之年便是三品高官,足见年少有为,何须谦抑如此?”林又汲饶有兴趣地询问道,“卿是何年考中的进士?此前做过什么官?”

“臣于咸嘉二年被先帝点为探花,初任翰林编修。承蒙先帝不次超擢,于咸嘉十年迁礼部员外郎,十四年再迁礼部左侍郎。”

“卿一直在京?”

“臣咸嘉四年出使东瀛,历经十年而返。咸嘉十六年又奉命巡视辽东,与博仁订立和约。故臣在外日长,而在京甚短也。”

“啊,原来是你!”林又汲惊呼,“卿有大功于国,朕必嘉奖。然廷制、用人之事,朕尚需与阁臣、九卿商议……”夕阳在脊兽身后逗留,将余晖送进宫殿,向江永身前投下大片阴影,林又汲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沉声提醒道,“来日卿为国之桢干,需与程言、薛青玄等人和衷共济,勿要持门户之见,修睚眦之微,最终误身误国,追悔莫及!”

“自古小人所以陷君子,皆以党户论之,昔魏阉之驱正人,周、温(注2)之斥异己,皆作此说。殷鉴不远,恳请陛下明辨是非,莫以意气之斗视君子、小人之争,徒受奸佞之蒙蔽,损千金之国体。”

“卿肺腑之言,朕受教了,”林又汲含糊答应,转而又问,“卿一路南下,定知江北情势。近来城中谣言纷纷,言京城沦陷,全城惨遭屠戮,江淮以北法度荡然、盗匪横行,尸横遍野,几成人间地狱,不知所述是否属实?”

“回陛下,确有其事。僭君林鸿涛残暴不仁,天人共嫉。江北黎庶日日倚闾切盼王师北上,救民于水火之中,”江永将亲身经历娓娓道来,说罢又想起沈容的嘱托,“臣闻直陈江北匪事之人皆以妖言惑众定谳,大多尚羁押于南京镇抚司。恳请陛下明察秋毫,开释无辜,以彰君父仁恕爱民之名。”

“卿所言甚是。杜聪,”新君看向身侧的司礼太监,“立刻传朕旨意,命镇府司即刻释放蒙冤之人。”

“是。”杜聪躬身应承,不悦地朝江永瞥去一眼,匆匆离来文华殿。

处理公事令林又汲烦闷,然召对时间尚短,当下遣退江永恐非待臣之道。他将后背完全贴上椅背,换上轻松的口吻同对方聊起家常,“卿是哪里人?”

“臣是浙江绍兴府余姚县人。”

“浙东出名士,果不虚传。”

“皇上谬赞。”

“高堂俱健在否?”

“家中尚有老母,臣父江潮上疏弹劾魏阉,被其党羽迫害至死,”江永语气略有停顿,“幸仰先帝沉机独断,刈除奸逆,为先父平反昭雪。”

“忠臣孝子!忠臣孝子!”林又汲啧啧称赞,“卿有兄弟否?各司何职?”

“臣有一幼弟,今在家乡社学任蒙师。”

“教书育人,好好好——”见杜聪归来却站在门外欲言又止,林又汲不由发问,“杜聪,你有何事?”

“回陛下,薛尚书求见。”

“让他进来。”

听到宣召,薛青玄迅速正冠理衣,手捧笏板躬身登上丹墀。待趋步走入殿堂,他又跪在江永身侧,朝新君行一一拜三叩的常朝礼。

“爱卿免礼,”林又汲低垂的眸中仿若射进一束烛光,瞬间将他索然的神情点亮,“爱卿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臣方闻皇上诏赦日前寻衅滋事之人,心中感佩万分。圣上天资英纵,宽厚仁慈,实乃社稷之福,万民之福!有君如此,中原何愁不复,天下何愁不平!”

新君的声音轻快,“朕初登大宝,还需仰赖爱卿尽心辅佐,裨补缺漏。庶几蚤建肤功,告慰先帝在天之灵。”

“臣谨遵圣谕,”薛青玄又是一拜,“禀皇上,臣还有要事相告。”

“你且说来。”

“我朝以孝治天下。陛下嗣续丕基,绍登大宝,岂可令太后苦居河南?臣请从户、兵、工三部拨款二十万两白银,以作迎迓、安置太后及封赏后宫之用。”

“爱卿此言甚是。朕命你亲自督办,万不可有任何差池!”

“臣遵旨,”薛青玄偷眼觑向江永,“至于嘉兴府采选淑女一事……”

林又汲立刻会意。“江卿,你且先回去吧,”他思索片刻,又继续说道,“卿离乡十余年,定深怀莼鲈之思。朕准你三月探亲之期,待内阁议定官职,卿再回京就任,如何?”

“臣谢陛下隆恩。”得此喜讯,江永的语气不见起伏,举止亦如同往昔。他淡然叩头退出,缓缓步下丹墀。血红的火球已从屋脊跌落下来,逐渐滑向山峦背后,归鸟在红霞中化为黑色的斑点,最终青山也变成了黛色。

他走向最后的光明,身后传来君臣肆意的嬉笑。

距林又清的遗诏送到留都,不过半日有余。

注1:“虺蜴之心,豺狼成性”、“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引自骆宾王《为徐敬业讨武曌檄》。

注2:周、温指咸嘉(崇祯)年间著名奸相周延儒、温体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乡音无改(一)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