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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问长安 第113章 江之永矣(一)

作者:不窥园主人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8-31 06:23:00 来源:文学城

江永觉得自己当真老了。

主理弘光国丧时,外有萨人隔江虎视南朝,尚未完全退兵;内有薛党不满嗣君人选,处处刻意掣肘,江永外御内抚,也能在硝烟弥漫的废墟上重建苏台。十年之后,大宣再辞旧君,此际国中储嗣无争,得免妖书、梃击之变;兵戎暂停,遂无靖康、崖山之忧。可是江永夙兴夜寐,只觉自己精神日短,气力不继,仿佛孤身行于逆流,冲散了骨肉仍固执期待着曙光。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是在入宫面见新帝、向太后汇报朝野局势,就是在与大臣会商政务、处理堆积如山的奏章,孔席不暖,墨突不黔,宛如一饱受焚炙的巨木,犹然从灰烬中寻找可燃之枝——可是枝干之间,巢有数鸟,雌雄娟皎,幼雏将出,就算他能忍受钻木取火之痛,鸟儿娇弱,哪里经得起烈火燔烧之殃?

泽侯连璧的登门拜访,令江永始料未及。宣顺两朝虽盟,北伐景军,未见顺朝如何助力,遭逢国丧,倒见李鼎速遣使节。对于吊慰特使的人选,乾宁帝颇动了一番脑筋:李亨谋逆受诛,太子党羽一皆除尽,周洛气焰正盛,朝中重臣多出其门,然而善恶不随荣辱偏移,观乎大宣朝野,却是李亨更得人心。思来想去,李鼎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泽侯连璧。

连氏门庭衰薄,起于第一代泽侯连肃英年早逝。连肃曾与顺太(河蟹)祖并起草泽,几十年南征北战,为大顺辟土积基。及至李翊践祚,以“起兵以来功最高”封连肃为泽侯,总督全**务,地位仅在皇帝之下。惜乎连肃天年不假,立国未久,他就因旧疾复发病逝军中,死时膝下儿女成行,但其中有资格继承爵位的,只有庶长子连璧与嫡次子连瑬二人——依儒家礼法,连瑬的顺位在连璧之前,可李翊不满他的锋芒毕露与野心勃勃,下旨特命连璧袭爵,并将李鼎长女、武安郡主李贞嫁给他,以固其位。这位新任泽侯不负众望,果然在日后的朝争中结舌钤喙、明哲保身。此次出使宣朝,是连璧袭爵以来接受的第一项委派,所有人都以为他只会勉强应付使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谁曾想他竟不顾招惹非议,亲往江府求见宰臣?江永步入花厅,目光扫过连璧和他身后垂手而立的奴仆,颔首道,“今日幸会武安公主及泽侯殿下,小小瓦舍,蓬荜生辉。”

连璧忙不迭退至一旁。“小奴”上前两步,扬起笑靥,“雕虫小技,果然逃不过江公法眼,”李贞向江永福身行礼,“昔日国贼逞凶,良储见害,幸得江驸马仗义相助,长兄一脉方不至断绝——我与默儿素来亲厚,暌违多日,切切在心。此番乔装随使入宣,只为一解思念之疾。奈何平阳公主府杜门却扫,几经求见,犹为拒却。今日唐突造访,实不得已而为之,尚祈江公海涵。”

“大行皇帝晏驾,平阳公主必极哀伤,恐无张筵会客之兴,还请殿下见谅。”

李贞款款落座,“人非草木,孰忘本原。平阳哀悴之心,武安亦感同一二。只是——”她接过茶水,狭长凤目挑起一抹水色,“姑母思念侄儿,也是人之常情。不知江公可否将默儿唤至府来,叫我们姑侄见上一面?”

“殿下顾念姑侄之情,也当思虑自身及泽侯之处境。况如今江成蹊改祖易宗,与顺李已两不相干,就算勾起他丧父之恨,也无甚有助于殿下——二位还请回吧。”

情动理导,一语截断。李贞不由面色转青,“山高路愈艰,不持登顶之心,岂免跌坠之祸?武安派别天潢,圣眷未衰,尚惧不日满盘皆输,江公筚路蓝缕,沧桑历尽,也不想身后家破人亡吧?”

武安公主李贞,乃当今顺帝李鼎之长女,因其生母早丧,幼年即被收养于高皇后膝下。她与故太子李亨自小相伴,感情至笃,岂料到多年之后养母郁郁而终,长兄被人构陷至死。她频频请见父皇,十回中每有九回被拒之宫外……李贞正饱受失母、失兄、失宠之苦楚,反观两位皇子——李元、李利及其舅族弹冠相庆,在高皇后与李亨的尸骸上飞黄腾达,心中愤恨更甚。她冒险前往南都,牵挂李默不能算假,可周旋权利场中,谁独凭借感情用事?公主尊而无势,一身荣华,系于父眷。今李鼎年迈,双弟骄悖,欲保其身而久其权,李默便是李贞最好的筹码——由李翊、李鼎而李亨,顺帝传承少重血脉,先太子拒命惨死,天下冤之,李默上位,未尝不副人望。李贞见江永啜茶不语,遂耐心静候他严词坚拒,不料等来的却是对方认真的发问,“殿下高瞻远瞩,沉断果决,敢试为武皇耶?”

李贞大感意外。虽然论才华、气魄、计谋、胆略,她都自以为要比两位乳臭未干的皇弟强上百倍,却没想到第一位认可她有帝王之才的,竟是素昧平生的他国宰辅。李贞轻叹一声,不知是欣慰还是怅然,“可惜武安膝下空虚,就算坐上龙床,又由谁来继承江山呢?”

泽侯府中倒有几位庶出子女,全不在李贞考虑之列,“若是传于诸侄,罕有祔姑于庙者,一生辛劳,岂不为他人作嫁衣裳?”她突然话锋一转,“何不将默儿寄养于我,旧姓旧名,皆不必改,衣食住行,绝无亏欠。如此,则上可告慰于兄长,下可托付于将来——连璧,你觉得可好?”

连璧听得面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鼻尖连缀滚落。宣顺终为敌国,江永老谋深算,三言两语正中李贞下怀,而后顺其怨恚,发其野心,所图究竟为何?他无力精思,下意识想要劝阻,嘴角抽动半晌,又不知如何开口。好在江永点到为止,将话题收束于意犹未尽之时,“成蹊已入江氏族谱,惜难称君心意。然则平阳公主与犬子皆视成蹊如己出,拊畜长育,定护周全,还请殿下放心无虑。”

“乱世之人,秋风之叶,谁知会落向何处呢?”李贞从袖中取出一枚木匣,搁在茶杯边上,“此中是我的亲笔书信与贴身玉佩,恳请江公帮我转交予平阳公主殿下,作为李默的姑姑,我始终感激于她。”

江永用目光衡量着木匣的分量。他一向为儿女挡风遮雨,可面对不知祸福的馈赠,终是要他们自己决定拒留,“我姑且试试,”江永在话中留出余地,“事若不成,乃天意为之,殆非人力也。”

一场战争,一场国丧,折腾得朝廷囊空釜罄、百事萧条。江帆、余翱二人背负“诈饷盗粮、谋逆欺天”之重罪,却乘桴浮于海,大隐隐于市,只连累江永和余寔屡遭同僚弹劾。两位阁老得曾太后力保,终以不失禄位,于是韬光敛迹,将整理府库、追索赃款之事全权交予刚入阁的礼部尚书江不疑——江不疑入值内阁,系由隆武帝临终前钦定。一则感慰舅兄多年奔走之辛劳,二则安抚江不疑背后的藩府旧臣及外戚党羽,至于是否有分化内阁、制衡元辅的考量,江永不愿深想。

不疑新官上任,当真是大刀阔斧、轰轰烈烈。他一面派人到各地催缴税款,秋粮以外,又翻出弘光以降二十年旧账,无论富家穷户、工农商贾,靡不推索诛求。另一方面,他又遣出锦衣校尉,对牵涉案中的钱庄、票号大加侦缉。惜乎天时地利人和皆无,不疑及征税官吏中饱私囊不得,反方便了各钱庄通过代缴纹银而充盈库藏——百姓苦官府之加派与催征久矣,与其割肉饲虎,虎壮复食人,何如将税粮委托钱庄,缴付些许牙钱便能安枕无忧?不疑欲动用雷霆手段查抄赃款,消杀钱庄之气焰,未料当地官府受其恩惠多年,徐进等人告难,便想法设法为他们遮掩保全。无数百姓将家财换为钞券,听闻缇骑将至,纷纷手操耡耰,誓与钱庄共存亡。释褐多年,不疑每为隆武帝鞍前马后,威望不达于朝野,终得领军北伐之机,却畏敌如虎,节节败退,立功不成,反为众人笑柄。他无力与当地的官府、百姓对抗,只能暂避锋芒,另寻良方。

然而江不疑向来刚愎自用,府中的一干幕僚也只会溜须拍马、投机钻营,面对经国要事,胸中竟无半点韬略。在他们的怂恿下,江不疑先请旨卖官,以充国用,后暗造□□,以乱市易,结果不是有官无缺,无人理会,便是天怒人怨,被紧急勒停。新元将启,朝廷终于失望,只能又将财政委托江永。行至败局算残棋,如今仓廪空无可空,国用省无可省,税赋加无可加,官爵卖无可卖,稽诸往史,无一王朝油尽灯枯如此而可转危为安者。似乎江永再如何攻守腾挪,令大宣起死回生,皆如异想天开,徒增“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悲壮而已。

延兴元年正月,元夕未过,卢兴义和余翱便已抵达金陵。他们视江永为王朝的定盘星,家国倾正与否,全决于江永如何举措。余翱有心打探消息,听江颢说,江元辅三日前便已入宫,一直未回府上,同样状况的还有与他关系缓和又急速恶化的父亲及另一位阁臣江不疑。第二日,六部尚书、侍郎及户部郎中、员外郎、主事被传唤入宫,又一日,轮到都察院都御史、副都御使、佥都御史和十三道监察御史。元夕当日,各省督抚、布政使与通商集贸要地的知府、县令集齐京师,领受了皇帝的佳节赐宴后直入内阁,敬听宰臣垂训。过往宣帝遗诏中,每有“各处镇守总兵巡抚等官及都布按三司官员各固守疆境,抚安军民,毋擅离职守”一句,今者删之,本以为约定俗成,不必强调,却不知江永在拟诏时便有意略过。偌大阵仗,一时拉开,卢兴义和余翱不由心惊胆战,听闻元辅归府,二人立刻递上拜帖,竟然当即得到应允,被家仆导引至江府的花厅中。

余翱偷偷去瞧过父亲,连日会商,余寔那原本微胖的身形整整瘦了三圈。江永本就瘦削,看不出如何清减,可鬓角已是全白了。江元辅端坐在花梨藤心方背椅中,一袭大红官袍灼烫着他的双眼——余翱也渴望过出将入相、青史留名,然而落棋无悔,终转入货殖营生。他凝视江永,像是在打量曾经梦中的自己,看得痴了,直到被卢兴义轻声唤醒,才窘迫地坐下。

江永翻看着他们呈上的礼单。他一向清廉,即使是亲近之人投奉贽敬,也不过象征性收取两件。然而这次江永一反常态,连最廉价的龙井茶叶都不笑纳。卢兴义以为对方要与自己割席断义,登时面色大变,汗水顺股滑下颌角。江永见状,吩咐下人端来两盏桂圆茶汤,宽慰道,“多承恩惠,深铭肺腑,今日南都一见,倒是不谷有薄礼相赠。”

说罢,让华安把两枚木匣分别放在卢、余身侧的方几上。扁平的红木方匣可盛放的物件不多,打开一看,果然只有一枚新铸的延兴通宝方孔铜钱,一枚正刻“延兴元宝”、背刻嘉禾纹的圆形银币以及一张形制接近于宝钞的大宣银券。二人正自思索其用意,听江永悠悠说道,“朝廷议定‘废两用元’之策,自延兴元年起,凡物货定价及市易通商,一律专用铜钱、银币,不得再用银两。南都由户部设立大宣银券司,各省、府、县由官衙设立大宣银券分司,收官民工商之白银,兑换四成银币及六成银券。银券可代制钱,所有官款出纳、商民交易,一例按成行用。期满六年,旧券换新,亦可兑换与市价等值之银币,贴水以外,义无剖克之理。”

余翱捏起那枚银币,放在手心里颠了颠,七钱二分左右,与闽粤一带流通的佛头番币(注1)相差仿佛,看来不是用重量计算的币值。他又将那张“大宣银券”翻到背面,新帝亲笔所书“凭券抵换官银一百元”赫然在焉。以兑换之由行截留之实,借废改之名掩搜刮之意,利用铸币、行钞稳赚一笔不说,还将帝国强权倾注于一枚小小银元。从此市面流通之货币,全以朝廷发行之数为准,经国足用之财权,皆由人主操之,他人便有万窖积银,敢冒万死而盗铸一枚者哉?如今北伐告捷,幼主当位,大宣之军威、江永之名望皆达顶峰,选择此时推行财政改革,当真是好一个趁热打铁,好一个绝处逢生!

“臣民同此食毛践土,渥荷天恩,朝廷即令竭忱报效,皆分义所当然,”余翱面露不豫,索性将大宣君臣的心思直接挑明,“况蒙圣慈曲加体恤,仅以银元代两,以纸券赊借,并不责以捐输。日后便有银元滥铸,纸券滥发,自当欢天喜地,感恩戴德(注2)。”

“银券司之发行银元、银券,成色、重量完全统一,数目、流通完全公开,绝无浮滥、欺瞒之虞。日后银钞管理,更仰赖官商同心协力,”面对余翱的冷嘲热讽,江永神色不动,“银券司拟以提举典掌银、钱之铸造、换期、流通,所申议者,以监察综核纠正后乃得施行。提举隶属于户部及各布政司,朝廷决其进退用免,监察则由各地商会推选,两部分理银券司务,彼此颉颃,故能减少贪冒,安稳人心。”

“商贾计赢逐利,久不能见信于天下,何敢置喙公务、驳正官府?”余翱又是冷哼一声,“即令于杀人榜上署名称颂,我等安敢不从?”

卢兴义的面色再次变得煞白,起身打拱连连致歉。

这又是一句阴阳怪气。正如民间传唱的歌谣,真正是“老天爷”耳聋眼花,既看不见人,也听不见话,直令杀人放火的享着荣华,吃素念经的活活饿杀(注3)。江永岂听不出余翱话中的弦外之音?他的目光登时凌厉,喉中都泛起咸腥,“银券司监察乃七品正官,但由当地或邻近商会推举,朝廷即行委任——二位掌柜久历商海,声望卓著,如能坐镇总司,俾公私两有裨益,我朝将不胜感激之至。”

其意正正,其言堂堂,在江永的主持下,这个“敲剥天下骨髓以奉一人”的王朝竟也有了些“与天下人共天下”的气度,当真是“诸葛犹存,正统终归汉胄”。余翱暗自感叹完,心中仍不免惴惴,“银券司以国库为资本,倚皇权为后盾,若使与商贾争利,吾等真可束手就擒矣。”

“国库之稳平干系邦国之安定,断不致妄动而蹈险也。何况与民争利,利尽人亡,朝廷又何以立足哉?部司再愚,也当知‘杀鸡取卵’之非,”江永平复下心情,又与余翱讨论道,“是故银券司之设,非为搜刮民间财利,实为改善行政,福利民众,减轻农家之负担,辅助工商之发展,向荆毋需疑也。”

家国风雨飘摇,一司之设,必尽其用。余翱明白江永绝不会只让银券司变成另一个国库,然而比之万历朝之矿监,咸嘉朝之三饷,当今朝廷只要求统一币值、集中财权,还提出“救济农户,辅助工商”的口号,也足称是“爱民如子”了。余翱和卢兴义对视一眼,认为朝廷改革步伐虽大,到底兼顾到官民利益,苟有迫压,亦在他们意想之内。卢兴义正要高声恭维,被余翱冷不防打断,“敢问元辅,朝廷拟任谁为银券司总司提举?是由父——余阁老兼领,还是户部的宋、梁两位侍郎?”

“提举京城银券司者,乃高文忠公之子汉臣。彼与二位皆是故交,如能共事一司,当为我朝再添一段佳话。”

昔日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高邈不满薛青玄之专断,愤而离朝,先与在萨景铁蹄下唯一幸存的幼子寄栖吴门,后在江永的邀请下出任通移署首位署正。通移署从无到有,一面需制定规章,管理繁复的海上贸易,一面又需谨慎打点,提防各方的窥伺觊觎。高邈在浙近十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其子汉臣侍亲多年,常替父亲在沿海商铺、钱庄间走动,后蒙恩荫入监升官,仍同卢兴义、余翱等人保持频繁的书信往来。高汉臣旧任工部屯田清吏司郎中,职位并非显要,今专领银券司事,与内宫、户部亦非浑然一体——局势但有翻覆,银券司也易脱身而去,或为独立之机构,不随政治转移。如此周密而大胆的部署,余翱很难想象,是出自于一位垂垂老矣的长者之手。若自己再辞拒延聘,不唯扫人颜面,倒更显得自己因循守旧,恐怯革新了,“余翱家室偏远,愿在闽为银券分司效力。卢掌柜身居内地,履职南都,料无碍难。”

卢兴义不置可否,仍带顾虑地问道,“朝廷既行银钞,又将如何处置神州金泉?”

“卢掌柜无需多虑,神州金泉仍准流转,只要在满限后渐次收回即可。此后各钱庄仍可颁发票据,然只有存取汇划之用,必无代币通行之权。”

卢掌柜颔首称是,“犹恐诏令一下,百姓持票兑现如潮。而今府库银额不足,用两用元,一时难定,且为之奈何?”

“用元、行钞之原则既定,有关施行调度之细节,不谷愿与二位审慎计议。所谓‘不搭棚架,焉能种瓜’,为保市面平稳、人心安定,朝廷自会给各钱庄大开方便之门。”

华安又端来三杯平水珠茶,浓汤杀口,暂能振奋精神。江永与卢、余二人继续推敲起政策推行的各处细节,言辞周旋间,不觉已是更深夜阑。江永亲自将他们送出府门,直到二人登车方才止住话头,“此番改革前所未有,来日艰难自可想见。尚祈诸公心存社稷,与朝廷共同一致,渡此难关。”

马车辘辘驶远,很快消失在街巷的尽头。江永在江泰的搀扶下走回府内,身体突然前倾,吐出一大口黑血来。众人关切的疾呼声被寒风吹散,过年过年,到底是年来过人。江永当真觉得自己老了。

注1:17世纪中叶,西班牙殖民者在墨西哥铸造的西班牙人像双柱银元(在中国俗称“佛头” ,因为当时西班牙贵族流行戴假发,非常类似中国百姓心目中的佛像) ,币面图案中的“双柱”代表直布罗陀海峡两岸山岩的两根柱子,每枚银元重约库平7钱2分。这些银元从明朝万历年间就开始流入中国,数量巨大(汪洋《中央银行的逻辑》)。

注2:借鉴自清代陈宝箴上光绪皇帝奏疏。

注3:引自明末民谣:老天爷,你年纪大,耳又聋来眼又花,你看不见人,听不见话。杀人放火的享着荣华,吃素念经的活活饿杀。老天爷,你不会做天,你塌了吧!老天爷,你不会做天,你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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