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很快就回来了。
还是那般好整以暇,似乎刚才干出这种事儿的人并不是他,还慢悠悠的吃了几口菜,只是他眼底的那一抹冰寒之色颜州海看得分明,于是淡淡的道:“出轨?那女孩儿?”
顾临讶然扬了扬眉,对颜州海见微知著的能力表示称许:“这你都看出来了?”
“……你不把这件事告诉被出轨的人吗?”
“唔,”顾临点头,“正在考虑要不要说,该怎么说。”
颜州海:“考虑好了告诉我一声。”
“怎么?”
“证据啊,”颜州海把手机递给他,“我拍下来了,如果你需要就发到你手机里,然后删掉我这份,如果你不需要,那现在就可以删掉。”
“你……”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看你在气头上未必记得。”
顾临弯了弯嘴角,就选择了第一种方式,然后把手机还给他,嘴里却道:“我看出来了,看来做你的另一半要想出轨不被抓到真是,绝无可能。”
颜州海:“……”
“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这是在警告我?”
颜州海就呛了一下,眼睛微微有些红:“你想多了,我只是一个热心公民而已。”
“噢——是么?”顾临呲着牙笑了笑,索性坐到他身边来帮他拍了拍后背,“我怎么不记得你还喜欢管这种闲事?一般来说,大约只要不是人死在这里,你应该是看都不看就走过去了吧?现在居然能记得帮我留证据,真是可喜可贺的进步。”
顾临一边说着话,一边决定真的有必要和姜杉好好聊一聊了。
颜州海:“……”
.
其实顾临真的是个很会生活,也很懂生活的男人。
以前颜州海的生活乱七八糟,可以说,他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生活”,生活是什么?是有耐心的去把日子过成一种诗,这诗可以是唐诗宋词元曲,也可以是长篇小说,可以是莎士比亚也可以是雨果,但一个人总要有一种“生活”,就是说有一种美感,一种审美情趣,顾临是对生活质量要求很高的那种人,并不仅仅是享受,相反,他是愿意为了生活付出劳动和努力,他有这种情调。
他有耐心把一切都收拾得干净整洁,他让几窗明亮,给书桌贴上防摩擦的护垫,给椅子下摆一张绒毛毯,他会在窗前放一盆君子兰,又在桌上养一缸绿萝——他说这个对颜州海来说挑战最小,基本不会把它给弄死,他会把地拖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会熨衣服会挑领带,知道什么场合该如何穿衣打扮,说什么话配合什么样的表情动作,然后一转身,他又有耐心撑着伞走在细雨里,有耐心看完博物馆里每一件藏品的简介,他甚至拿着刷子,把颜州海的卫生间刷得干干净净。
颜州海绝想不到他会做这种事。
那天他还躺在床上,刚刚睡醒,就听见卫生间里有动静,他还以为顾临在干什么呢,三两步走过去看,就见他蹲在地上吭哧吭哧的刷便池。
这一幕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一个男人如果愿意花时间陪你逛街看电影,给你买玫瑰花爆米花,可以说是非常喜欢你,如果他一日三餐都和你一起吃,每天饭后期待跟你一起散步看夕阳,就可以谈得上‘爱’,但他若是愿意为你拖地洗衣服刷便池,这意味着什么,二十五岁的颜州海不知道,他只是觉得非常恐惧。
他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的失控,在心头爆炸,怒海翻起波涛。
顾临戴着手套和口罩,一面用力的刷着,一面回头看着他,露出两只带笑的眼睛:“怎么样领导,睡醒了来视察工作吗?我没有吵醒你吧?”
他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跑回床上缩到被子里去了。
就像现在,吃完饭回来,顾临就让他躺着休息,要么看书要么看看手机,他蹲在卫生间里洗衣服,楼下其实是有洗衣机的,但从前颜州海觉得2.5元一次太贵了,而顾临却是对这种东西有洁癖的敬而远之,索性就自己洗好了。
他心不在焉的看着手机,听着顾临在卫生间里唱歌。
他没听过这首歌,只隐约听见几句歌词,什么“壳子熬了油,辣子熬了米”,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既觉得有一股**辣的情绪在眼底堆叠成山,又深深的羡慕他的快乐。
顾临劳动的时候非常快乐,像是一种享受似的,搓完他们的衬衣又搓他们的裤子,最后连内裤也一起洗了,这件事一度让颜州海非常非常尴尬。
当时他想把换下来的内裤藏起来自己洗,但是顾临非常敏锐的抢了过去,此人心怀不轨已太久,除了抢着帮他洗内裤,还一度要求帮他洗澡,理由当然是他的手不能碰水,如果说洗内裤已经是极限,那帮他洗澡简直就是地狱模式,这件事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就被颜州海严词拒绝,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在里面洗澡,顾临靠在外面的门上唱歌。
唱的还是这首“壳子熬了油,辣子熬了米”。
顾临洗完了衣服,把它们一件件的晾好,等明天不滴水了再挂到窗台上去,一面就呲着牙跑去看颜州海在干什么。
“哟,看电影呢?”
顾临瞄一眼他的手机,就拿了个苹果去削皮去了。
他最近夸张得很,领带,衬衣,外套一件件的带过来,各种手表就随意的放在他的书桌抽屉里,连水果刀都使自带的,在见过他干这么多事情之后,颜州海现在看他做什么都不觉得奇怪了,他觉得顾临是万能的哆啦A梦。
顾临削苹果皮讲究从头到尾,不断,他说是他妈妈说的,要是一根皮不断就可以许一个愿望,颜州海对此不予置评,但他说其实苹果皮也很有营养,吃掉也行。
一只白胖胖圆滚滚的糖心苹果就在他手里,但顾临没有就这么递给他,而是找了只碗——当然也是他带过来的,把苹果去核、切成一块块的,再递到颜州海手边,没有邀功请赏的意思,就是很随意的递给他,要他吃。
仿佛只要他肯吃,就已经是对他最好的报答了。
其实颜州海不想吃,他觉得凉,虽然已经将近夏天,但他的胃已经非常脆弱,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三餐不定之后,他的胃已经承受不了辣或者麻或者凉了,不过他还是非常给面子的吃了两块,就推说吃不下,不吃了。
顾临坐在床沿上,捧着碗吃剩下的苹果,咬得嘎吱嘎吱作响,一面道:“怎么突然想到看《致青春》?你喜欢赵又廷啊?”
“……嗯。”
顾临点点头:“觉得有共鸣吗?这个角色?跟你一样,也是要远渡重洋的学子,我记得他最后把女主角抛弃了一个人去美国,又为了绿卡在美国结了婚,功成名就回来找初恋来着,是这样没错吧。”
“是这样吧,大概。”
“最喜欢哪一段?总不会是赵又廷摸女主角胸的那段吧,”顾临笑得很坏,自然而然的上床来,半边身子靠在颜州海屈起的膝盖上,撒娇似的推了推他,“我也想看,你别自己一个人看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颜州海虽然无语,但也逐渐习惯了顾临这个偶尔拽两句古文的习惯,就往里挪了挪,因为他看顾临还没有洗澡,省得他待会下床麻烦。顾临大喜过望,终于得偿所愿的躺在了这张床的外侧,两人对着手机屏幕看《致青春》,顾临看着看着就把手里的苹果吃完了,碗搁一边,翻身向内用胳膊肘撑着头,就像是靠在颜州海肩膀上一样,呼吸可闻。
颜州海一手垫在后脑下,一手拿着手机,虽然看着电影,却不知道走神走到哪里去了,顾临记得他曾说过自己无时不刻都在想着课题和实验,有时候甚至做梦都会梦到,就别说吃饭看电影了,忽然走神更是常有的事。
顾临没有打扰他走神,自顾自的往后看,一直看到了结局,才把手机拿开,像一只猎豹一样翻过身,就趴在了颜州海的胸口上。
他当然不敢就这么压在他身上,他太单薄了,以他的体魄怕是能压得他吐血,顾临只是虚虚的撑在他身体两侧,当然这种游戏最近每天都要上演一两回,颜州海已经从最初的惊惶失措到现在的见怪不怪了——只要他没真有什么狼子野心,就这么抱在一起其实他也是很安心、很开心的。
从顾临的角度看颜州海,是从下巴往上看——没几个人hold住的死亡角度,偏偏颜州海还是好看,他下巴上没有一丝赘肉,不仅没有赘肉,他的肋骨只要猛的吸气,就能一根根的凸出来,但因为运动得宜,他居然还有六块薄薄的腹肌,不夸张且极好看,这让顾临一度心花怒放,喜欢得简直爱不释手,他真没见过比颜州海更好看的男人,连明星都没他这么动人有致。
一个人要是天天帮你打开水,洗衣服甚至内裤,陪你吃饭,给你把苹果削成块状递到手边,拖地倒垃圾,倒水给你喝,养花养草给你看,叠被铺床,下雨天帮你撑伞,走路时提醒你看车,时间久了,真的会习惯成自然,真的会时不时的恍惚且怀疑。
恍惚的是以为不真实,怀疑是因为害怕不真实。
颜州海胸膛一起一伏的呼吸着,由得他慵懒的趴在自己身上,就像一只小豹子趴在身上似的,虽然危险,但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反而因此而诱人。
顾临笑着去挠他的下巴:“说是看电影,其实又在走神,你就不能专心致志的玩一会吗?非得时时刻刻不忘你的工作?”
“看了很多遍了,情节都背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