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不安,待要挣扎,顾临却摁住他,手劲大得他都有些疼了,咬着牙问:“怎么了?今天?”
顾临断断续续的吻着他,像有某种痴迷似的,固执得不肯放手,竟然有种罕见的脆弱,仿佛不是在侵犯,而是在祈求着什么,祈求着什么呢?颜州海不知道,但他缓缓抬起了手,一下一下抚摸这比他还高半个头的男人的头发。
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每天喷着定型水,一度香气扑鼻得让他想打喷嚏,但他今天只是抚摸着它们,好像每一根都是他手中的珍宝,颜州海就是能给人这种感觉,虽然清冷,但很能抚慰人,很能替他抖落一身风尘。
顾临蓦的抬起头,往后退了一点,就轻轻的去握他受伤的右手,把它贴到自己唇边,颜州海的衬衣袖口正挽起到肘部,露出一截白皙的腕,他的嘴唇就贴在他手腕上,一点点往上滑,一直吻到被衣服覆盖住的地方,再难往上,还不肯放弃,颜州海被他吻得整条手臂都麻了,这酥麻的感觉电一样的浑身流窜,不知怎么的像被抽走了气力,怎么也不能把手抽回来。
顾临把手伸到他的胸口上,揉搓怀里人身上的衬衣,野兽一样用嘴去咬他胸前的扣子,颜州海有些怕了,他的头颅就在他的胸口,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肌肤上,激起一阵极细腻可怖的颤抖,他忍不住伸手去推他的头,心里一根弦紧紧的绷着,嘴里已经在喊他的名字,想把他喊醒似的:“顾临?顾临!你今天……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他不正常。
顾临从他怀里把头抬起,靠在他颈项间沉沉的喘气。
没有人知道他干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他的盘算,他这人是有点“痴”的,燃烧起来时总能把自己置于一切之外,眼里心里只有那一个目标,只有那一个人,他父亲就看不上他这样的性子,他就一直压着,一直压着,每天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在各种各样的人群里穿梭,可没有人知道他真正想要的不过就是这一点熨帖而已,纯粹的,细致的,其实他忍得都疼了,真是好疼,但是怀里的人不愿意,他就忍着,说是自虐也好,说是快慰也罢,有一点变态的快感。
他是施虐者,也是受虐者。
可抬起头,就能看到颜州海绵长的、充满耐心又清澈的双眼,让他乍然清醒过来,才发现他的衣服都被他给解得七零八落了,那薄薄的形状好看的肌肉若隐若现,美得像希腊神话里的纳西索斯,他偏想使坏,就用手去挤他胸前的肌肉,低下头去咬,颜州海惊得往墙上退,他如影随形,一口下去就咬起了一点点——他的肉,颜州海被他锋利的牙齿咬得浑身颤抖,恍惚竟有种这人想就这么一口口把他吃掉的恐怖错觉。
“怕了?”
顾临笑得乱颤。
红痕宛然,颜州海猝然把他推开,一边系上扣子:“你再发神经,我就把你丢出去,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顾临没忘,住进来的时候他说过的,绝不乱来。
而且他总要他自己愿意的,强迫的顶多是砧板上一条半死的鱼,哪比得上他自己愿意来得风情万种。
顾临胸口的郁气散尽,装模作样的长叹了口气:“大概是来大姨父了,身体总有点隐隐的不舒服,要不然你帮我看看,怎么这么难受呢?”
颜州海一阵恶寒,又继续蹲下去收拾他的行李箱去了。
“你这是做什么?收拾东西要出门吗?”
“……不是。”
其实他真没什么东西,几件衣服和书,然后就是一副冬天用的手套,顾临一看那手套,把它们拿了起来,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这质地和他其他的东西不一样,看起来质量格外的好,颜州海抬起头:“怎么了?”
“这手套不是你自己买的吧?别人送你的?”
“嗯。”
颜州海点点头,很自然的承认了。
顾临立即问:“谁送你的?男的女的?”
颜州海睨他一眼,淡淡道:“女的,白如盈,你认识。”
“什么?!”
“什么什么,你想到哪里去了?这是当时我们组和她们实验室合作文章的时候她给我们买的,每个人都有。”
顾临张了张嘴,立即一蹦三尺高:“那也不行,不行!”他说着,就把手套彻底抢了过来,藏在身后不肯还给颜州海了,“你凭什么戴她送的东西?”
颜州海掀了掀眼皮子,觉得好笑,面上仍是淡淡的:“顾总这是生得哪门子气,她不是您的座上宾么,都替您当顾问了,难道是因为她没给您送礼物?再说了,我戴不戴你又凭什么替我决定?”
顾临被他给气到了,站在原地半晌,看着他把东西收拾好了塞进床铺地下的空当里再站起身来,有些自我怀疑似的问:“颜州海,你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的?”
颜州海:“……”
“你别逃避,老实交代,你之前恋爱到底是和男人还是女人?”
顾临拦在他身前,握着手套,理直气壮的质问这个分明都被他亲得失神好几次的男人,患得患失得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颜州海其实还从来没机会谈恋爱,但是顾临这么一问,他倒突然难受起来,因为他那冲口而出的感觉仿佛暗示了顾临自己当然是恋爱过的,颜州海意识到这一点,心口那一点酸气像杂草一样愈发旺盛,又气顾临的胸无城府口无遮拦,居然没想到他这样的理所当然会刺伤自己,但又想着顾临都二十八岁了,如果在遇到他之前没有恋爱过,岂不是很不正常?他长得好,性格也好,意气风发,怎么会没有人追求?又不像他一直在困顿的泥潭里挣扎,恋爱过才是正常的吧。
只是不知道到了什么程度?初吻,拥抱,甚至……
其实顾临就是在试探他,看他之前到底谈没谈过,到底对象是男是女,但他不知道颜州海的心思曲折得和迷宫一样,走每一步都能算出后十步来,但就是不会用这法子去揣测顾临的企图,他觉得好的人,就不会怀疑他的用心,哪怕是在这种‘无伤大雅’的事情上。
说他聪明也聪明,说他傻简直也没有比他更傻的了。
何况男人一旦爱起面子来,那就是一个赛一个的狠,在这种又酸又气又无可奈何又自尊心上扬的情况下,颜州海若无其事的把头转向一边:“谈过啊,男的。”
顾临:“……”
其实他这么说,他是不信的。
这家伙连接吻都不会,说谈过恋爱谁信呐。
但“男的”这个答案让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觉得这种诈他回答问题的迂回方式真是太有效了,他要是直接问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可能问一万次都不会有答案,但只要抛出另一个让他不得不回答的问题,没准就能诱他上钩。
顾临心想,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于是他反而笑了起来,把手套往一旁随手一扔:“现在都快夏天了,这玩意也用不上,就放这儿吧,看起来质量真是不错,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体贴的一面。”
颜州海:“……”
他说自己谈过恋爱,喜欢男人,顾临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让他不禁有些愣。
他不是喜欢自己吗?难道他都不会因为之前的事吃醋吗?那他还暗暗的在心里为顾临以前的事情发酸,是不是有些太矫情了?他是不是不该介意的?
可是他就是介意啊。
见他这样望着自己,顾临随手把手表解下来搁在桌上,又脱掉外套挂起来,心里得意的想笑,面上兀自镇静,回头在凳子上坐下,才看着他那双极美的、充满某种怀疑的眼睛:“怎么了?你是怀疑人生了么?”
颜州海张了张嘴,但他到底面皮薄,没有直接问他,而是转了个弯:“你们……是不是对这种事情都比较看得开啊?”
“我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开,你说得是哪种事情?”
顾临有意逗他。
得,他果然还是那个顾临,颜州海心头一阵郁闷,气得有些上头,其实电影院那个乌漆嘛黑的吻就是他如假包换的初吻,活了二十五年到今天,暗暗想了这么久,就被他那么随意的拿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一点征兆都没有,就那么狂风过境,把他一扫而空,不知道他的初吻在顾临的人生中能不能留下一点点分明的印记,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把这个漆黑黑的吻和别人的弄混。
毕竟在他看来,顾临好像没那么聪明的样子。
要是让顾临知道眼前的人居然在为这种事情忧心忡忡,恐怕会捧着肚子笑死过去,但好在颜州海压得住悸动,面容足够清冷寡情,一丝丝的把情绪都给收敛了,冷冷道:“我是说,现在是不是都流行多谈几场恋爱,这样的男人是不是更吃香?不是都说男人是要成长的吗,是四个还是五个以后才能彻底被驯化,还有什么初恋就是拿来怀恋的,什么‘你现在拥有的男人是我用青春教出来的’,诸如此类。”
顾临越听越惊奇不已:“你都是从哪里看来的这些东西?”
“手机上什么都有,看一眼就记住了,忘不掉。”
他说的“忘不掉”是生理上的,不是觉得这些话写得好,而是明明想忘但就是忘不掉的意思。
“你就说是不是吧?”颜州海有些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