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一直在给颜州海发消息,没有回音,他又拨电话过去。
还是没有人接。
不由心里一阵烦躁,一路猛踩油门,直冲T大生科院,不料颜州海居然罕见的不在实验室里,顾临问叶小寒他在哪里,叶小寒却抓了抓头发:“颜师兄实验做了一半就走了,现在还没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顾临点点头,一面继续给他打电话,一面开车去了平日他常去的篮球场,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心里就不免更加躁郁,最后干脆想着去他宿舍碰碰运气——平常颜州海很少会在宿舍里一个人待着,所以他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能在宿舍里逮住他。
不料万事都不是绝对的。
他跟着进出的博士生混进了宿舍大楼,径直奔向214,没有直接敲门,而是在门口拨通了他的电话,就听见了门内颜州海的手机响了。
就更生气,他居然不回信息也不接他电话,怎么?接了个吻而已,就弄到这种地步?
他就在门口站着,等着看他几时会接他的电话,没想到这个电话他偏偏就接了。
门里和电话里颜州海的声音同时传来,却似乎很是疲倦,还透着一股沉沉的沙哑:“喂?”
顾临直接把电话挂了,然后敲门。
宿舍里。
坐在床边的颜州海拿着被挂掉的电话,一脸莫名其妙,然后听见敲门声,很自然的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就看见顾临全身肌肉都紧紧绷着,微微的喘着气,像是带着些狠劲似的,全无往日那股亲热的痞气,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猛的把门一推,闪身进来,不由分说的把颜州海按在了墙上,他的脸凑得近极了,一张嘴一股淡淡的红酒味:“为什么不接电话?”
颜州海今天真是累极了,精神上和身体上都消耗到了极点,虚脱得提不起劲来,实在是不想应付他,也不想跟他纠缠,他现在只想坐下,因为心跳得有些快,心悸。
他张了张嘴,拧起眉淡淡道:“刚没听到。”然后他顿了顿,看着眼前狮子一样凶神恶煞的人,冷冷道,“你又想干嘛?我现在没工夫陪你闹。”
他是回来换衣服的,刚去校医院包扎了伤口,连医生都吓了一跳,连连问他是怎么弄的,他说自己做实验不小心,那手套被割出了两道口子,透过去就能看到他被割开的皮肉,有的地方都凝固住了,医生只得拿剪子剪开,然后消毒包扎,索性伤口不算太深,还没到要缝针的地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好不容易折腾完,医生就嘱咐他这几天多休息,不要让伤口碰到水,本来这个季节就温暖湿润,伤口一不小心就很容易化脓感染。
吴静在一旁一个劲的跟他道歉。
他摇头说没事,虽然疼的厉害,但事已至此,多的话也就不要再提了。
然后就回寝室换衣服,他总不能穿着一身是血的衬衣回实验室去,不然还不把实验室那群弟弟妹妹给吓死,就这样回来的路上还招来了不少惊愕的目光,刚回寝室,用左手费劲的从右边裤子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放在一边,他的电话就来了,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又要去给他开门。
他今天已经很倒霉了,真的没力气再和顾临周旋。
可顾临也在某种气头上,像是被愚弄了似的,揣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儿,偏要怼着他不撒手,听他这么应付自己,那自然是火上浇油,汽油桶似的瞬间就炸了,一手掯着他的肩胛骨一手摁住他的腰,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的眼睛,冷笑道:“我想干嘛?我想干嘛你他妈不知道吗?你天天装着不嫌累吗?端着不嫌矫情吗?老子实话告诉你,老子想睡你!就这么一个想法!你没工夫跟我闹,难道我就有功夫跟你闹了?我昨天是亲你了,就是干了你又怎么着?你能把我怎么着!”
颜州海浑身都僵了,他被顾临没轻没重的手掐得生疼,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往下沉,软得不堪,而可恶的顽强的意志力偏偏还能支撑着他不倒下去,他不能倒下去,哪怕是听到再不堪入耳的话也不能,虽然他根本没有力气去反抗这样一个亢奋状态下的顾临,但心里空荡荡的,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的期待似的。
他只怨自己蠢笨,居然会相信眼前的人会是个可堪交往的人,一股怒气直往上涌:“我是不能把你怎么着,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随你的便,你要亲我也好,想干我也好,那都是你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干系,你要是想干我麻烦就快点,干完了我好去实验室,还有实验没做完。”
论刻薄顾临其实还不如他。
其实颜州海也是口不择言的,但他永远那副不动声色的清冷模样,永远看起来都那么理智,理智得让顾临感到绝望,冰冷的让他觉得永远都没法靠近,一股委屈从顾临的心底直冲眼底,打得颜州海一颤,立即就意识到自己的话过分了,可惜顾临脱下那层外皮后压根儿就不是君子,怒向胆边生的时候更是毫无顾忌,野兽似的咬着牙,拖着他走了几步,一把将他按在了一旁的床上,骑在他腰上厉声道:“这可是你说的,老子看你今天还能不能下得了床去做你他妈的鬼实验!”
他说着就去扯颜州海身上唯一一件薄薄的衬衣,没有任何亲密的直奔主题,在颜州海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扯着他的皮带一拉,几乎把他拦腰给拎了起来,颜州海没想到这一下会这么痛,瞬间就咬着牙脸上惨白,顾临也没想到他颜州海这么轻,居然没怎么使劲就能把他整个人拦腰折断似的抬起来,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各自喘着粗气。
下一刻颜州海就反弹似的挣扎起来,都忘了右手的伤,猛的去推顾临的肩膀,没想到这一下雪上加霜劲道十足,痛得他心脏猛的一缩,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硬是忍着没有吭声。
这会儿顾临终于觉得不对了。
刚才他被怒气蒙了眼,又被颜州海的冷淡刺伤了心,什么都没看清楚就下了手,现在才看见他身下的人右手包得跟粽子一样,那衬衣皱得不堪,隐约一角浸出了斑驳血迹。
顾临忽然被吓到了,声音立即就软了,俯下身就去抱他,一迭声问:“你这是怎么了?颜州海?颜州海!”
身下的人虾米似的蜷缩着身子,左手把右手手腕狠狠的掐着,脸色苍白如死,紧紧咬着牙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整个人都扭曲着。
顾临的脸色也跟着白了。
原来他不接电话是真的没能接电话。
他立即翻身下床,半跪在他床边,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再伤着床上的人似的,又急得不行,偏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情急之下就把手机掏了出来:“我喊救护车,喊救护车送你去医院!你别吓我!你手怎么了?身上怎么这么多血,你这是跟人干架了还是被人给打了,背上有伤吗?”
颜州海缓过一口气来,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的恨恨盯着他,喘着气道:“你安静点我就没事了!”
其实他怕疼怕得厉害,但是人若总是活在恐惧之中,那就不会太在意这痛感了,他对‘失控’的害怕超过一切,为了做到不失控,他什么都可以忍受,他所剩下的也只有忍受了。
顾临眉头蹙得很紧,看他嘴巴都干裂得起皮了,起身到处找杯子,却没找到,颜州海往上挪了挪,半支起身子靠在床头,皱眉道:“你找什么?”
“水?”
颜州海闭了闭眼,其实他在寝室里没有专门放喝水的杯子,用的是开水瓶的盖子,但他不好意思告诉顾临他用那玩意喝水,就没有说话,顾临来回看了几遍,挠着后脑勺:“怎么连个杯子都没有,我说你这习惯真是够呛,不喝水怎么行?早起一杯温开水,青春常驻不老松晓得吧?”
他一面说一面找到卫生间去了,在里头“咦”了一声,然后就打开水龙头好像在清洗什么东西,出来的时候拿着颜州海的漱口杯晃了晃,得意的道:“终于找到了一个杯子,你躺着,我倒水给你喝。”
颜州海愣了愣,倒水,给他喝?
开水瓶里的水所剩无几,都被他倒出来,已经没什么热气儿了,他这会儿才觉得自己渴得厉害,接过来‘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顾临拿着空瓶子摇了摇:“还要吗?我下去弄点儿?”
颜州海立即摇头:“不用。”然后顿了顿,又补了句“谢谢”。
顾临在唯一的一张凳子上坐下,扬了扬眉:“谢什么,荣幸之至,不过你得告诉我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好好的做实验怎么能弄成这样?”
这件事除了他和吴静两人,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当然也包括顾临。
颜州海眉宇之间有倦意,垂下眼帘静静的道:“不小心磕破了一个试管,玻璃太锋利,划了两道,已经去医院处理过,没事了。”
“包成这样你说没事?”顾临看起来倒好像没有怀疑,也可能他想不到什么别的地方去,只觉得他不是被人欺负了就好,但他又拧起眉:“那为什么你背后衣服上都是血?难道你受了伤还把手藏起来?怕人看见?”
颜州海心微微一跳,就顺着他的话说:“是啊,我现在是实验室最大的,弄破了试管不丢人吗?当然要藏起来。”
顾临咧着嘴笑起来,他笑得太灿烂,分明是正在心里笑他,颜州海被他这样笑着,也不觉得恼,只觉得缓过气来,这会儿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就准备站起身拿衣服换。
幸好顾临是外行,他不知道试管的硬度是很高的,耐高温耐腐蚀,虽然易碎,但也不是那么易碎,想敲破它还是得用些力气才行——
亏得他不知道,不然也没这么容易糊弄过去。
顾临看着他站在床上去柜子上拿衣服,惊诧的站起身来,仰起头盯着他:“你干什么?还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