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景不长,虽然两个人神仙眷侣羡煞旁人,但没过多长时间,林师姐就觉得大师兄不适合她,提出了分手,大师兄多痴心啊,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当然就挽留啦,结果一个坚决要分手,一个坚决要挽留,都在一个实验室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事情就闹大了,后来连老王都惊动了,还有肖师兄,也在这时候插了一脚。”
裘一:“肖师兄……撬墙角了?这不地道吧。”
顾临睨他一眼,心想现在的小屁孩毛还没长全,思想道德修养倒是齐全,要搁他在这个年纪,只要喜欢的直接弄到手里就算,还有心思管地道不地道?谁撬墙角还管墙的感受?
叶小寒:“也不是那种撬墙角的意思,肖师兄好像也没有和林师姐在一起,他就是站在林师姐这边,帮她对抗大师兄而已,到了第三年,我们颜师兄就来了,他们这对断断续续分手分了一年,终于分掉了。”
顾临:“然后呢?就这样?”
叶小寒声音分贝又降低了几分:“……林师姐啊,她的文章……其实思路是大师兄设计的,具体的部分都是肖师兄帮她做的,连老王都特别卖力,最后她的文章评分最高,后来去德国留学了。”
顾临就笑了:“嗐,这不是科研妲己的剧本么。”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一次……肖师兄因为林师姐和大师兄正面起了冲突,两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打起来了,老王刚好进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偏着林师姐和肖师兄,大师兄好像觉得自己受了冤枉,当场连着老王一块儿骂,差点把老王都一起打了,好笑的是三个人加一起都干不过他,就这样,老王和林肖三个一边,大师兄一个人一边,关系急剧恶化,一直到大师兄毕业的时候。”
叶小寒顿了顿:“那段时间真是太可怕了,两个人一见面就吵,什么狠话都敢往外撂——老王指着他鼻子骂他不尊师重道,大师兄冷笑着说他枉为人师。”
裘一:“……”
顾临倒点了点头:“这个陆鸣倒是条汉子。”
叶小寒挠了挠头:“其实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当时到底怎么回事,可能只有颜师兄知道,毕竟现在知道内情的也只有他一个了。”
顾临拧起眉:“他当时在干什么?”
“谁?”
“你颜师兄。”
叶小寒“噢”了一声,但不知怎么的,就觉得眼前这十指交叠在一起、翘起一条腿的英俊男人嘴里说的“你颜师兄”四个字,莫名的充满了某种轻柔的暧昧气息,既骄傲又讽刺,既充满亲和又像是开玩笑似的,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颜师兄当时也刚转博,一开始的时候好像林师姐和肖师兄很照顾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大师兄和他们1V3的时候,颜师兄选择站在他这边。”
就在这时,办公室里的声音越吵越大,偶尔一些字眼断断续续的溢出来,什么“问题”,“这样不好”,什么“你不要这样想”,顾临拧眉看向声音的来源地,又听到了“Q”,颜州海的声音含着怒气却还克制,反而王嘉玚着实被他气得不轻,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像硬要把颜州海这块岩石给淹没不可。
忽然争吵声就断了,过了大概两三秒,颜州海忽然一拉办公室的门,快步跑了出来——
顾临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见颜州海冲到实验室洗手池旁弯下腰,双手握住一个又像是高压锅又像是防爆胶囊似的黑色设备用力一掰,然后退开几步,只看到一股巨大的白色透明气流从胶囊上方“嘭”的散开,过了大概两分钟烟雾才散尽,颜州海转过头冷冷的看向裘一:“这就是你做的实验?再过两分钟这里的人就会被炸得尸骨无存,你是没脑子还是嫌命长?”
裘一早就已经呆了,这才想起似乎是自己刚才做到一半就暂停的步骤,有些后怕似的定住了,嘴唇发白,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这样只会让颜州海怒气更炽,冷笑着看向一旁的叶小寒:“还有你,就是这样照顾师弟的?干脆收拾东西回家吧!还读什么博士做什么实验?”
顾临这才明白,大概是刚才那个“防爆胶囊”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这胖乎乎憨头憨恼的小师弟忘记了什么步骤,导致死神就在刚刚和他们擦肩而过。
——这东西距离他们三个不过也就七八步距离,一旦真的爆炸,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可是颜州海一直在王嘉玚办公室里,他怎么知道有危险?
难道他在座位上设置了摄像头?
顾临看见颜州海的双手都在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便想先把两天前的不愉快放在一边,先安抚安抚他再说,不料颜州海越抖越严重,嘴唇都被咬得出血,眼睛瞪得老大,几乎目眦欲裂,三两步走过来揪住裘一的衣领,冲着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的裘一厉声道:“想死找个别的地方,没人的地方!别死在这里!要么就最好一次死绝,别半死不活的还得再来一次,你听懂了吗?!”
裘一结结巴巴:“师……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颜州海脸色白得可怕,也狰狞得可怕,“就因为不是故意的才最可恶!要无辜的人陪着你下地狱才最可恶!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要么就干脆收拾东西滚蛋,别留在这里祸害其他人,要么就给我仔细谨慎,什么是仔细谨慎你懂吗?!”
裘一真的被他骂哭了。
顾临从未见过情绪失控到这种地步的颜州海,忍不住去扶他的肩膀:“别这样……”
不料颜州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甩胳膊,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
王嘉玚听见动静,打开门走出来,咳嗽一声:“小颜,你也别把气撒在他们身上,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没发生吗?裘一你以后也要记住了,做实验不能粗心大意知道吗?你师兄话说得难听了些,但是是为你好。”
颜州海浑身一点一点的僵冷下去,侧头盯了王嘉玚一眼,谁都没搭理,也没在说什么,大步走出了实验室。
顾临立即跟着他往外走,不料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人拉住胳膊,拧眉一看,竟然是葛秋书,他对这人正揣着一肚子气,冷笑道:“你怎么在这里?刚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
葛秋书松开他的胳膊,笑容很温和:“你别急着生气,我知道你对我有敌意,不过现在还是让他自己呆一下比较好,相信我。”
顾临看着颜州海大步离去的背影,他径直往走廊尽头走去,没有丝毫迟疑,也没有回头,那裤子宽松得几乎是挂在他腰上的,走路都忽扇忽扇带着风,背影削薄,甚至有些可怜的意味,就这么一瞬间,他就知道眼前这人说得没错。
是应该让他自己待着,冷静一下,否则只会让他更加失控,就算他忍让,也难免会听到几句刻薄话,一场争吵在所难免。
顾临明白过来的同时,心里就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怎么这人就这么了解颜州海,简直对他的性格弱点了如指掌?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他心知肚明,就算吃下两根酸黄瓜都没有他现在这么酸。
然而葛秋书也没急着走,依旧站在他身边,顾临掀了掀眼皮子,淡淡道:“你似乎有话跟我说?”
葛秋书不置可否,只是冲着实验室里还在哭的裘一和欲哭无泪的叶小寒努了努嘴:“……他们来得晚,不知道原因也不奇怪,不过我猜你应该很想知道吧?”
这的确不是平日颜州海的性格会干出来的事,以他那强大的意志力和疏离冷淡的心性,基本没什么事能激起他这么大的波动,换言之,就算这件事很危险,险些伤人性命,但能让他因此而失控到这种地步,还是不一般的。
顾临:“愿闻其详。”
葛秋书点点头:“那你跟我来。”
他们坐电梯上了顶楼。
随着电梯一层层升高,顾临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紧张,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所谓顶楼,其实也只有八层。
一出电梯,这一层几窗明亮,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地上放着几盆巨大的盆栽,显得更加空旷,有淡淡的阳光透过来,葛秋书不紧不慢的走着,顾临也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的走着,走过一道长长的走廊,一拐弯就到了尽头,那是一扇被封住的门,用钢筋封死了,锁眼灌了水泥,横七竖八的钉着木板,像是不想被人轻易开启。
葛秋书停在了门前。
事关颜州海,顾临很有耐心的等着他开口。
“……你应该不知道他曾经被心理干预过,后来又被警察传唤,折腾了三四个月,一度抑郁,那段时间要吃安眠药才能睡觉。”
顾临想过很多种开场白,但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一时愣在原地,拧起眉:“发生什么事了?”
“那还是本科时候的事了,我研一,他大二,他到这里来的第二年,有个博士学长对我们很好,对他也很好,经常带他来实验室提前学习观摩,本科生很多是没有资格到这里来的,你知道吧?在这里的基本都是研究生以上了。”
顾临点点头。
这是他老子投钱建的,他能不知道?
“他那时候才十九岁吧,还没有现在这么闷呢,因为有天赋,又异常的勤奋,几乎牺牲掉所有的时间用来学习,两年时间做完别人四五年的事情,所以这个师兄很喜欢他,看好他,也就是这个师兄,有一次——”
葛秋书说着说着,就停滞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忍提起这些事,但到底还是忍住了那种不忍,尽量维持着平淡:“有一次也是这样,发生了一点意外,其实那天那位师兄本来是不会来实验室的,但是之前约好了带州来看一种新设备,州那天也很兴奋,你想想,一个刚读大二的学生有机会接触到这种全球顶级的设备,怎么会不兴奋呢?所以两个人就来了。”
“……当时另一个师兄在做实验,本来好好的,但是过程中发生了不幸……爆炸,其实爆炸幅度不大,但加上化学物质就很惨烈了,那个做实验的师兄当场死亡,州活下来了,当时的人都觉得他命大,其实不是命大,而是千钧一发的时候,他被对他很好的那个师兄护住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无私的、把他护在了身后,不过师兄就很惨了,全身75%烧伤,送到医院去抢救然后植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