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一千分里面有一万分的不对劲。
元岁时冲着屏幕咽了口唾沫。陈安白从昨晚到现在,仿佛换了个芯子,又是和他同床,又是给他洗衣服,早上他们一起吃饭,陈安白甚至还管着他不让吃辣的。
元岁时耳边又响起陈安白挑眉说的话:“不是你叫我多喜欢你一点?”
……
元岁时心里莫名有点慌,陈安白不会是认真的吧?
——
夜风撞向窗台,远处霓虹灯泛着模糊的红蓝绿光泽,冲淡了自然界的颜色。
时间倒回元岁时醉酒的后半夜,凌晨三点五十分。
空寂窗台上,陈安白已经在浓稠月色里,坐了四十五分钟。
他食指和中指间夹了根不知名的烟,是他去楼下便利店随便买的。烟头处的火光星星点点,被抖下来的烟灰散在风里,说不出的冷寂。
陈安白有段时间没抽烟了,回想上次,约莫还是高中时家中资金短缺,兼职不顺的那段日子。
那时他还没被星探发现,还没一炮而红,日子过得像四季变换,春天有蝗,冬天又长冻疮,不一而足。
不过往后的日子变得好了起来,陈安白也为了明星身份,抽烟次数越来越少。
如果不遇到什么麻烦事,他是不会再抽的。
麻烦事……
陈安白垂下薄眼皮,脑中浮现出元岁时瞳孔泛水,嘴唇翕动,小声叫自己多喜欢他一点的模样。
他手中烟很轻地抖了一下,落下点星灰。
陈安白三年没点着的烟,今夜把元岁时当火源。
陈安白听进去了元岁时关于“喜欢”的那句话,他一向是一本正经的人,既然答应了,便要思考如何处理。
陈安白承认,他对元岁时,确实算得上喜欢。
这是他在窗台吹了半小时冷风思考出来的内容。
不过缘由他倒不清楚,或许因为元岁时的灵动机敏,又或许他的任性率真。抑或者没有特定的理由,他就是看元岁时顺眼,可爱,单纯和自己相配而已。
陈安白吐出两个烟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自认为是个板正、有逻辑,遵循章法的人,却不曾想在元岁时身上栽了跟头。
从营业的第二次见面,他怕元岁时找不到路,动了恻隐之心。再后来,昏暗的鬼屋中,元岁时说害怕,他向来独来独往的步伐居然停驻,转为守护。
而后又破天荒地让元岁时在自己房间留宿,种种迹象,如草蛇灰线,有迹可循……
陈安白站起来,走到窗台的石板栏杆边,毫无睡意。
如果不是元岁时今天无心的话,他或许要过很久才能发现自己的心意。命运总是如此机缘巧合,陈安白性子深沉,元岁时却口无遮拦,捅破了自己对“喜欢”的隔膜。
夜空很晴,繁星点点,陈安白后半夜都待在窗台。及至天光破晓,杨树最高的枝头染上一抹光晕,他才按灭了烟蒂,转身去把元岁时昨晚的脏衣服给洗了。
——
手机屏幕晶亮,元岁时也不近视,却望着陈安白发来的那条消息——【我们只是官宣早晚的问题】,呆住很久。
开玩笑的吧?陈安白真认真了?
旋即,元岁时甩甩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陈安白表面上冷冰冰,且性子沉闷,怎么看也不像会因为一句话就喜欢上自己的人。
肯定是他多心了。
元岁时自动忽略陈安白那条明晃晃的信息,转而说:【真不打算辟谣啊?】
陈安白:【看公司。】
哦,真是个事业狂。元岁时瘪瘪嘴,看来自己产生陈安白喜欢自己的想法,根本就是错觉嘛!
【那好吧,我先去睡觉了。】元岁时轻点屏幕,发完消息,正想把手机甩到床头桌上,陈安白又来信息了。
陈安白:【晚饭吃什么?】
【泡面。】元岁时不假思索。
信息刚发过去五秒钟,手机界面蹦出来来电显示,铃声把元岁时吓一跳。
他定了定神,见联系人上面写着“陈安白”。
“怎么了?打电话干什么?”元岁接通电话问。
陈安白的声音如水般,透过扬声器铺散在他的耳朵里,音色干净:“别吃泡面了,会刺激胃酸,对消化不好。”
“可是……”元岁时张嘴,刚想说自己懒得下楼吃饭,只听陈安白继续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话又说回来,元岁时连忙说:“好呀好呀!你吃什么?我想吃黄焖鸡米饭,易路大道那边的。”
“嗯。”陈安白点点头,“好,给你带。”
挂了电话,元岁时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等着陈安白给自己带饭。
房间里没开灯,元岁时听见门响的时候,他已经快睡着了。
元岁时揉着惺忪的眼去开门,陈安白左手插兜,右手提着打包袋子,正立在门外。
“回来啦?”元岁时蓦地眼睛一亮,把人迎进门。
“嗯。”
陈安白走近屋子,元岁时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像只小尾巴,带着天然的期待感。
陈安白扫了眼元岁时盯着饭盒的目光,问:“饿坏了?”
“不是,就是馋。”饭盒放在桌子上后,元岁时扒拉开塑料袋,揭开盖子闻米香,然后吭哧吭哧吃起来。
元岁时吃东西像小旋风,陈安白倒了杯水放在他旁边,盯着他鼓起的腮帮子说:“慢点吃,会噎到。”
“好吃,幸亏有你,不然我就只能吃泡面了。”元岁时咽下一口饭,开心地摇头晃脑。
白炽灯明亮,照得元岁时清秀的脸一尘不染。房间安静,只有元岁时搅动饭盒的声音。
陈安白看了他一会儿,敛起眸子,想趁此机会跟他提一下“喜欢”的事,可薄唇刚张开,元岁时的手机又响了。
是猴子打来的电话,元岁时接通放在耳边:“喂猴子?怎么了?”
“兄弟,你跟今天热搜怎么回事儿?我跟向明走之后,你俩真亲嘴了啊?!”猴子的声调上扬,带着不可思议。
自从元岁时和陈安营业之后,猴子每次几乎每次打来电话都是这样的声调,似乎十分害怕自己的兄弟喜欢上昔日的对家,还是个男的。
元岁时手机没开免提,但声音也不小。陈安白离他近,自然也听到了。不过陈安白倒没什么反应,面上仍淡淡的。
元岁时擦擦嘴,莫名心虚,毕竟另一个当事人就在身边,当面讨论恐怕不好。
“没有,狗仔拍的时候相机借位了。”元岁时澄清,“你知道就好,不要瞎传播,看公司后续安排。”
猴子紧绷的声音这才松下来:“哦,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和陈安白真恋爱上了。”
“不会的,我们是好朋友。”元岁时不假思索。
方才面无表情的陈安白忽然很轻地皱了下眉。
好朋友?
元岁时昨晚还红着眼求自己喜欢,现在又成了好朋友?
元岁时神经大条,丝毫未注意到陈安白眸色愈暗,气压愈沉。他甚至翘起了二郎腿,问:“你给我打电话就为了问热搜的事情?”
“当然不是。”猴子说,“你这学期不在学校,学分不够。我们社团有联谊会,你要不要来参加凑个学分?”
“联谊会?”元岁时问,“什么意思?相亲的?”
“是啊,学生会刚批下来,在学校礼堂。”猴子随口说。
既然有学生会批准,还在校内,应该是安全项目。元岁时决定到那里冲个学分。
于是他说:“行,你帮我把名报上吧,到时候我回学校。”
陈安白的手指攥紧,手背上青筋隐现。
挂了电话后,元岁时才又拿起筷子夹了口菜,他余光瞥见陈安白的脸色不好,说:“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陈安白掀起眼皮,眸子里带着点寒意,声音如同冰碴:“你要去联谊会?”
“额……对。”元岁时意识到陈安白不对劲,但又不知原因,只能迟钝应答。
房间里静了一瞬,落针可闻。
陈安白肩头微动,凑近了元岁时。静谧间,元岁时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到了自己的脖颈后,不轻不重地压了压。
掌心温度高,顺着元岁时的脊骨传来一阵麻。
“怎、怎么了?”元岁时咽了下口水,对上陈安白如深潭一般的双眼,紧张起来。
他听见陈安白问:“是不是你要求我,喜欢你一些?”
元岁时没想到陈安白会提这件事,筷子中的米滑了下来,呆呆回应:“对……”
“所以。”陈安白的手控制着元岁时看向自己,低声开口,“你还要去参加联谊会,去相亲……”
莫名地,元岁时从陈安白的话里听出一股质问和占有来,连忙摇头说:“不不,不是你想……”
陈安白打断他,凌厉的下颌微抬,皱起的眉心意味着糟糕的心情。他说:“你这算不算始乱终弃,寡性薄情?”
被扣上“始乱终弃”标签的元岁时:?
这么严重么?他不就成渣男了么?
元岁时抿紧嘴,为了安慰陈安白的情绪,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说:“好啦好啦,你先不要生气,听我解释。”
油嘴滑舌。
陈安白收回手,偏过头,冷脸用鼻音发出一声轻哼。
元岁时却憋了笑,觉得陈安白这幅使小性子的样子属实罕见,还蛮可爱。
元岁时清清嗓子,认真道:“我就是去加个学分,不是去相亲。”
陈安白不为所动。
元岁时叹口气,想了想说:“那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我和你去干什么?”陈安白问。
元岁时杏眼弯弯:“你不是说我去相亲么?
“那你来管着我,我就只和你相亲。”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