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英姐,你先挑。”卢声指着盘子里的排骨。顾清英看了看盘子里的排骨,笑着让道:“你先挑吧,我都行。”
卢声瞅了瞅那几块儿排骨,思忖了一会儿,挑走了其中三块儿,将盘子向顾清英的面前推了推:“清英姐喜欢吃骨头多一点、肥瘦相间的排骨,我看这三块儿就合适。”
索娜忽然住了嘴,呆呆地看着卢声和顾清英。顾清英扫了她一眼:“看什么?要是眼睛能吃东西的话,我一定得堵住你的眼睛。”
索娜伸了脚想踢顾清英,没料到踢在了卢声的腿上,尖声道:“干嘛呀?”
顾妈妈闻声说道:“不好好吃饭就别吃了。”
索娜的身体倾向右侧的顾清英,低声说:“我说什么来着?那个签儿、那个牌儿、那个话,你记不记得?”
顾清英一愣,看了看索娜,又看了看卢声,小声说:“别胡说八道,这是我弟弟!”
卢声听到了“弟弟”二字,一脸懵懂:“怎么了,清英姐?”
索娜放声大笑,还没笑两声,就被呛到了,大力地咳嗽着。她有了留下来的理由,今天又可以和顾清英挤一张小床了。
“我觉得啊,签文上指的人大概率就是卢声。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就拿最近过生日,他送你的可是定制的耳环。”
顾清英拍了她一下,示意她小点声,可不能被顾鸿筝听到了。
“你别胡说八道,就那个破耳环,土不拉几的,怎么戴呀!再说了,我根本就没有耳洞,这说明他心里根本就不在意我。你要非这么牵强附会的话,我倒觉得顾鸿筝有机会,卢声可明明白白记得顾鸿筝没有耳洞,还记得她大部分的喜好。你没注意吗?卢声跟她说话的时候,柔情似水。”
索娜笑道:“什么柔情似水呀,那是客套。真正关系好的人,插科打诨,无所忌惮,用大大咧咧的态度来表示对对方的关怀。我就觉得签文上有所指,肯定是卢声。不就是十岁的年龄差嘛,不妨碍爱情的滋生与萌芽。”
顾清英翻了个白眼儿:“那可是十岁呀,我上大学的时候,他还是个十岁的小娃娃。等我六十岁了,他还是一朵花儿呢。你别乱点鸳鸯谱,我觉得卢声心里有人,而且这人呀,咱还认识。”
索娜的好奇心立马动起来了:“谁呀?”
“佟沁啊!”
佟沁打了个喷嚏,妈妈心疼坏了,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不适感传染给了佟沁。佟沁说不是,就是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妈妈又说:“如果你真的想要去找工作,不妨去问问卢声,他是大学的职业指导老师,又要去联络招聘单位儿,算是专业人士,问问他,找找思路。”
“嗯,等找个机会,我就问问。”
“怎么还用等机会啊?通讯这么发达,打个电话的事儿,非要弄得这么复杂。”
机会往往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但有时候,机会也想换换思路,找找没有准备的人,似乎想从中寻找点儿刺激。
这个周末,因为口才班总校搞活动,所以没有统一配备午餐,小学员们大都留在总校没有回来。苏柰也请了病假。于是,留守分校的老师们要自己想辙解决午餐的问题。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番,兴致勃勃的情绪败给了报销金额,每人只能吃不超过十五元的午餐。女老师,也就是分校的负责人,提议说:“这边新开了一家面馆,正搞活动呢,一碗才十二块。”那报销的时候,是不是每人可以白赚三块钱呢?做梦吧!总校那边可是得要凭证的。
外面刮大风,大家又不想动,点外卖还得多付配送费。所以,作为新人的顾鸿筝,自然要跑这趟腿。她离开的时候,老师们围在一起说小话。“学校怎么会找三十多岁的人当助教呀?”女老师慢条斯理地说:“熟人介绍的,不得给个面子?助教嘛,常换常新,到了一定的时候啊,不是她自己提出要走,就是学校会换掉她。她这个年纪找工作难,不得有气就得受着。”“究竟是多大了?”“管她多大呢,反正比我们大。”
一阵哄堂大笑过后,老师们迅速散开,各回各的教室。
顾鸿筝料想到自己一定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料,这是人性。没关系,只要不是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她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她有这样的心胸。但是,如果被她听到了,那又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面馆的装修很简单,真真做到了一碗素面的境界。
顾鸿筝有心打量,这引起了老板的注意,“哎哎哎”地喊着她。顾鸿筝将这店面的布置在心里记下了七八分,回正头来,面带微笑地看着老板。
简单的素面,只是填饱了肚子,没什么可值得回味的。大家吃完就去午休,顾鸿筝对着空碗出了神,她在心里说:“如果是我开面馆,我绝不会像这样。”顾鸿筝主动收拾了残局,离了口才班扔垃圾。她要趁着午休四处转转探探店。
小店的门头真是简单,店名就叫“一碗面”,配上简单的碗面画。面里有一片叶子状的装饰,该是绿叶菜的象征吧。周围的面店不多,竞争力不强。时间久了,会有温水煮青蛙的错觉。维持生计的小店罢了。
顾鸿筝意犹未尽,难得的五点半下班,她又去面店门口转悠。门口已经亮了灯,是温暖的光。一个男店员从室内打量她,喊出了人。人一出来,顾鸿筝就愣了,这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叶笛嘛!
叶笛有些窘,进退两难,两眼牢牢盯着顾鸿筝的脸,过了半晌,才僵直着身子踱步出来。顾鸿筝面上平静,内心更为平静,瞧呐,她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真诚的笑,声音也是甜甜的。“叶笛。”
叶笛好像应了一声,又好像没有。两人沉默。但顾鸿筝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退,好像是画上去的装束,永久式的。
也不知是怎样的举动,两个人进了店落了座。又是一阵沉默。这时候,店里已经上了人,两个人霸占着一张餐桌却不吃面,着实有些突兀。
顾鸿筝要了一碗面,当着叶笛的面快速吃了下去,抽了餐巾纸抹了抹嘴,站起身走向了收银台,她正要扫码付钱,叶笛从后拉扯着不让她付。顾鸿筝伸出右手,将早就准备好的零钱向前一抛,扔到了台子上,反身向门口快步走去。
叶笛紧跟过去,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胳膊。顾鸿筝回转过头,乜斜着眼睛,道:“嗯?”
两个人来到后巷,其实这里也不僻静,依然有人来人往。叶笛说自己有难处,不好意思跟顾鸿筝直说,所以就临阵脱逃,再另起炉灶。
“我心思着你也没什么损失,就没想那么多。我老公失业一年多,去年好不容易找了份小区保安的工作,一个月四千,我觉得挺好的,离家近。但他觉得不体面,累,总说要辞职。正好那个时候你给了我灵感,借了你一点思路,说服了我老公,借了双方老人的钱开起了这个面馆。我老公现在会笑了,他说,现在出去和人聊天有了面子,以前的旧同事都羡慕他。”
顾鸿筝面无表情,也不搭言,只是听。
“我不好意思跟你说让你退出,我老公也说与其见面尴尬,不如就选择逃避。我们找了这么偏的地方来,一是房租便宜,二是觉得不会轻易见到熟人。没想到……鸿筝,反正你也没有经济损失……是不是?”
顾鸿筝看着满脸透着可怜兮兮的叶笛,依然不说话。估摸着叶笛不会有话再说了,转身离开。叶笛追上来又拉住了顾鸿筝的衣袖:“鸿筝!”
顾鸿筝停下来,看着她,轻声问道:“叶笛,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辞职的打算?即使我与你合作,你也不会真的辞职,是不是?”
叶笛松开了手,低下了头,嗫嚅道:“我工作的地方就在这附近,下班后可以直接过来顾店。”
顾鸿筝轻笑了一下,决然的离开了这个相识十几年的好朋友。她以为脑海中会出现昔时共度的欢乐场面,没想到从这里到家,那么漫长的一段路,竟然什么画面都没有在大脑中显现,她只有一个念头,立即删除有关于叶笛的一切痕迹,老死不相往来。
第二天,她睡了一整个上午。起床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十二点。简单的洗漱,里面依旧是起居服,外面罩了外套就往家走。进了家门,二话不说,直奔厨房。妈妈狐疑地跟过去,发现顾鸿筝已经在调面粉和水的比例。得,今晚不用做饭了。
星期一一早,顾鸿筝比顾清英出门还早,坐上六零五路车,直达市图书馆。那里书目齐全,规模宏大,安静怡人。顾鸿筝办了最贵的借阅证——三百块。图书馆各个借阅室畅通自如,想借什么书就借什么书。她一头扎进法律丛书的海洋里,看了个昏天黑地。
她要将缺失的知识恶补回来。
肚子饿,可以喝大量的热水顶一顶,但是如厕这件事不能任凭其拖延下去。顾鸿筝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又看了看窗外的天,是该回家了。她借了五本有关法律的书籍,经济法、婚姻法、刑法、法律入门、法律案例,抱着它们出了借阅室。
对面的走廊上出现了一个快乐的人,那仿佛是顾清英,正迈着轻盈的步子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顾鸿筝的心突突跳着,疾步向前,绕过了走廊与两根柱子,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她从洗手间的门口望出去,走廊上出现了顾清英的背影。她们是姐妹,再熟悉不过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