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 以秋月兮 第27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二、三、四……”林皓月数着花瓣，心情七上八下。单数代表今日军队仍在路上，双数代表今日军队返程到达。

清脆的马蹄声遥遥传来，林皓月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声音越来越近，她站起身，蹲得久了腿有些酸，凝目望去，似是有个黑影从远方疾驰而来，扬起漫天的灰尘。

那黑影渐行渐近，林皓月只见一人策马而来，行至她的面前，那人勒马停住，愕然望着她，仿佛隔了整个世纪，久久不语。

“龙靖霖。”林皓月直呼他的名字，那常常出现在她梦中的人儿，此时高坐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龙靖霖跃下马来，一把将她抱住，耳语道，“你在等孤吗？”

林皓月心里怦怦直跳，把头往怀抱里埋得更深，脸**辣的，呼吸急促，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几十骑马呼啸而来，为首的正是白昊，他身着铠甲，面容刚毅坚定，身上散发着统帅风范，引人注目。他驾着马来到二人不远处，随即朝马屁股抽了一记鞭子，声音响亮。马被吓得赶紧停了下来，昂首发出一阵高亢的嘶鸣。

龙靖霖依依不舍放开林皓月，假意责备道，“白将军的马需好好调教一番，这里是宁国的国土，不再是匈奴那，由不得肆意。”

白昊翻身下马，自顾自地牵着他的金色骏马往府内走去，目不斜视地回应道，“臣的将军府，可没那么多规矩。臣的马自小驰骋于草原，成年后厮杀于战场，不懂规矩，却也不受约束。”

“昊哥哥……”林皓月想要喊停他，却见他执拗地朝前走去。她真的关心，她的昊哥哥，这些时日到底过得咋样。

白昊无动于衷，绕过他俩，脸上阴晴不定。

“他这阵子都这个样子，你别往心里去。”龙靖霖解释道，“河谷一战，虎豹军战士为了保护他自愿献身，死伤惨重。他看着兄弟们死在自己面前，心里难受，又无处宣泄。咱们让他一个人静静，好好缓缓。”

望着白昊离去的倔强背影，林皓月心疼得像刀绞一样，眼泪顺流而下，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太子殿下，林良娣。”紧随而来的是临危受命出征支援的朱桐远，他身披战袍，踏着有力的步伐，英姿飒爽。

“这是咱们河谷之战的大功臣。”龙靖霖大声称赞道。

“朱侍卫。”

朱桐远低下头，双手抱拳，“当之有愧。”

“宇文华呢？罗副将呢？”林皓月并未见到二人，好奇问道。

“宇文华留在匈奴重振朝纲，罗副将领着军队回军营休整了。”

士兵们从马上下来，整齐排列成两行，每个人都板着脸，毫无打了胜仗的喜悦。

“他们留在将军府守卫各位的安全，择日护送长公主前去和亲。”朱桐远指着这些士兵解释道。

“和亲……”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让大家几乎忘记了此次远行的目的。林皓月回头望向公主休憩的厢房方向，心里暗暗叹息。

“好。”龙靖霖向朱桐远使了个眼色。朱桐远会意，退后几步，恭声告退，进而开始在府邸门前整顿队伍，安排工作。

龙靖霖趁林皓月不注意，一把拉起她的手，往里面走去。

“孤绝不允许和亲之事发生。”龙靖霖压低声音边走边说道。

“为什么？”林皓月被他用力拽着，无法反抗，随着他亦步亦趋。

“孤这回见识了宇文华的阴险奸诈，诡计多端，绝不能让姐姐陷入泥坑，遇人不淑。”

林皓月惊讶地抬头，正对上龙靖霖坚毅的眼神。

“宇文华和呼衍觉合谋，派出的先锋军将虎豹军引至河谷，想置他们于死地。幸亏白将军留有一手，先将罗锗赶出队伍，出外传信，才将援军及时带到。”龙靖霖躲开她的注视，愧疚道，“孤被宇文华这小人蒙蔽，先前竟未相信白将军，幸好老天有眼，峰回路转，才未酿成大错。孤既少，更事未多，毛羽未丰，尚不可高飞。”

这是龙靖霖第一次打仗，虽名义上胜仗，却是他的败仗。他甚至未曾上阵杀敌，一展风采，就被宇文华当作人质带走，庸懦无能，丢尽了面子。方方面面，他都输给了白昊，却输得心服口服。

林皓月刚想开口安慰，便听龙靖霖悠悠说道。

“孤不如他。”

“啊？”

龙靖霖面色淡然，“孤不如你的昊哥哥。孤养尊处优惯了，不经世故，区区一介白面书生，懵懂无知，哪比得上白将军身经百战，老成持重。”

“白将军毕竟是殿下的师傅，又长了殿下些许年纪。这些年他吃了不少苦，才有了如今的成就……”这些年昊哥哥变了许多，变得她快认不出来了。

“孤和你说这些，并不是真要与他一比高低，或是博取你的怜悯。而是孤知你俩的情缘难了。他对你情深至此，如痴如醉，将你带来这里，干出这等离经叛道的事……”

“可孤还是不会放手。”龙靖霖敛容屏气，郑重说道，“孤知他爱慕你，盼与你双宿双飞，再续前缘。孤知其战功累累，功勋卓越，平日对他敬重有加，青眼相看。可若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肖想不该想的人，孤必翻脸不认人，严惩不贷。前尘往事，既往不咎，孤尚且忘怀。可你，身为太子嫔妃，理应洁身自好，矜持自爱，莫再给别的男子不该有的念想。”

林皓月把嘴张得像O型，一下子就愣住了，接着咽了两三口唾沫，好像是嗓子里发干似的，委屈巴巴道，“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她亮晶晶的眼睛如黑宝石般晶莹，如清澈的湖水般纯净，净显无辜单纯。龙靖霖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焦躁，他见不得她这双大而黑亮的眼睛，彷佛在无声地责怪他是无理取闹，无缘无故说出一番无厘头的话来。

“孤不知出征前白昊跟你都说了些什么，但孤都不许，你老老实实呆在孤的身边，哪儿都别去。”龙靖霖眼神比平时似乎阴沉了许多，凛若冰霜，“他亲口承认他心悦于你，毫不避讳，罔顾伦理，简直是胆大妄极。若是父皇听到了，你说父皇会如何处置，他又将母后置于何地？你还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吗？”

在父皇看来，一个太子嫔妃虽无足轻重，却也是皇室的归属物。觊觎她，可不就是觊觎皇室的东西。今日贪恋一个女人，那明日呢，会不会贪恋其他更不该妄想的东西，比如皇室的王位……

“昊哥哥只是一时糊涂，胡言乱语，他对父皇，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林皓月两只大眼睛猛睁，两行清泪划下，随即蹲在地上，不一会儿，便传来她的抽泣声，泪眼婆娑，“臣妾……臣妾对您也是一片真心，绝无二心……请太子殿下放心，这几日臣妾……臣妾便找机会与昊哥哥说清楚，解除误会。”

一向从容淡定的龙靖霖在这一刻慌了心神，将她揽起，伸手轻轻抹去她的泪珠，放入嘴中含化，果然苦涩，心弦一震，怜惜道，“你别哭，孤只是吓唬你，孤不会和父皇母后说的，你放心。”

龙靖霖以为她是因为担心白昊被责罚而哭，可林皓月却不止于此。她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从年少时在林府看人脸色，到来京城住在日月府拨开云雾见青天，再到嫁入太子府的短暂欢愉和漫长的不受宠。一幕幕重现，而每一幕都有同样的一个身影，那就是昊哥哥。

昊哥哥对她来讲，太重要了。每一段黑暗的日子里，他总是化身五彩斑斓丰富着她的人生。可她却常常成为他人生路上的绊脚石，害他一遍遍地受挫，选择来京城发展，选择弃文从戎，选择位极人臣。将她绑来将军府只因得不到她的心也想要她的人……他一次次为她失控……

林皓月扑入龙靖霖的怀中，温香软玉再次抱满怀，龙靖霖心神荡漾，原本的怒气悄然无存。果然，她就是他的软肋。若是以往她会像今日这般撒娇哭闹，他又怎忍心将她晾在冬湘苑这么些年。

不知过了多久，林皓月平静了下来，扭动了一下身体，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一只手紧紧地禁锢在她的纤腰上，龙靖霖将她牢牢地绑在自己身上。

龙靖霖若有所思，脸部表情有些复杂，试探性地向前俯去，唇落于她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后落于那让他朝思暮想的柔软上。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她脑中一片空白，瞬间被定格。她慢慢地闭上眼睛，本能地贴进他，思绪随着心跳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她没有反抗，龙靖霖更加得寸进尺，趁机攻城掠地。他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每一个熟悉的角落，最后停留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孤心悦于你，你可知？”

“你不知。”或者说，在装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