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分头搜了那四名女子的房间,无一例外都发现了同许念清以及彼此的来往信件。也就是说,这四人不光内部之间关系匪浅,同许念清的关系也极好。
而在许念清死后,她们似乎有了一个什么计划,想帮许念清讨回公道。
只是,为什么她们会觉得不公道呢?百花楼通过不正当手段得到了许念清?
温楚眉心皱着,突然灵光一闪:“年姨说百花楼负责人不只她一个?”
“年姨只是台面上的负责人,其实也就那些女子听听她的话,真正在后方主事的另有其人,”陆瑾说,“可只要许念清在百花楼待过,就不应该没人认识,照理说年姨应该知道所有女子的。”
西楼没有许念清的房间,无从知晓许念清究竟什么时候认识的那四人、几人关系到底到了何种地步,以及为什么那四人愿意用自杀的方式为她讨个公道。
圣旨下来的时候,陆瑾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要不作就没什么大问题。沈中天也信封建迷信那一套,但既然姚仪山神确实有问题,也断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不过这道圣旨颁给了刑部,大理寺从旁指导。
午时刚过,刑部尚书林瑞民就带着人来到了永泽郡,浩浩荡荡的人马驻扎在官邸后便来了陆瑾所在的客栈。
林瑞民年过半百,其妹林瑞雪是如今的瑞贵妃、三皇子沈洛的生母,因此同三皇子走得比较近,是文武百官中站队倾向最明显的人。但林瑞民显然比沈洛精明,看不惯谁不会摆在明面上,更何况陆瑾至今为止一直保持中立,不曾亲近过除沈渊外的任何一位皇子,而沈渊又年纪轻轻非储君人选,林瑞民对待陆瑾的态度也算的上温和。
他和侍从两人登门拜访时,温楚刚哄着陆瑾喝完药,并严词拒绝了他要甜头的请求。因此陆瑾心情并不是非常明朗,于墨敲门说林大人来了的时候他没听清,蔫蔫道:“谁?”
林瑞民就已经推门进来了。他严肃、不苟言笑的面容在看到陆瑾没骨头似的黏在温楚身上时裂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正常:“听闻陆大人受伤了,林某过来看看,但听这个语气不是很欢迎?”
陆瑾起身站好,理了理衣服行了一礼道:“不知林大人到访,是晚辈礼数不周,见笑了。”
温楚也站了起来,眼尾的目光淡淡地撇扫下去。
林瑞民的视线略过陆瑾直接扫在了温楚身上,直到陆瑾真的有些不太欢迎了他才收了回来,看向陆瑾:“伤恢复地怎么样?”
陆瑾说:“劳您挂念,已经好了。”
温楚察觉到陆瑾声音也冷了下来。他站在陆瑾身侧,垂着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从一品大官。只见林瑞民笑了笑:“那就好,贤侄也辛苦了,为素不相干的姚仪之事还弄了自己一身伤。”
哦,讽他多管闲事。
“林大人哪里的话,姚仪人不论如何也都是我大永子民,遇了难岂有坐视不管之理?”陆瑾笑容也扬了起来,但随即又一脸担心,“不过林大人这么说……若是姚仪之事您有所计划,一定要知会晚辈一声,晚辈自当通融。”
林瑞民当即黑了脸,拂了拂袖,淡声道:“我同姚仪并无任何关系,贤侄多虑了。”
陆瑾马上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晚辈还以为当真挡了您的道。”
“……”温楚静静地看着他演。
林瑞民这次来有两个目的,一是看看陆瑾的伤到底到了哪种地步,二是再为储君站队之事探探陆瑾的口风。大理寺卿年轻有为,侯府几代备受皇室青睐,若是能为三皇子拉到陆瑾这么个强外援,自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陆瑾的话滴水不漏,逼问地过了就反咬他一口,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偏偏陆瑾还非让他的随从在场,林瑞民多次使眼色两人都像看不懂。整个谈话过程看似彬彬有礼一派和睦,实则暗流汹涌针尖麦芒。陆瑾心态好,就这么谈笑风生逗着人玩,放松极了,林瑞民则眉头紧锁,到了最后甚至有些坐立难安。
“三皇子?前辈为何这么说,莫非皇上已经定了三皇子为储君?”陆瑾一脸真诚,看起来完全听不懂林瑞民为三皇子拉票的意图。
林瑞民腾地站了起来,面色严厉:“无根据的话贤侄莫要乱讲。”
他理了理衣领,看了眼一直坐在陆瑾边上的温楚:“这便是贤侄看作心头肉的短发随从了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温楚朝他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扯了这么久,林瑞民总算说了句陆瑾爱听的,他笑容当即真诚了几分:“前辈,是心头肉没错,不过不是随从。”
温楚:“……”
你大可不必这么挑着否定,像在强调什么似的……
这几个月陆瑾因破了两个大案而名声大噪,林瑞民自然会多留意一些,注意到温楚也是迟早的事。他不关心温楚是不是随从,临走前警告般地看了陆瑾一眼:“怪异之士勿用,我还是建议贤侄改日来我这里翻一翻案底,若是有什么问题就不好了。”
“……”陆瑾的无语都快写脸上了,作揖道:“多谢林大人提醒,晚辈有伤在身恕不相送。”
林瑞民心说没伤的时候你也没送过。
两个侍从跟着出去,关上了门。温楚道:“他应该跟姚仪的事没什么关系。”
陆瑾知道林瑞民不会跟这种案子扯上关系,他精明着呢,自然不能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但陆瑾还是一脸委屈,黑亮的眼睛垂了下来:“为什么?他刚才可是阴阳了我好半天,温先生怎么还帮他说话……”
“……”温楚无奈地笑道,“没帮他说话。”
也不知道陆瑾这随时随地演上一场的毛病到底跟谁学的,偏偏只要他一露出委屈的模样温楚就拿他没辙。
两人刚回去坐下,于墨便又敲了敲门进来:“殿下,温先生,永泽郡百花楼幕后两位主事老板一个叫杜怀、一个叫赵康,两人在百花楼从业多年,根基深稳。”
陆瑾眉心皱了皱:“宁影鸿跟宁家说的百花楼两位老板一位姓王、一位姓顾,不是这两人。”
“宁影鸿知道些什么吗?”温楚道。
陆瑾说:“不一定,没准他在永泽郡置了产业之后便只吃分红,内部出了问题也不知道。”
就陆瑾和宁旭几年来到永泽查探的情况来看,百花楼里就连一些老人都没见过宁影鸿,说明他基本不来,只要百花楼按时上交盈利,便不会多过问。
于墨说:“年姨其实本来也不常见这两位老板,薪水都是直接到账房先生那里领,直到分派新人时才会见面,大概也就两三年一回。但年姨说从大概四年前开始,她见这两位老板的次数多了起来,每年都会见两次,每次分一到两个女子,上吊自杀的四名女子都是这几年分过来的。”
温楚眉梢一挑。
姚仪郡的山神信仰从五年前开始,一年时间里足够他们适应、规划,一年后开始贩卖人口也非常合适。
温楚问:“那些姑娘的来源都是杜、赵两人告诉年姨的?”
于墨点头:“包括卖身契,也都是他们两人交给年姨的。”
卖身契上有地址,若是杜怀和赵康不想让某些东西曝光,在家庭地址上作假太容易了。
那四名女子皆是农村出身,大字不识几个,跟家里来往信件都是大白话,而卖身契上所用的语言都是标准的官方文言文,几人看不懂也正常。
不对,这种卖身契甚至不一定需要本人看,她们已经被卖到了这里,一切都得听从买家安排,卖身契只是杜、赵两人搪塞年姨用的,以免她问东问西、太难缠。
永泽郡的百花楼自杀案和远在三十多公里外的姚仪郡山神案扯上了关系。
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找到杜怀和赵康,不论两人同这两件案子是否有关,先控制起来再说。但温楚几乎能预料到,这两人目前必定是找不到的。
果不其然,几人到了百花楼,年姨一脸纠结:“两位老板都很少来,我跟他们也不是很熟,半年没见过他们了,实在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夕阳西下,金红色的光照进四栋楼围成的院落里,青石砖都泛着光。
华襄山山神宫。飞鸾跟在一位漂亮凌厉、身材婀娜的女子身后,脸上神色肃穆。除他们二人之外,靠墙还站着两个人,穿着很是华贵,头戴一顶帽子,脑门上确实细细密密的汗。
其中一人向中间作揖道:“二位大人,不是说您这里的货源都干干净净,为何那四名女子会接连上吊?害的大理寺查了过来……”
那女子冷笑:“你还好意思说,若是你们提前告知我们百花楼的大老板同大理寺卿关系匪浅,我们断不会把人卖给你们。”
她穿着一身暗红色长袍,外面罩着一层黑纱,头戴遮面冒,长长的黑色面纱从帽檐垂下来若有若无扫在纤细的腰部。
那两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听到她的声音都哆嗦了一下。另外一人赔笑道:“是是是,我们的错,杨姑娘莫动气,如今当务之急是怎么对付他们,大理寺由皇上直接管理,那陆世子还极受皇上青睐,可不是好惹的。”
璎玑玄女坐在高高的王座上——那本来应该是所谓的山神的座位。她嘴角勾了勾,一字一句道:“杀了不就好了,反正上面只要那位温公子。”
她的声音轻灵地在静谧地石殿中盘旋,诡异而可怕,传到耳朵里让人头皮发麻。
两人皆是一震:“那陆世子厉害的紧,武功头脑都是一等一的好,如今身旁还有高人相助,如何杀?”
“我自有计划,”璎玑玄女勾唇一笑,“上面的人给了我一些特制的熏香,我再做点手脚,保证他中了毒之后百依百顺,我们想套出什么话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