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 第49章 山神（3）

华襄山并不是很高，不怎么费力就上了山。

令温楚和陆瑾诧异的是，通往华襄山山顶的小路上，两边皆插满了紫色旗子，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山”字。小路被打扫地非常干净，即便是土路也难见飘起来的灰尘，看起来经常有人洒水降尘。不仅如此，在几处重要的关口处甚至还有人把守，他们穿着褐色布衣，手上拿着锄头棍子，装模作样地好像真的在忙活农事。

温楚怀疑道：“这些人真的是自愿信奉山神的么？这信仰未免也太强烈了。”

这些人都是百姓，于墨怕伤着他们，把进山以来一直出了一截的剑收了回去，上前一步问道：“打扰了，不知几位为何守在这里？”

为首的黑脸大哥眉头皱了起来，眸光凌厉地在三人身上转了几圈：“你们是谁？上山干什么？”

攻击性强到于墨差点又把剑拔了出来。

陆瑾把他扒拉到一边，挂着笑冲几人抱了抱拳：“我们都是姚仪的人，前些年有幸金榜题名到了京城做官。这两年老听家父家母说姚仪有山神保他们平安，我就想着也来拜拜，感谢山神他老人家替我照看年迈在家的父母。”

温楚挑了挑眉。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陆瑾编瞎话的功夫同他相比也不遑多让嘛。

几人将信将疑，打量着他们。

于墨退到后面，侧过头憋着笑，在温楚旁边压低声音道：“噗……温先生，殿下什么时候这么……这么会随机应变了啊。”

温楚摇了摇头笑了一下：“谁知道呢。”

“你们两个，趁我不注意说什么悄悄话呢，嗯？”片刻，陆瑾的声音就在温楚耳边响起眯着眼睛看着于墨。于墨见状立刻撤退，没出息地举手道：“……是温先生先说的。”

陆瑾：“哦，那没事了。”

温楚：“……”

于墨：“……”

不知方才陆瑾怎样的一番交涉，那黑脸大哥竟再也没拦他们，甚至主动上前道：“你们啊，就顺着这条路往前一直走，在路口右拐，走到尽头就是山神宫了。”

陆瑾连连点头：“多谢大哥指点。”

末了他还不放心道：“你们到了山神宫千万要谨慎一点，不得疾行不得嬉笑，恭敬地对山神像说出你的诉求，打动了山神，璎玑玄女才会奉命出来见你们一面。”

于墨小孩子心性，双眼亮晶晶地，疑惑道：“真的吗？玄女长什么样子啊？她是像话本里说的那样随着一阵烟就出现了吗？”

黑脸大哥点点头：“当然是真的，璎玑玄女的法相呈白色，到时自会有一阵白烟出现，烟雾散了，玄女便在眼前。”

温楚轻轻挑了挑眉，这么玄乎？

往前走了一段，黑脸大哥和他的手下们被远远甩在了后面，温楚才轻声道：“那所谓的山神就是靠这种方式取得群众信任的？”

“烟雾散去之时玄女便在眼前……这位玄女不能是给信徒喝了什么**汤吧，这么玄乎的场面都能看到。”陆瑾皱着眉思索，想不通为什么会有法相一说。

总不能真的存在什么神仙妖魔吧。

没真正见到，温楚也不妄下论断。华襄山不大，几人拐了弯之后没走多久就来到了山神宫。又是六七个着布衣的百姓在殿门口守着，不放心地围着门到处走来走去。

看到三人之后，那几人立刻警惕了起来，为首的人缠着白色头巾，怒目圆睁，手里拿着把斧头指着他们：“你们几个干什么的？！此处非游玩之地，快走快走！”

陆瑾没有废话，直接扔了个钱袋过去，笑呵呵道：“听说山神保平安，我们特地来拜会一下，几位大哥通融通融。”

钱袋子里银子不少，几人都是农民出身，又生活在穷乡僻壤，见到这么多钱直接瞪大了双眼。半晌，戴着头巾的男人把钱袋收了起来，不耐地道：“进去吧进去吧，切记要恭敬，不可冲撞了山神知道么？！”

……

经过殿门，三人才在近处看清它的模样。这个宫殿是用砖石垒的，跟皇宫式样很像，灰色是主色调，门前两根大石柱威严耸立，上面还雕刻着令人费解的梵文。

……山神庙刻着梵文？！

陆瑾噗嗤一声笑了，一只手搭着温楚的肩：“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都相信这个有法相的玄女了。”

守门的几个人视线立刻扫了过来。陆瑾假模假样地冲他们抱了抱拳，抬脚跟在于墨后面进了门。

温楚不言，下意识地跟着陆瑾，视线扫在那几根石柱上，脑子飞速转着。姚仪郡的人信仰山神，可这所谓的山神庙前面雕刻着的居然是佛教的梵文，就算按佛道融合的思路来讲，土地庙山神庙等道教信仰也不会在庙门口就直接刻这么多梵文，有点牵强。

那么幕后人费尽心机设计这么一场骗局有什么目的呢？他能捞到什么好处？被献祭出去的人究竟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许念清会出现在乱葬岗？

温楚入神地想着，一不留心脚下一空，整个人向前栽了过去。恰巧陆瑾刚要转身提醒他注意台阶，看到栽过来的人之后迅速伸出了双手，温楚精准地栽到了他怀里。

陆瑾双臂用力，直接将人抱起来原地转了半圈，稳稳落在第二级台阶上，贴着温楚的耳尖笑道：“不错嘛，楚美人这么快就学会投怀送抱了。”

温楚：“……”

他调整了一下位置，站稳之后才往外挣扎了几下。结果他越挣扎陆瑾抱的越用力，简直想要把温楚的腰揉进自己骨子里。

陆瑾：“不行哦楚美人，为了防止你再次踩空，我觉得我有必要对你实行一些强制措施。”

温楚：“……”

陆瑾看着他的腰，不满的啧了一声：“平日里不好好吃饭，腰这么薄。”

手上还随势捏了两把，然后又满脸担心地摇摇头：“以后真的受的住么。”

温楚：“……”

温楚皮肤白皙，就衬得耳尖那点粉红极为显眼。经陆瑾这么一撩拨，那抹粉色迅速往上蔓延，整个耳朵像熟透的樱桃。

咬一口应该很软吧。

陆瑾视线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耳尖看了好久，气息若有若无地洒上去，弄得人痒痒的。

于墨在两人前面几级台阶，听到动静之后先是警惕地在四周观察，确定无事发生之后才扭过了头。他站的位置靠下，视线比较矮，从这个角度看向上面就是自家世子强制性把温先生搂进怀里，还侧着头在温楚脸上耳边亲来亲去。

小朋友三观重塑瞳孔地震：“你你你……你们……”

温楚借机偏过头让饱受撩拨的耳朵远离陆瑾，上手扒开了陆瑾扣在他腰上的胳膊。

陆瑾：“……”

他一个冷冷的眼神朝于墨扫过去，直接给于墨吓得原地转身飞快朝前面走了几步，急匆匆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陆瑾：“……”

他看向温楚，极其无辜地眨了两下眼：“他为什么怕我？”

温楚拍了两下被他扯皱了的衣服，面无表情：“你凶。”

“？？”陆瑾委屈地又凑过去一点，“我凶？我凶吗？？”

石阶不算宽，陆瑾往那边挪了一步就挨着了温楚，温楚另一边是石墙，半分都动不得。“不凶不凶，你最温柔了，”他无奈地用手肘碰了两下陆瑾，“过去一点，太挤。”

石阶有点多，走了这么久才到尽头。下了石阶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四周墙壁皆是石质，角角落落皆放着蜡烛托，点着数十支蜡烛，将原本阴暗潮湿的石殿点亮。

石殿的四周很简单，就是一些规整的石块，像是用青砖垒的，最北面的墙壁边放着一尊巨大的石像，长发高束，龇牙裂目，呈盘腿而坐的样子，神不神，佛不佛。

石像前面摆了几排暗黄色的蒲团，再往南是一方伫立的石壁，正面画着山神与人恩泽的画，背面是刻的字。陆瑾过去简单地扫了一眼，写的大概是只要人们愿意诚心诚意信任并供奉山神，山神便会保他们世代平安云云。

很显然，编造出这么一个封建迷信的人并没有做什么充足的准备，甚至没来得及将山神的形象好好设计一番。如此摆着，不像神，倒是更像妖魔。

“殿下，温先生，这里就是那山神宫？”于墨转了一圈，打了个哆嗦，“也就那样吧，没有想象中那般豪华，还这么阴冷。”

石殿是个很严格的封闭空间，于墨的话四处碰壁，产生了好几道回音。

余音绕梁的瞬间温楚直觉不好，立刻做出了行动，在来人一把刀架过来之前把于墨拉走，陆瑾一手拽住那人伸过来的手腕，猛地反剪到背后，

陆瑾身手敏捷，这一招力道不小，那人直接痛呼出声，手一松，长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又发出了好几道回响。

陆瑾却轻轻松松，甚至语带笑意：“怎么说啊兄弟，一言不合就上刀砍？”

温楚站在侧面，看了那人一眼，然后视线又转到他偷袭过来的地方。

“你们看，周围墙壁都是直接挖出来的，没有做什么处理，但顶部的圆顶却打磨的非常精致，”温楚抬头看着那缀了一圈圈白色琉璃珠的圆顶，“他刚才是从上面下来的。”

那人怒道：“你们是谁，为何闯入山神宫，对山神不敬？！”

陆瑾笑了笑：“对山神不敬？这不对吧，你是山神么？”

“住口！不经传召擅自进殿，进殿后还不行跪拜礼，对山神不敬是会受到惩罚的！”

“笑话，我见皇帝都不行跪拜礼，你们山神究竟多大面子。”陆瑾冷笑一声，朝于墨伸了一只手。于墨将绳子递给他，他飞快套在那人身上，三两下将他捆了个结实。

“这是那飞鸾？”于墨跟温楚走上前去，“这么弱啊？”

那人挣扎着：“飞鸾大人岂是尔等想见便见！”

温楚音色凉薄：“你是谁？为什么在这？”

“我是山神使者，飞鸾大人算到下面有异动让我下来看看，”使者又挣扎几下，毫无作用，只能干瞪着眼无能狂怒，“竟是被宵小之徒闯入了主殿！”

可是闯进来明明很轻松，难道平时没人敢进来过吗？

陆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主殿，所以你们还有偏殿？”

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