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德贵妃的死因是完全保密的,多停留的这几天里皇上的批复已经下来了,让陆瑾好好养身体,另外还派了新的知州正在快马加鞭地往这边赶。
温楚倚在贵妃榻上看着那带着龙纹的信纸,意有所指道:“我觉得还是自己单独一个房间有助于你养好身体。”
陆瑾闻言,将手中洗好的葡萄放在一边,长腿一迈不由分说也挤在了窄窄的贵妃榻上,温楚不得已坐了起来。陆瑾一手揽过他的腰,眼尾含笑声音温和:“说什么呢,分明是温先生的寝房更有助于修养身心。”
温楚:“……”
温楚被一条有力的胳膊箍得很紧,前后都动弹不得,无奈道:“胳膊拿开。”
“唔,好吧。”陆瑾面带遗憾地松了松手,温楚立刻拨开那只手起身捞过葡萄坐在桌边的椅子上。
昨天下午从徐府离开后,苏凌和碧晴就在于墨的陪同下先行回了京城。于峰几天没露面,陆瑾也没问过,就待在官邸等他。
温楚满头黑线:“王家那孩子才十六岁。”
陆瑾点点头:“于峰也才十九啊。”
“你怎么就确定一定是那孩子缠着于峰的?”温楚问,“万一于峰碰到了什么危险等着你去救他呢。”
“你怎么这么在意他?”陆瑾不满地啧了一声,“于峰学武功比我都早,年仅十九便有了十四年的学武经历,你担心他还不如多担心担心我。”
温楚:“……”
他只是不想继续待在这每天晚上找借口让陆瑾回他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
当天晚上于峰就回了官邸。他有几天没回来了,不知道于墨他们先走了,也不知道他家世子这几天喜欢抢别人的房间睡,径直走向陆瑾的屋子。
里面并没有人,官邸也冷清了不少,于峰脚步顿了顿,拐了两步又到温楚房间敲门。
刚敲一下门就开了,于峰看着站在门口的陆瑾,沉默了片刻:“大人。”
温楚的房间位置挺巧的,透过窗子能看到外面。陆瑾瞄了两眼,一边眉毛挑了起来:“没哄好?”
“……”于峰觉得他家大人的措辞不是很妥当,但他显然并没有安装过反驳的语言系统,“跟着过来了。”
“他父母那边呢?”陆瑾问。
于峰说:“王家夫妇知道慕安想学功夫,说要是他想的话可以出去闯一闯。”
“王慕安怎么看上你的?”温楚搭腔道,“他见过你身手?”
于峰:“……”
温先生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跟世子殿下一样奇怪了……
“他说他觉得我比殿下能打。”
于峰面无表情,甚至没给陆瑾一个眼神。
“真的吗?”温楚一脸好奇地看向陆瑾。
“……”陆瑾拍了拍于峰的肩膀,笑道,“走,出去比一场。”
于峰不敢动,求救般地看着温楚。温楚笑了笑:“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了。”
他起身走到陆瑾旁边,问于峰:“所以那孩子打算怎么办?你带着?”
于峰点点头:“他跟王小姐感情好,王小姐的惨死在他心里留下了太大的阴影,没有人引导的话,我怕他……”
怕长歪。温楚当然理解,毕竟当年周副局长当初收养他以及同意他上公安大学的第一个理由也都是怕他犯罪。
温楚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那他跟我们回去?”
于峰冲外面招了招手,王慕安跑了过来躲在于峰身后,葡萄般干净漂亮的眼睛充满了警惕。
陆瑾嘴角含笑,低头道:“你觉得他功夫比我好?”
“……”王慕安往于峰身后又缩了缩。
“你跟他回去,也是住在我的府里,对我意见这么大不合适吧小朋友,”陆瑾难以置信地看向温楚,“我不好看吗?他为什么怕我?”
“好看好看,你最好看。”温楚敷衍地安抚着陆瑾受伤的心灵,然后扭头进屋,“进来把你东西收拾一下,该回去了。”
于峰:“?”
他瞳孔微微放大,看着前后进屋的两个人……殿下的东西为何会在温先生屋里??
……
回程并没有来时急迫,马车晃晃悠悠半个多月才回到京城,旅行蜜月所花时间也不过如此了……
马车里,温楚手肘撑着桌子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旅行蜜月这么个想法,无奈道:“还不如五天回去。”
“那可不一样。”明明对面更宽敞,陆瑾偏要挤在温楚旁边,把刚才买好的点心一一拆了包装,“没日没夜地住在马车上赶路,哪会有这种跟温先生一起游玩的机会。”
游玩个锤子,他们白天在马车里待一天,只有饭点才会停车吃饭;夜里找客舍休息,累的连楼都不想下,吃食都是店小二送到上面来的。
“这种游玩我实在无福消受,”温楚接过一块蟹黄酥,“想休息就好好休息,赶什么路。”
温楚也就说说,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工作就好好工作放松就好好放松,这样半赶路半游玩实在是效率又低又无法达到放松的目的。
陆瑾却仿佛得了什么承诺似的,眼睛都亮了,兴致勃勃地看向温楚:“你刚才说你愿意专门陪我出来游玩?”
“?”温楚按了按耳骨,“谁说的你再说一遍?”
这个反应可爱极了,陆瑾看着他不自觉嘴角上扬,柔声道,“好了,快到了。”
临近傍晚,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世子府门口。
祁州碎尸案卷宗早就传回去了,陆瑾又立一大功。但皇帝并没有公布他“身体不适”的消息,只说要晚几日回,也没说具体时间,每日来世子府送礼蹲点拉他站队的人络绎不绝。
但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世子府周围还算干净,没人围着等,看起来是有人打点过。陆瑾和温楚下了马车,门口的两个守卫立刻打开了门,低头齐声道:“殿下。”
“哟,回来了?”门内传来一道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片刻后那声音的主人出现在了院子里,“真不愧是正三品啊陆子瑜,忙起来两个多月都找不着你影子。”
来人一身黑色宽袖长袍,跟温楚的窄袖长袍莫名撞了色,乍一看像一对。
他身材高挑,肤色偏黄,从头到脚透露出一种贵族气息,颇有兴趣地打量了温楚一眼,腔调懒懒的:“这就是你那传说中的短发随从?”
温楚礼貌性地冲他点了点头:“你好。”
陆瑾一边往里走一边把温楚往身后塞,皱着眉:“你为什么要穿黑色?”
“???”宁旭满脑子问号,“我一直穿黑色啊?”
温楚:“……”
接着,又有一道少年音响起。沈渊慢慢从湖边亭子那走过来,道:“初阳哥,现在温先生才是子瑜哥的新宠。”
“新宠?”温楚眉尖挑了挑。
“……”陆瑾看向沈渊,咬牙笑道:“沈渊你若是不想此后闯祸时失去庇护所的话就给我好好说话。”
沈渊脸色秒变,狂吹彩虹屁:“温先生你真的太厉害了,人又聪明功夫又好,这两起案子破的特别妙,简直是凤毛麟角人中龙凤万里挑一!”
“……”温楚笑了笑,“案子是德佑先生破的,不是我。”
沈渊:“……”
陆瑾介绍道:“这是宁旭,字初阳,京都商人宁凯风之子。”
宁旭惊讶,一副伤心的样子:“就完了?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你是只字不提啊陆子瑜,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
“啧,你怎么才发现。”陆瑾特别放松,勾着唇角跟他开玩笑。
温楚完全忘了自己身处古代,礼节性地伸出手:“你好,温楚。”
陆瑾:“??”
他深吸一口气,笑着握着他的手拉回来:“几个意思?”
宁旭也没明白,简单地双手抱拳冲他作了揖:“温先生。”
温楚顿时也反应了过来,啊了一声:“抱歉。”
几人说说笑笑进了屋,温楚和陆瑾反而落在后面。温楚垂了垂眸,神色不明。
从沈渊开始,陆瑾在一一把自己介绍进他的圈子里。这个人像太阳花一般炙热灿烂,付出的感情也炙烈到让人无法回应……
陆瑾仿佛有了读心术,掐了一把温楚腰上的软肉,危险地笑道:“你这个胡思乱想的毛病真得改改了。”
温楚腰上很敏感,直接绷紧了腰线,本能地退了一步,弯起眼睛否认道:“没有,什么都没想……看路,有台阶。”
两人抬脚进了屋。
宁旭应该是经常来世子府,对书房熟的不行,看他们进来之后关了门窗坐在桌边:“子瑜你这么一说,我还当真有些怀疑大皇子还是不是从前那个大皇子了。”
陆瑾在温楚耳边低声解释:“我曾传信让初阳和沈渊盯着点大皇子。”
“大哥不是大哥了这件事也太可怕了吧,”沈渊幼小的心灵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五年前大皇兄主动请缨我就觉得很奇怪……”
宁旭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五年前你才十一二岁,在这演什么神童。”
“……”沈渊身为皇子也是能屈能伸,“好吧其实我那时候很崇拜他,一度相信不聪明的人到了一定年龄也会变得聪明的。”
沈渊确实年纪小,跟大皇子的交集也不深,只知道小时候在他一众皇兄里面大皇兄对他是极真诚极好的,后来那位总是很温和、不争不抢的兄长变得极厉害,经常听母妃夸他。
“五年前他说暗荧降世天降福诏,有时我也会想,当真为福诏?”宁旭眉心轻轻皱了起来,喝了口凉茶,“这五年为了所谓的暗荧多少百姓前赴后继,甚至不惜搭上命去宫里盗窃,最后却扑得一场空。”
温楚眸色也暗了暗。搅得人们自相残杀可不就是姜决最喜欢的戏码?
姜决喜欢看朋友反目,喜欢看父子成仇,喜欢把所有人握在手里看着他们在自己设计的局里面团团转,最后再居高临下地以一副悲悯的姿态教唆他们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温楚再熟悉不过了。
他握着杯热茶,手指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