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被狗咬了。
08.
徐知节刚来永城不久,对这里并不熟悉,从舞厅出来后她就迷了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能沿着大道瘸腿缓步前行。
她全身上下都被雨水灌湿,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紧贴在身上,活脱脱像只迷路无家可归的落汤鸡。
徐知节不知道该去哪里,谢重根本不会让自己待在家里,找了一整天的工作也没着落,难道今天真的要在桥洞底下住一晚。
徐知节想到自己狼狈不堪的境界,心中闪过一丝的懊悔,早知道当初就该对那个傲慢的家伙适当示弱,现在也不会沦落至此。
但真对他展示软弱,他就会同情自己吗?
徐知节想起他那张臭烘烘的脸,摇了摇头,恐怕他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地一遍遍嘲弄自己。
徐知节脚疼得实在厉害,她干脆停在了桥洞底下避雨。
徐知节望着天上朦胧暗沉的水雾,风凌厉地打在她身上,这几天发生的各种事情全都击打着她仅剩一丝的心理防线,她蹲下身来抱着腿眼角慢慢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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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厅里出现拐卖的事情是件大事,谢重不敢耽搁,从舞厅出来后给沈冲沈警官打了个电话。
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跟沈警官讲诉了一遍,却唯独没说他粗心被人下药的事情。
沈冲说会调查清楚,挂电话的时候还特意嘱咐谢重让她好好照顾那个被抓的女孩,以后说不定还能指认嫌疑犯。
谢重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后挂断了电话,沉着腮帮子一脸烦躁。
为什么要照顾她,凭什么要管她,她连一句谢谢都不肯说,她死在外面也跟自己没关系。
雨还在下个不停,远处的天边像被泼上了浓浓的墨彩,灰抑阴沉。
沈冲之前跟他讲过的被拐走小孩的惨样久久萦绕在谢重脑海中。
谢重撑着伞本走在回游戏厅的路上,在拐角时却突然调转了方向。
他狠戾幽暗的神色中藏着对自己转变想法的痛骂,骂自己软骨头,骂自己神经病,干嘛那么担心一个无情无义、不懂礼貌、脾气死倔的小鬼。
谢重边骂自己不该这样,边返回原路,躁郁的眼眸还在朦胧的雨中找寻着熟悉的身影。
“妈的,明明都瘸腿了,还走那么快,走那么快干吗!赶去投胎吗!”
谢重裤脚已经被雨水沾湿,鞋子踩在深浅坑洼的水坑中早已经被灌进了雨水,湿答答的。
谢重绕着街边走了一圈,没见到人,又原路返回猜测她应该是找了地方避雨,街边商贩很少,最有可能的就是藏在天街桥洞下。
谢重又绕了回去,面容跟此时的天色一样灰暗低压,中途没好全的右胳膊还被潮湿的风刮得隐隐作疼,谢重咬着牙忍着剧痛,心中愤懑难抑,心想如果找到她,一定要狠狠地给她一个教训。
终于,谢重在一座桥洞底下看到了蹲在地上抱着腿肩膀颤抖的人。
像是在哭,又像是怕冷。
谢重静戾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晦暗,他没急着走进去厉声质问,只是横站在桥洞口,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幽色的黑眸中积压着寒气。
徐知节也发现了他,她缓缓抬起头,清透幽亮的双眸旁泛着淡淡的红圈,她觉得他是故意来看自己笑话的,又微侧转过身子,苍白冷透的面色中显出倔强。
谢重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外面的风雨声小了很多,身后的啜泣声渐渐隐淡,他才微转过身子。
他掀起的眼神中又黑又沉,脸色积郁,嗓音冷冰冰的:“喂!你那件事我已经跟警察说过了。”
徐知节没理一句,伸手擦去脸上泪痕。
谢重把那些在心底斟酌好久的话,全都吐了出来:“当然,我也不是特意来找你的,只是沈警官说你是重要的证人,他害怕你出意外。”
谢重又觉得她会多想,傲性地扬起头,余光瞥了她一眼,再次重申说:“你可不要误会是我,我根本不关心你。”
徐知节淡淡哦了一声,人依旧蹲在原地,视线落在地面,从没抬起过一眼。
谢重欲言又止,话全被她的冷漠噎在了口中,又黑又沉的眼眸只能无能狂躁。
徐知节见他还没离开,寒声开口:“你可以走了。”
“什么?”
“我现在没死,你可以走了。”
徐知节昂起头,吸了吸鼻子,向他看去:“不是说不关心我,我现在很好,四肢健全,你可以离开了。”
谢重环起胳膊,冷峻的眼神飘转了几下,身形散漫地站在原地:“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桥洞又不是你家建的,我在这里避雨还不行?”
“随你。”
徐知节撑着墙壁缓慢起身,忍着红肿脚踝的剧痛,咬着牙支着腿继续向外走。
谢重听到了动静,身子侧了过来,懒散问:“你干什么去?”
徐知节感觉到自己肩头在作疼,忍着心中还未释放的酸涩委屈,嗓音冷丝丝的:“刚才被狗咬了,看病去。”
谢重察觉到她是在影射自己,咬着腮帮子一脸狠劲,厉声道:“妈的!你是不是白眼狼!我刚救了你好多次,你连一句谢谢都不说,现在来看你,却被当成狼心狗肺!你是不是有病啊!”
徐知节怒气涌上心头,停下脚步也斥责道:“谁让你管我了!我爸我妈之前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我死在哪里关你什么事!”
徐知节眼泪直直往下落,她家没了,爸坐牢了,妈跟人跑了,只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原本还以为生活能好过一些,谁知道沦落成了叫花子流浪汉,现在他又痛声指责自己,他凭什么指责自己,他为什么要骂自己…
徐知节泪如雨下,哭声也越来越高,她恨不得把全部的委屈和难过跟着眼泪流出来,她抖着肩膀哭,话语中混杂着喑哑的哭泣:“现在好了,你已经看到我的狼狈了,不仅如此我还是个没人要的弃子,没亲戚没朋友,没家没意义,我一切都告诉你了,你开心了吧?兴奋到手舞足蹈了吧,可以滚了吧。”
徐知节最后话中带着刺,谢重戾气高涨,黑眸又暗又沉,他咬着牙挤出痛骂的话:“妈的!我就是软骨头,我这个人就是贱,不仅贱而且还脑子有问题,是个神经病!放着舒心的日子不过,非得贱兮兮的来找你!害怕你被人拐走!”
谢重扔下手中的伞,眼底依旧狠戾冷峻,他步伐健壮紊乱,长腿走到徐知节身侧后,环着她的腰直接把她整个人扛到了左肩上。
徐知节全身都在抗拒:“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谢重顶紧腮帮子,幽戾浮在脸上:“你他妈的别给我乱动!”
徐知节不听,小腿依旧晃动。
谢重一只手扶稳她的腰间,一只手捏紧了她受伤红肿的脚踝,下足了力气:“跟你好好说话你不听,你他妈的非的让我把你从桥上扔下去是不是!”
徐知节脚踝时不时传来的酸疼实在难抑,她不再晃动,低着头伏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比他之前的力道还要深,还要疼,血丝渗透了布料,清晰展现在徐知节眼前。
谢重鼓着脸闷哼了一声,绷紧的脸庞上眉头紧皱,低沉的眼眸中闪着亮沉的光:“还说我是狗,我看你比我更像狗,狗崽子。”
徐知节也不反驳,被他单手举着,直到雨小了很多。
路边闪着几束幽暗的路灯,谢重把路灯影子踩在脚下,背着身上的人慢慢走回去。
徐知节脚不能走,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了谢重肩上,谢重肩阔腰壮,别说一个徐知节,就是背起两个她也毫不费力。
两人刚才都淋在雨中,发丝都湿漉漉地勾着雨水,徐知节双手直愣愣地支在谢重肩上,呼吸沉沉的,不说话,貌似还在生气。
谢重感觉到自己背上轻飘飘的,他沉眼看到了脚下伏在自己肩上的影子,乖巧安静,收去了很多锋利。
谢重眉峰一挑,唇边微微扬起:“刚才还不是嚷嚷着要跟我对着干,现在怎么不闹了?”
徐知节一听,赌气就要起身,谁知底下人脚步不稳,吓得徐知节急忙伸出双臂紧紧环在他脖间。
谢重散漫地轻笑萦在嘴角,胸腔内的缓缓笑意震在徐知节耳边。
徐知节哼过一声后扭头:“你要带我去哪?”
“现在不生我气?肯跟我走了,”谢重稳着步伐,黑沉的目光看向远方,“不是说找不到工作?现在帮你个人情,以后记得还我。”
徐知节没说话,伏在他背上,难得有种安心的感觉。
谢重把她带到了游戏厅,夜晚的游戏厅嘈乱喧闹,鸽子在看店,他身侧还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谢重眯眼一瞧,平静的眼底呈现出一股冷寂。
阿雅正站在鸽子身侧不停念叨。
刚才她开完会回房间后就发现原本躺在床上的谢重不见了,一个被下了药的人难道回平白无故的消失,她觉得奇怪去翻了垃圾桶,发现里面有几张带着液体的纸,床上还有几根细软的头发。
不是自己的,是另外一个女人的。
阿雅第一个念头就是被人截胡了,她处心积虑设计了这么一件事,最后两手空空,摸没摸到,睡没睡到,心里堵着一口气。
她问了门口的人,那两人说是谢重跟他妹妹离开了,阿雅之前跟小美打听过谢重的家庭情况,单身汉一个,哪有什么妹妹,怕不是跟他上床的那个人。
阿雅当即来到了游戏厅询问鸽子,鸽子也说从来不知道谢重有什么妹妹,阿雅正气愤发狂间,就看到谢重背着一个女的走进了游戏厅。
阿雅胸中憋着气,凌厉的眼神凿了露出半截细长小臂的徐知节一眼,快步走过去,指着谢重背上的人质问:“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