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绪?”
后方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但确实是叫住我。
我回头前扯了扯口罩的边角将我整张脸裹得更加严实。
入目的是身穿白衣黑袴的一堆人,足足有五个。
看起来是某所高校的正选们。
我心里这样想,却开始扫视这群人。刚刚叫住我的是哪个?
不是站在最后的那个满头黑发额顶却挑染了缕红发的,看他的站姿是紧随后面的人才转过身来。
其他三个挨在一起的,最矮的那个棕发少年一看就是没睡醒,不是他。戴黑面罩的,感觉很少说话,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患有开口困难的人士。刚刚经过的时候那个强壮的肌肉男一直在自说自话,声音不对。
所以只剩下人群中,距离是顺位倒数第二的那个带着兜帽的男生。
我眯起眼睛开始聚焦,记忆里是有那么个少年,不管何时何地都套个有帽子的外套将自己藏在帽子里。
他们腰间仍然贴着所属学校的标签。
“辻峰高中?”
我偏着头,有些困惑,记忆里并没有关于这所高校的记忆,准确来说是在与弓道有关的高校中似乎并没有这所学校的影子。
如我所料的,那个穿着卫衣戴上兜帽的人朝我走来了。隔着两米的距离,他停下了,未拿着弓的左手掀开了自己的兜帽。
“二阶堂?”
隔着口罩也能听出我语气中的疑惑,他皱着眉看向我。
我连忙摘下口罩,这个举动仿佛在证明我就是他口中的藤原绪一般。
我有些不好意:“好久不见。”
毕竟是进入学校以来第一个朋友,当初说走就走,没通知班内同学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伸手不打笑脸人,二阶堂你可不能打我,我的笑容足够灿烂,也真心实意。
二阶堂永亮,我人生中除却愁君外的第一个朋友,在校内认识的。
由于自出生起便体弱的毛病,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家上课,专人为我辅导导致我格外有意的成绩外,也让我错失了结交朋友的机会。直到国中,我的身体好转,才得到机会进入桐先私立中学,而二阶堂便是我当时接触的第一个朋友。
他坐在我的邻座,由于紫外线过敏,他常常穿着卫衣扣上兜帽遮住自己,是以当时班级内的许多人觉得他过分怪异而不愿同他认识。我虽然得益于好的样貌,常有女生同学与我说话,但是在缺乏与同学相交的经验,又加上身体没有运动习惯而脱离男生群体,渐渐地也成为班级边缘人物。
我们两个边缘人物最后算是报团取暖才玩到一起了吧?
但这不妨碍我现在见到他如此开心。才几天没见,这小子就长得这么高这么壮实了,身边还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真不错。
我忍住想要锤他胸口的动作,嘴角弧度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二阶堂永亮看着这张除却左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同藤原愁几近一模一样的脸,眼神越发深沉,直到手中的弓身承受不住发出一声“嘎吱”声才从回忆中抽出身。
一年级即将结束的时候,这人突然离开,并没有留下告别的讯息。二年级时看见了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后辈藤原愁所闹出的笑话,点点滴滴汇聚成一团。四年,这人怎么能笑的出来?
都说近乡情更怯,显然二阶堂永亮现在是那个情怯的人。
他握住弓身的手掌攥的泛白,我忍不住抬手在他眼前一晃,他成功被我吸引回神。
我暗自清了清嗓音,试图让四年时间在我的声色变换间发酵过去,我故作惊讶加感叹:“二阶堂?真不容易,你居然能认出来我。”
毕竟愁君都没认出我。我在心底补充。
二阶堂听出眼前少年的声音不像四年前清脆灵动,多了些暗沉,不过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嗓子里总像是有几粒沙子或是几口浓痰,这也是能原谅。
他想:声音还是很好听,和藤原愁明显区分开了,沉了好几个度。
他心下感叹还好多学了几年声乐,倒是又学会了一些分辨的区别。
二阶堂盯着我,不知道看向我脸的哪处:“没少看藤原愁那张脸,四年过去,也真是两个人一点也没差。”
语气恶劣,嘴角还挂上了抹嘲弄的笑。
欸,就是这味儿了,傲娇猫。
“你们接下来是第几场比赛?”
脑中开始浮现刚才扫过的赛程表。
我在他越来越灿烂的笑容里自问自答:“辻峰高中,对战栗园高中,第三场,还有半个小时。”
怎么笑的越来越乖了。
“?”
“你的记忆力还是这么超群。即使没关注扫了一眼也能牢记在心。”
明明在在夸赞我,我却听出来讽刺。
根本没有,不然我这四年的记忆哪里去了。我暗自反驳,却也知道这种表示自己失忆过的话不能说出口,只敢在心里嘀咕。
“你会来给我加油的吧。”
欸,怎么擅自就决定了我接下来的去向。不过愁君的比赛还没开始,呆在这里也蛮无聊的
“愁的比赛是下午第二场,你还有很多时间。”
二阶堂好像洞穿了我心中所想,直接将我顾虑摆至台面,逐一击破。
看着他归队的背影,我忍不住扶住下巴。
这家伙的嘴硬似乎被治好了,怪坦诚的,想要的敢于争取了。
他挥手告别的背影大方自然,好像无所谓身后的人到底有没有看见。
二阶堂归队后,其他四位队友开始八卦。
“二阶堂,刚刚那是谁?你居然会主动打招呼截住他?”大田黑贤有仗着身高体壮肌肉密实,揽住二阶堂永亮的脖子凑在他耳边的帽檐处问。
闷热的呼吸打在他的帽子上,让他本就不佳的心情更是不清爽。
二阶堂打下大田黑的手,按住他的脸让他远离自己:“桐先时期的同学,还有,离我远点,热死了。”
“热死了还戴帽子,真——”大黑田颇为不爽的揉着自己被打红的手,正准备嘴二阶堂几句,却见他掀起眼皮,毫无感情的扫了自己一眼,连忙转变语气,还收住手做了了网络上流行的比“赞”手势,“真有你的,不愧是我们辻峰的队长。就是棒!”
说完还剧烈的点了点头,生怕二阶堂不信。
不破晃士郎没忍住嗤笑一声,声音尽管很低但是众人都是听见了。
大黑田面皮厚,也不在乎,主要是这一个正队长一个副队长,即使自己是三年级的学长却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这次纯属最贱,呸呸呸。
眼见着队长又扫过自己一眼,他连忙收住表情抵着下巴,装作在思考其他的事情。
直到队长收回视线,他才偷偷用余光观察自家队长的表情。见他面色逐渐软化下来,才慢慢开口试探:“虽然被挡住了,但看气质,怎么都不像是个普通人。”
二阶堂不给反应。
“感觉和桐先的贵公子是一流。”
鲜少开口的面罩男荒垣黎司开口了,他隔得老远就感觉到那人扑面而来的贵族气息。
樋口柊马揉了揉稀松的睡眼:“和那个藤原愁一样的姓氏,很难没有关系吧。”
眼见着二阶堂的脸色又要黑下去,不破晃士郎那根挑染的红色头发都跟着晃了两下,虽然他喜欢逗二阶堂,但是不代表他喜欢在雷区蹦迪,扯到藤原的姓氏宗亲怎么都是二阶堂的无法忍耐。更何况从方才他回复大田黑那充满烦躁的语气和态度,想必这个藤原绪和他还真有点过节,他只想吃瓜,可不想踩雷。
不破晃士郎连忙捂住樋口柊马的嘴试图转移话题:“看你觉都没睡醒,刚刚我们说了什么你肯定也没听清。赶紧醒醒神,待会儿就是我们比赛了。”
樋口柊马一时被捂的呼吸不过来,空出的手用力扯掰试图挣扎开。
看着队友被捂的通红的半张脸,不破晃士郎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了,赶紧松开,嘴角挂着的笑蛮不好意思带了些歉疚。
但是这依然没有让不破晃士郎放弃揉着樋口的头摇晃,试图让后者醒过神来。
“睡够了也要清醒过来,还有不足半小时就到我们了。”
二阶堂看着自己队友打闹的身影,压下来自己乱飞的心思。比赛最重要,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他不允许自己被任何事情分散注意力。
那个个子壮实额顶染了缕红毛的居然把手搭在二阶堂的肩膀上,还没被他打下,真稀奇。
少时这短暂的情谊恍若昨日,眼前的箭矢飞快划过,击中标靶,场馆内响彻“yoi”加油声。
二阶堂在弓道上的天赋,是经我只在愁君身上见过。
我笃定与其对战的栗园高中无法战胜辻峰。武射系的礼仪不如礼射系观赏性高,气势恢宏却是场上无一能及,光是气势上的碾压便已足够。
辻峰vs栗园的比赛已经没有观看的意义。我估量着时间在心中拒绝了他的邀请。
已知结果的比赛丝毫引不起我的兴趣,那四番的少年已经彻底放弃。
顺着人流前往另一个场馆,看见了在前派观看的东条先生,身旁那个少女应当是我的幼妹莎绘。
两场参赛人员都是礼射系。从依次落位,再到顺次离场,他们的弦音饱满又清脆。凤舞的落五有点意思,他身姿挺拔,拉出来的弦却并不如此,第二箭有侥幸成分,早气是吗?应当是有过矫正,效果很明显,只是还是不稳定啊。
“鸣宫凑。”
“欸,你喜欢这位选手吗?”
“?”
我转过头看过去,他穿了个蓝色的记者马甲,脖子上还挂了个工作人员的牌子。
四目相对间,他不大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听见你念出这位选手的名字了。”
有马瑾。
“不过你眼光不错哦,我原以为你们这个年纪都会更喜欢桐先,但你看,那位是今年的种子选手,看他的礼仪很出色吧,干脆不拖沓,具备生命力,他们是本届比赛的种子选手哦。”
他的笑容很具备感染力,眼睛弯成一条缝看向我,很卖力介绍凤舞的成员,看得出来很喜欢凤舞高中。
“那位鸣宫凑,据说原先也是桐先的选手?”
他突然瞪大眼睛看向我:“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他们吧?”
看来之前他遇见过很多人问出这个问题。
“虽然之前是桐先的选手,但那已经是国中时期的事情了,而且你是觉得拥有这个设定才更带感吗?复仇?”
他的眉毛拧成两条粗壮的蚯蚓。
这位有马瑾先生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们私底下关系好的很,就是多了你们这些粉丝乱猜测才让他们见面也很尴尬。”
这么说桐先和凤舞关系很不错。
“喜欢比赛就比赛,干嘛上升个人。”
我松了松脸部肌肉,尽管眼神温和,但有口罩遮住,他辨别不出我释缓的善意信号。
“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鸣宫选手的粉丝。”
我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手指抖个不停,嘴里的话一时收住声憋回了肚子里。
“你好,有马先生,鄙姓藤原。”
我顺势摘下口罩,朝他握手示意。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眼熟?”
我没给他眼熟的机会,顺势继续问下去。坐在最后的好处就是周围只有我们两个人,聊天时只要压低声线就不会影响任何人,且这个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比赛上(这也是我为什么在方才他落座我身旁的时候有些奇怪,毕竟前面还有零星的几个位置,为了更好的观赛体验当然是能前排就前排)。
“有马先生是凤舞的粉丝啊。”
“他们真的很励志。”
仅仅是因为励志吗?那选择辻峰不更好?毕竟他们连教练都没有,场地也是租借,全凭借着热爱和高年级学长口耳相授才学会的射箭。
“他们可是这个,一匹低调的黑马,比上午那支队伍可是不遑相让。”他比出个大拇指的手势。
“可惜了,不能去前排观看。”
“有马先生既然是日报的工作人员,前面应当有位置吧?”
“不了不了,今天是我的问题迟到了,现在去前面,还是不了。”
他抿着唇摇头拒绝,然后手指了指前排示意今天这场比赛观看的人太多。
确实现在过去会影响前排人的观赛效果。
这场比赛先由凤舞的一番发出弦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