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记事簿 第8章 慢生活

原本三方合作就备受关注，因为盛晴在签约仪式上重新露面的事，那些人私底下又加了一个新的讨论风向。主要集中在探究盛谨此次身体出现问题是否跟盛晴有关、盛家掌权人在背后扮演了怎样的角色、盛家后续是否有大动作、签约仪式上程宁两家是否也参与其中等等，从职场阴谋论议论到豪门秘辛，众说纷纭。

收到麦岑发来的消息时，盛晴正在开车前往绥城的路上。手机振动提醒有新消息，她瞥了一眼没拿起来看，专心开车。

到达目的地，盛晴像往常一样去麦岑的办公室，走廊上远远地就望见办公室的门似乎开着。她走到门口，里面听着没什么声音，门开着，贸然进去不合适，于是敲了敲靠墙的门，没人应，等了两秒又敲了敲，里面的人这才听见，应声道：“请进。”

不是特别大声，也不是麦岑的声音，而是个年轻男人的嗓音。

还是熟人，盛晴一时有点进退两难。

下车后就顺手把手机揣口袋里了，她想起来麦岑后面又给她发了信息，便点开看，麦岑让她到了之后直接去八楼的小办公室，原来的办公室最近在重新装修，别跑空了。

合上手机，盛晴正想着进去说一声，刚走没一步，一抬头就看见里面的人朝这边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盛晴感觉对面的人明显一怔，反应慢半拍才温和出声道：“盛晴，好久不见。”

是有段时间不见了，距上次在医院已经相隔一个多月，聊天信息也还停留在许长晏的那句不客气。盛晴没朝里看，不清楚装修这件事为什么会跟许长晏有关，只道：“许先生，我不知道是你在这边，抱歉。我找麦老板，先上去了。”

“盛晴，”许长晏叫住她，眼睛很认真，“伤恢复得怎么样？还会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都好了。”盛晴直言，接着问，“许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许长晏摇了下头：“你去忙吧。”

“再见。”盛晴说完便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许长晏始终站在门口，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目光。

八楼小办公室，麦岑一见到盛晴就照例来了个亲密拥抱。

盛晴这次带的是青柠慕斯。麦岑很喜欢这家蛋糕店的甜品和蛋糕，在另一个市，不支持外送，所以盛晴每次都会先问麦岑要不要吃，不吃就带别的东西，得到肯定的答案就从淮市开一个多小时车过去那边买好东西，再从那边开车来麦岑这里，为此还专门在车里装上了车载冰箱。

上次麦岑收到盛晴半夜发过去的信息，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吓得她第二天一有空就去拍了琥珀全方位的好多个视频和照片，说琥珀特别好，是不是盛晴这边发生了什么，因为盛晴从来不会在半夜发那样的信息。盛晴当然不可能说真实原因，只是简单带过。

她跟麦岑的话题无非就是琥珀，多的她也不会多说，每次都是麦岑自己输出自己的日常生活，以至于她现在在桌上看见那两张印着自己的脸的报纸时，麦岑显然一慌，手忙脚乱地要去把东西收起来，动作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局促。

暗自懊恼自己看完了没记得放好，去看盛晴的反应。

盛晴没反应。

甚至在看着麦岑慌乱的动作时，还很平淡地问：“看个报纸紧张什么？”

麦岑无聊的时候就喜欢买各个地方的报纸看，不限类型，从不同渠道搜索过来，分类放好，家里收藏了一堆，时间能横跨十几年，自然也不会错过和盛家有关的东西。

“哎呀，这不是，没当着你的面看你，有种背后议论被当事人抓包的感觉嘛。”麦岑的音调都跟着小了很多。

盛晴看她这样子心里就大概有数了，顺着问：“上面说了什么。”

盛家登报的次数很少，内容基本都是新项目和已经做出的重大成果，偶尔会配一张现场照片，都是正常的内容，麦岑的反应明显不像是这样。

“这张是很正常的报道，说你们家新的合作什么的。”麦岑拿出其中一张给盛晴看，讲的是三方合作的事，配图是签约仪式现场三个代表人的合照，没有任何问题。

盛晴看向麦岑手里的另一张。

麦岑这下才犹犹豫豫地拿出来说：“这张有一点奇怪，说你们家内斗、姐弟反目，还有其他人搞阴谋之类的。”

配图也是三人合照，却刻意放大了盛晴受伤的手。

盛晴看到报纸的名字，不是什么主流媒体，心下了然，眼神从上面挪开，“都是捏造的，很无聊。”

见盛晴这反应，麦岑压不住好奇心，靠上前来双眼发亮地问：“你自己也看过吗？”

“看过。”这半年多以来不止一次在街边的报刊亭停留过。

“不是，我很好奇欸，这种东西他们都敢发出来，不怕被告吗？”麦岑继续问，“这算造谣了吧，你们当事人也不处理一下的吗？”

“影响不大，不用管。”盛晴只这么说。

这种媒体无非就是靠那些臆想的内容引人注意，哪个方面的事情都能写一下，又不敢写得太过分，被告事小，收不了场事大。

盛家除了盛喻之这一脉，还有盛老爷子其他几个儿女，不是没打着盛家的名号闹出过别的新闻。而盛喻之跟盛晴盛谨平日里除了出席必要的场合，私人行踪都比较隐秘，除了狗仔和圈内的人，没人会想从他们身上弄出点什么事。这样的事，盛喻之从来不管，也不在乎，反正对盛家造不成什么影响，传一阵自然就过去了，除非有人有豹子胆敢恶意诽谤。

麦岑没得到想听的答案，只能失落一下，想起什么，低头去看盛晴的手，有点担心：“看上面特写了你手受伤的照片，是真的受伤了吗，现在怎么样？”

盛晴不经意躲开麦岑来抓自己的手的手，淡淡道：“小伤，已经好了。”

“不是吧，难道上面说你跟你弟弟打架……”麦岑听盛晴承认受伤了，难掩震惊，“不是编的？”

“当然，”盛晴在麦岑几乎要瞪圆的眼睛下接上后半句，“是假的。”

麦岑笑骂了一句敢耍我，护住报纸：“我替你仔细看过了，里面没写什么过分的话，不用没收吧？听说这一期数量不多，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让人给带的。”

“我没收你报纸做什么。”盛晴疑惑。

报纸被收起来，麦岑转而提到另一件事，看着盛晴，兴致又上来了：“亲爱的我跟你讲，之前我不是嫌我办公桌背后那一面墙光秃秃的嘛，挂东西又不好看，这几天我约上了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壁画师，请他给我设计了很可爱的图案，刚好跟我们宠物乐园统一风格，待会儿我们跟琥珀玩完后我带你去看！”

盛晴想到许长晏，脑海里已经自动把麦岑说的人跟他匹配起来。

来到室外，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琥珀在沙水区，走了几步，盛晴远远就望见琥珀正趴在边上懒洋洋地晒太阳，没过一会儿就警觉地向这边看过来，随即站起来撒腿就跑。

盛晴今天没有别的事，陪着琥珀在室外玩了一圈，差不多了便带着琥珀回到它的小窝休息，自己则是跟着麦岑到七楼的办公室。

门依旧是开着的，麦岑礼貌性敲门叫了一声，听到应答后和盛晴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整面墙的2d卡通画，已经上色上了三分之一，不同品种的小狗分散开来，在宠物乐园的各个地方玩耍，大场景里设施和植物的地方还做了一点浮雕效果，童话风的色调与办公室原本的原木色调和谐相融。

盛晴的目光只在墙上停留了一瞬，挪向旁边，看许长晏放下颜料从脚手架上下来，转身过来看，一下便和她的目光撞上，但很快就不动声色地移开，看向麦岑问：“麦老板是还有其他的要求吗？”

“没有没有，我就是过来看看，许先生你忙你的就好了。”麦岑摆摆手，笑眯眯地看盛晴，“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挺可爱的。”盛晴面色如常。

许长晏又看过来一眼，正好被麦岑发现，麦岑也看看盛晴：“认识？”

盛晴嗯了声。麦岑莫名从两人身上感觉出一丝怪异来，想着已经到饭点了，便对两人说：“既然大家都认识，不然就一起吃个午饭怎么样？许先生忙了一上午也辛苦了。”

不用想许长晏也不会同意，盛晴不作声，听见许长晏缓缓答：“谢谢，你们去吃就可以了，我先把这一块的颜色填完。”

麦岑只好点头：“那好吧，许先生可以自己到一楼的餐厅用餐，我已经通知下去了。”

许长晏：“好的。”

盛晴和麦岑离开办公室，去了一家麦岑预订好的餐厅。

“我觉得你俩之间有点奇怪。”

盛晴握着筷子，听见麦岑这话时无名指和小指蜷了蜷：“哪里奇怪。”

“感觉挺熟的，又好像很不熟。”麦岑喝了一口汤，“有种微妙的别扭，反正我也说不上来，女人的第六感你懂吧。”

盛晴不语，麦岑紧跟着问：“亲爱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满足满足我的好奇心……？”

“偶然碰见，普通朋友而已。”盛晴直接道，麦岑的心思一点也不难猜，虽然听起来是很敷衍的回答，但确实是事实。

麦岑将信将疑，还是觉得不简单，但不可能再从盛晴嘴里听到更多。

午饭结束后已经快到下午一点，盛晴开车带着麦岑回店里。午休时间，店里静悄悄的，盛晴和麦岑也陪着琥珀眯了一会儿。

下午麦岑有工作要处理，让盛晴自己到处逛逛。琥珀走哪跟哪，盛晴带着它在室外散步散了一圈，喝完水后，找到一处树荫下坐着，看场地上已经陆续有客人带着宠物在玩。

盛晴盘腿坐着，手肘撑在大腿上，掌心抵着左侧脸，静静地观察他们。此时此刻，她能看到的无非就是两种情绪：放松和快乐。有大人也有小孩子，有一人一狗也有一个大家庭，她看着，逐渐有些出了神。

“盛晴。”熟悉的声音随着脚步踩在草坪上发出的沙沙声而传来。

来人在她身边停下，她偏头去看，听许长晏问：“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随你。”盛晴没再看他。

许长晏也盘腿坐下来，低头去看窝在盛晴腿边的琥珀。琥珀没从他身上感觉到恶意，只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去。

“它叫什么名字？”许长晏像朋友之间闲聊那样，气和心平地问。

“琥珀。”盛晴答，见琥珀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抬头看过来，便伸手摸了摸它的头，让它睡自己的。

“为什么取这样的名字？”其实从词义上看已经能推断了，但许长晏还是问了一句。

“吉祥，珍贵。”盛晴没觉得这是不能对别人说的东西，很自然地答。

“它看起来很黏你。”

“可能是我救了它。”盛晴想了一下。

许长晏顿了一顿：“我以为它是麦老板自己养的。”麦岑前天在找他设计图稿时就带他看了琥珀，要求他把琥珀画在一眼就能看出谁是老大的位置上。

“是。”盛晴道，“如果你要从‘归属权’上说，不是。”

是盛晴忽悠人时才会有的语气。许长晏表情不变：“以前，你也救过别的动物。”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它很可爱。”

“谢谢。”

“不客气。”

盛晴沉默下来，许长晏也不再出声。马上要进入十二月下旬，淮市的冬天今年来得迟，天气冷一阵热一阵，午后的风吹拂过来，带起一丝凉意。一时间，两人静默相对，好像又回到了在接风宴露台上的那晚。

许久，盛晴听许长晏的声音跟新一阵的风声拂过来：“过几天就是冬至，今年生日，有想好怎么过吗？”

盛晴来回摸着琥珀头顶上的毛发。

有时她会觉得挺奇怪，有些问题明明大家都知道答案，问出来等于废话，但许长晏对此好像永远不会觉得尴尬和麻烦。

她跟盛谨的生日，从盛喻之成为盛家掌权人的那年就不单纯只是自己的生日，举办的生日宴会也不是为了庆祝生日。像宁衍的接风宴那样，不会只是朋友为他接风洗尘。

“你如果有时间来，我会让人再准备一份请柬给你。”盛晴回头，没避开许长晏的目光，淡然地与他对视。

距离冬至只剩三天，生日会的请柬早就发出去了。如果许长晏来参加的话，应该有人会挺高兴的，就是不知道人多眼杂，会不会又传出什么东西去。

“不用麻烦了。”许长晏并未犹豫，“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时间和地点吗？我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你和盛谨。”

盛晴说了个地点，公事公办的模样：“七点半开始，礼物让人直接交到正门的警卫室就行。”

许长晏说好的，无言之后，又是长久的寂静。

盛晴不会在这样的情景中觉得不适，对方不说话，她便让自己放空在自己的世界里。许长晏似乎每次跟她说话都得思考上很久，她也没心思去猜他下一句话要在几分钟之后说，只当自己身边坐了根人形柱子，思维偶尔在他身上运转一下时，会想他究竟在想什么。

就像她会想麦岑为什么永远说那么多话不会累一样。

目前想来，许长晏是个很矛盾的人，别的不知道，至少面对她时观感是这样。

麦岑说他们之间有别扭感，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她想。

她跟许长晏此时的相隔不到半米，是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许长晏扮演完一根合格的木头桩子，终于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你喜欢这样慢下来的生活吗？”

盛晴正用食指和中指勾转着面前翘起来的草玩，闻声头也没抬就答：“慢生活，喜欢啊。”

“比起以前呢。”

盛晴的动作停住了一瞬间。只消几秒，她道：“你问哪个以前？”

“在我和你刚认识的时候。”

“也喜欢，不用上班，你不喜欢吗？”

“……喜欢。”

“那就没有问题了。”

盛晴面上一片坦然，没回避，也不多表露什么。许长晏若有意，大可以趁这个机会再往深里聊，可他只是再度沉默下来。

最后，他站起身来：“我先回去工作了。”

盛晴应了一声，听他逐渐走远。

-

傍晚，盛晴和结束工作的麦岑在一楼餐厅吃完晚饭，带着琥珀准备回家时，恰好在一楼大厅碰上准备离开的许长晏。

他叫了盛晴一声，而后看向麦岑道：“麦老板，墙绘明天上午能够完工，目前的进度已经拍照发给你。”

“辛苦啦，路上注意安全。”麦岑冲他挥挥手。

许长晏的目光却被麦岑手上那两张被折好的报纸吸引住，露在外面的部分是对三方合作的报道。

麦岑意识到自己很顺地举了右手，而右手还握着报纸，虽然是正常内容，但乍然被别人看见还是莫名有点心虚，默默放下，偷偷去瞥盛晴：“啊，那个……”

报纸基本都是送到店里，她下班再带回家放好。

盛晴很淡定：“许先生觉得这个新闻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许长晏诚实道，“我前两天在淮市听见了一些不太好的话，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和我说一声。”

又开始说废话了。

“不需要。”盛晴很直接。

“好的。那么我先回去了，”许长晏看着盛晴，“再见。”

等他走远一点时麦岑立马道歉：“我错了亲爱的，我以后不管什么都拿个袋子装起来。”

“没事。”盛晴毫不在意，继续往外走。晚上店里不营业，麦岑会在下班后把琥珀带回自己家，上班再带过来。

此刻盛晴握着牵引绳，琥珀在前头走，熟练地往停车场的方向去。

回麦岑家，盛晴和麦岑各自开车，她一拉开副驾驶车门琥珀就飞快地往上挑，在座位底下找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她提前把座位往后调了，琥珀块头大，不至于挤得不舒服。

回去开车十几分钟就能到，盛晴跟麦岑在玄关处换好鞋后进去。家里的装修是米绿色系的法式田园风格，一开门便仿佛置身春天，麦岑一进门心情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好。

麦岑独居，琥珀在麦岑家里有一个专属的小房间，里面搭了睡觉的窝，放了它喜欢的玩具。如果不加班，麦岑就会回来后给它添晚上那顿，如果加班回来得晚，就直接让它在店里吃，盛晴还没回淮市的话，自然交给盛晴。

盛晴在琥珀的小房间里往它盆里添了粮，坐在它身旁的小板凳上看它吃。麦岑斜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亲爱的，你还是不考虑一下把它带在自己身边养吗？”

盛晴知道麦岑为什么问这个，琥珀马上十岁，这么多年来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十岁以后能像现在这样健康地长到几岁谁也不清楚。

她没正面回答：“抚养费不够了吗？”

说着就点开手机给麦岑的账户打了一笔账过去。

“这就伤感情了噢，我不是说这个。”说是这么说，听到手机提示音就点开到账信息看时麦岑也不迟疑，“谢谢亲爱的。”

盛晴每次打过来的钱只多不少，也压根就用不了那么多，她新建了一个账户，多出来的钱就往里面放。

“它在你这里就很好。”盛晴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每次看你走，它要失落上一整天才能缓过来呢。”麦岑突发奇想，“要不亲爱的你搬过来怎么样，以后我的工作请别人做，我就每天送你上下班。”

“不怎么样。”盛晴道，“现在这样就可以，我自己养不好它。”

麦岑不会察觉不出盛晴不养琥珀绝不只是因为忙，但盛晴不说，她也不多问，只感叹道：“哎呀，我就再多辛苦一点照顾咱女儿喽。”

盛晴还就真的跟她说：“辛苦了。”

麦岑听不了她说这些：“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别太晚回，咱俩再聊一会儿我送你出去。”

琥珀跟在盛晴脚后一起来到客厅，听麦岑聊完一些有的没的，喝完最后一口茶后放下杯子。

“走了。”

麦岑送盛晴到楼下，仍旧是一人一狗看着她上车，飞吻道：“亲爱的拜拜，要记得想我哟~”

许长晏：这个可以说吗，那个可以说吗，算了，再想想。

盛晴：我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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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慢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