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就到了周五,凤致和孟鑫尧相携来到西里酒店,酒店的规格并不高,主要是他们剧组的资金是实在也不怎么充足。
他们这个小剧组,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大家都是娱乐圈的边缘人物,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桌上的气氛轻快又热烈,偶尔三言两语里有着淡淡不舍。
凤致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孟鑫尧的身上,看他绅士地帮同组的女演员挡酒,看他低眉顺眼地听制片人说话,看他带着浅浅笑意看自己。
凤致还记得他跟孟鑫尧的第一次见面,他除了当群演,也会当替身,那是他刚刚拍完一场戏,身上全是泥浆,孟鑫尧在这时候出现,笑着递给他一张手帕。
就是那一眼,就让凤致想要跟他一辈子。
“一会儿散了,出去走走?”凤致看他坐回自己边上,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孟鑫尧点点头,脸上一直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凤致只觉得孟鑫尧那微勾的眼尾,似乎是把自己的魂都勾走了,烧得他的背上都像是又好几只小虫子爬啊爬的。
即使已经在一起快一年多了,凤致还是会受不了孟鑫尧带着爱意的水润的眸子,又不敢在人前表露得太明显,所以他只能拼命地去忍耐。
好半天身上的燥热感消失了,包厢里却来了不速之客。
凤致看到剧组的导演组,制片人都站起了来,他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一起站起来。
袭桐的神色很冷淡,剧组里所有的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无动于衷,只是很自然地坐在了于导的身旁,原本坐在那个位置的人是制片人,制片人的旁边就是凤致。
凤致的目光一直在孟鑫尧的身上,所以一直没有发现袭桐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席上的气氛突然就凝滞起来,没有人敢开口说话,甚至没有人动筷子,都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凤致,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鼎丰的袭总,袭总,这是凤致。”于导看着袭桐在桌上轻点的手指,对上袭桐似笑非笑的目光,只能给凤致介绍。
“袭总好。”凤致只能短暂地收回在孟鑫尧身上的目光,然后转头跟袭桐打招呼,却发现这个人就是那天闯进他们拍摄现场的不速之客。
凤致的眼睫稍微垂下去了一点,就看见袭桐伸出来的,骨节分明的大手。
他看了一眼袭桐,又看了一眼于导,最后在于导的目光下伸出手,跟袭桐的手握在一起。
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握手,但在凤致的手伸出去的时候,袭桐就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在过了几秒之后,凤致想收回手,但怎么也挣不开袭桐的手,孟鑫尧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他们的身上,看到他们握着的手的时候皱了皱眉。
袭桐自然也注意到了孟鑫尧的面色,他这才扬了扬眉,收回手,上面还残存这凤致的体温,他因为喝了酒,手心热乎乎的,却并不潮湿。
“凤致?好名字啊。”袭桐指尖在酒杯口打转,他们聚餐的酒也不多高级,这样的酒袭桐看不上眼,所以当于导要敬他酒的时候,他直接没喝。
于导面上也有些尴尬,袭桐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袭总,我再跟您介绍一下吧,这是小孟,孟鑫尧……”
袭桐只是似笑非笑:“记不住那么多,一个就够了。”他的眼神落在凤致的身上,“对吗?”
凤致对上他的眼睛,那种扑面而来的寒意又让凤致的手轻轻地颤了颤,他低下头,不再说话。
袭桐看他低垂下的头,露出修长的脖颈,他的皮肤白,青色血管看着格外清晰,有些长了的头发散乱在脖颈上,像是生命力极其旺盛的小草。
他看了一会儿,越看越喜欢,有些按捺不住,他看了于导一眼。
于导低下头,感受到袭桐的目光,他只能继续笑着:“咱们都敬袭总一杯吧,希望袭总以后能多多关照。”
于是剧组所有人都站起身,执着酒杯,等着袭桐的动作,袭桐坐着,像是看不到这些人:“不必,主演跟我喝杯酒就行。”
桌上没有人惹得起他,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尴尬,于导拉了拉凤致,孟鑫尧绕过凤致,走到了袭桐的面前。
“袭总,敬您。”
凤致这才有些紧张,他赶紧抓了抓孟鑫尧的衣角,眼神里都是焦急。
袭桐似笑非笑,看着凤致拉着孟鑫尧的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带,找了一只干净的杯子,拿着酒瓶倒了满满一杯。
“敬我的酒,要喝就喝满。”
凤致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他们这样社会最底层的人,怎么能跟那种高高在上的人起冲突,更何况,那一整杯酒喝下去是会出问题的:“鑫尧!”
孟鑫尧的手已经朝那杯酒伸过去,被凤致紧紧地抓住,他对着孟鑫尧摇了摇头:“你胃不好,不能喝太多。”
说完他又看向袭桐,脸因为着急变得有些红,又挂着一点笑:“袭总,我跟鑫尧都是主演,我们一起敬你吧。”
“一个一个来,不着急。”也就是说这杯酒孟鑫尧是非喝不可了。
孟鑫尧拍了拍凤致的手,然后端着那杯酒一饮而下,凤致吓得眼睛都睁圆了,焦急地去看于导,看制片人,但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眼见着杯子里的酒已经少了一半,凤致眼睛都红了,他去拉了孟鑫尧的手,直接把那半杯酒抢到了自己的手中,随后仰头把剩下的半杯酒都喝了。
孟鑫尧赶紧夺下他手中的的酒杯,满满的一杯酒被他们两人喝了个干净,袭桐看着酒杯上无形中交叠的唇印,捻了捻手指。
袭桐并不恼怒,手又握上酒瓶,重新找了个杯子,看着的凤致:“你还有一杯。”
于导这是有些坐不住了:“袭总…… ”
袭桐倒了半杯酒,刚好是刚才凤致替孟鑫尧喝的那个量:“你的酒呢?不是说敬我吗?”
凤致看到桌上自己的酒杯,里面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凤致刚想重新满上,袭桐站起身来,按住了他的手:“就这么喝。”
凤致看向孟鑫尧,他已经有些站不住,这会儿一只手撑在桌上,呼吸有些急促。
“敬袭总。”凤致仰起头,喉结一滚,酒杯里剩余不多的酒酒全部下肚。
袭桐朝他举了举杯,一口也干了自己酒杯里的酒。
“我还有事,走了。”他站起身来,目光像是焊在了凤致的身上,“下次见,凤致。”
袭桐走得和他来得一样干脆,留得他们的包间里一片寂静,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只是杀青宴是不能再继续开下去了。
凤致看着孟鑫尧捂着胃的样子,顾不得想别的事情,跟于导告辞之后酒扶着孟鑫尧回了他们的出租屋。
孟鑫尧本来胃就不太好,今晚光喝酒了也没有怎么吃东西,这会儿面色苍白地捂着胃部,佝偻着身躯,看得凤致心里一紧。
凤致找到家里的胃药喂给他吃,又熬了粥,他吃了点下肚,就又蜷缩着睡着了。
凤致精疲力尽地跌坐在床边,想着今晚上发生的事情,他模糊中想起了袭桐的眼神,似曾相识,却记不得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想不通他也不想了,他的胸口也闷闷的,胃也在抽搐,他走到公共卫生间,吐了之后才觉得舒服一点,回到房间里,自己也吃了一粒胃药,摸了摸孟鑫尧的额头,又重新在地上坐下,头靠在孟鑫尧的手臂上,就坐在床边睡着了。
好在接下来的并没有什么风浪,这部剧拍完之后,他们的生活又成了以前的状态。
孟鑫尧接到了一部电视剧的小龙套,凤致最近都没有接到工作,但生活总要继续,他不能一直不工作。
做群演的工资不高,尤其像凤致这样长得好的一般都会被主演嫌弃,生怕到时候播出会抢了主角的风头,所以他做群演的时候,一般都是接的灰头土脸的角色或者是毫无知觉的死尸。
于是凤致去了别的地方找工作,他们把基地里的租的房退了,换到了小镇上,小镇离基地和市里都不算远,算是能很好地满足他们两个人上班的需求。
孟鑫尧最近拍戏很累,凤致一边要工作,一边还要想着怎么照顾孟鑫尧,两个人的生活都很拮据,凤致一直在争取用最少的花费,最大程度地保证孟鑫尧的营养。
这次拍《盛夏》,虽然有片酬,但开的数还是圈子里的最底层,而且也不是一次付清,毕竟他们剧组也不太富裕。
凤致也没什么文化,高中没读完就辍学打工了,所以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他也找不到,从他来到A市之后,就什么什么活都干过。
服务员,洗盘子,发传单,扛水泥,只要是日结工资的,他几乎都干过,但每一份工作,都因着他有一个舞台梦而做不长久。
今天,凤致人民广场,穿着玩偶服发传单。
因为天气热,玩偶服里又闷,但是薪资却是以前的好几倍。
有很有礼貌接过传单的,有无视的,有嘴上说抱歉不接的,还有对着他拳打脚踢的熊孩子。
要在一个大城市活下去可真不容易啊,凤致就着水,一只手夹着玩偶服的脑袋,啃了两口干涩的面包。
他边吃东西,边计算着他的存款,孟鑫尧的生日快到了,还得给他买个礼物给他他一个惊喜。
他不止一次地挺孟鑫尧说想要一双鞋,凤致算了算,等到下个月片酬到了,再挤一挤应该是能买给他的。
凤致望着远处来来往往的行人,仰天笑了笑,生活总会越过越好的。
他的笑落在了不远处人的眼里,袭桐有些纳闷,侧过头问孙助理:“你说,都穷成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
孙助理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抬起头,就看见袭桐近乎痴迷的目光:“笑得那么好看,你说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