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训练室,楚洛把早餐塞给杨夏,搀着付与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热水给他。
杨夏跟进来,偷偷瞥一眼沙发上的人。
付与脸色惨白,神色阴冷,死神附体一样。
如果楚洛没在旁边,杨夏绝不敢靠近。
早上不是还愉快约早餐吗?怎么一回来就这样?不会是约着吵架去的吧?
想起付与那一身功夫,杨夏挪着步子挡在楚洛面前,很担心付与做混账事。
“夏夏,你去吃早餐吧。他就是有点冷,没别的事。”楚洛推推旁边的人,起身到衣帽间拿出一条披肩,小心披到付与肩上,两边交叉,裹紧付与。
楚洛很周到,付与却依旧冷如冰霜。
杨夏不太放心:“真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去吧。”楚洛冲他笑笑,“再不吃东西要凉了。”
楚洛的笑总能让人安心,杨夏不再多事,转身出了休息室。
室内一片寂静。
谁都没有开口。
水杯在付与手里,水面荡漾,尽显他不平静的心。
楚洛伸出双手,抱住付与的手和杯子。
冷暖相贴。
温度一寸寸传输着,不知过了多久,杯中的水终于恢复平静。
“我没事。”
难得是付与开口打破平静。他脸色依旧不算好看,乌云好歹散去,眉眼挂了常见的淡漠。
此前的事,仿佛一场风雨,太阳出来,便不留痕迹。
楚洛不会窥探付与,此刻能做的,只有帮助付与,替他赶走不适。
点点头,楚洛说:“我知道,你手太冷了,暖一暖。”
五指动了动,楚洛轻轻揉搓付与的手,真要帮他取暖。
粉嫩的双手抚摸过冰冷手背。
暖风乍起,冰河解冻。
付与半垂眼帘,睫毛盖住眼底的汹涌浪潮,余光瞥向那双嫩如凝脂的手。
楚洛很投入,一丝不苟地搓着,一心希望付与快点温暖起来,根本没注意他的目光。
忽然,掌心的手滑向手背,楚洛反被握住。
不冷不热的手贴在手背,温度细细密密。楚洛抬头,满脸都是惊讶。
“水。”付与说。
杯子里的水应声晃动,声音清脆,几乎溢出了。
楚洛轻声问:“暖了么?”
付与目光对上来。
眼波流动,是没那么冷了。
轻轻抽出手,楚洛指指水杯:“喝点,更暖。”
*
威亚训练一如既往辛苦,楚洛虽然勉强克服了恐高,但想自如地在空中施法,还需要反复练习。
一开始,他还有心思关注付与的状态,后来训练得太吃力,注意力就没法分散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付与拒接了个电话,好容易回暖的脸,又变得冷冰冰。
用过午餐,他一言不发走进休息室。
杨夏低声问道:“洛哥,付先生到底怎么了?比第一次见面还冷漠,他把冰窖藏身上了吗?”
看向休息室的方向,楚洛低低叹了一声。
付与和柳汪洋关系差,他是知道的。到底差到什么地步,他真不清楚。
从早上的情况来看,可能到了不想见面的程度。
可是,付与那么不想见柳汪洋,怎么会请对方帮忙修锁?还把家里的钥匙给柳汪洋。
真让人想不通。
“他是不是怪你误会他了啊?”
杨夏的声音拉回楚洛的思绪。
楚洛摇摇头:“没有的事,可能是前两天生病,还没缓过来,我进去看看。”
杨夏心都提起来。
付与那身力气,真要发脾气,没忍住动起手来,洛哥怎么顶得住?
他赶紧拉住楚洛:“别吧洛哥?你打个电话叫小维哥来,怕是更靠谱。”
楚洛陷入沉思。
真叫柳维来,怕是有用。犹豫片刻,他拿出手机。
还没播号码,他又想起一件事。
训练这么久,除了上次产生误会,柳维几乎没有来探望过付与。
他马上要开演唱会,每天忙得昏头转向,根本没时间管弟弟。
楚洛决定先试试,真不行,再叫柳维来。
拍拍杨夏,楚洛让他去买几个水蜜桃。
“洛哥,你这么累,还要伺候他?”杨夏目瞪口呆。
楚洛捂着额头:“人都有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好了,你快去吧。”
等人走后,楚洛进去找付与。
和往常一样,付与坐在窗前画画。
楚洛坐在他旁边的沙发,默默看他画火柴人。
付与画画时很专注,握笔有点用力。手背冷白,青筋凸起,非常明显。
手压住屏幕,不停滑动。他画得认真,情绪却很糟糕。
阴鸷和厌恶藏在深处,楚洛都感觉到了。
时间越久,这些情绪越强烈,仿佛下一秒就会爆发。
楚洛不明白,怎么有人情绪波动那么大的时候,还能沉浸地画画。
是习惯了这种状态吗?
如果旁边没人,他又是怎么排解的?
楚洛的目光在付与身上流转。
那双手越来越紧绷,骨节泛白,再用力,可能要拧断笔。
不能让付与胡思乱想下去。
楚洛拿出手机,发了消息给杨夏,让他就近买东西,要快。
约摸十来分钟,杨夏终于端着切好的水蜜桃进来。
额头上都是汗。
楚洛不动声色起身,坐到另一边的沙发,抽了两张纸给杨夏擦汗。又拿来一套茶具,准备泡蜜桃红茶。
“洛哥,我来,小心烫。”杨夏擦了汗,洗干净手就接过茶具。
楚洛:“你休息去吧。”
“没事,泡茶静静心,正好。”杨夏莞尔一笑。
楚洛点点头。
他没泡过茶,也怕搞砸了,索□□给杨夏。
等茶泡好,杨夏已经倒好三杯,加了水蜜桃。
楚洛端起一杯,递给杨夏,指了指外面。
生怕惊动付与。
杨夏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洛哥,我在这可以端茶倒水,不会影响你哄人。”
“别贫。”楚洛瞪他一眼,“去休息一下。”
杨夏撇撇嘴出去了。
端两杯果茶,楚洛缓步来到窗边。
一杯放茶几上,另一杯送到付与面前。
他轻声说:“付与,我上次说的蜜桃红茶,要试试吗?”
付与终于抬起头来。
他神色还是很僵,眼里结着寒冰,有化不开的冷意。
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不介意他的失礼,楚洛弯弯嘴角,笑得很和善,继续给他推荐:“很香甜的,来一杯吧?”
也许是楚洛的笑容太能安抚人,或是语气格外温柔,付与终于放下手里的笔,接过这杯温热的茶。
“小心烫。”楚洛提醒付与。
坐回之前的座位,楚洛端起杯子。
他没有喝茶,微微侧仰着头,目光还停留在付与身上。
坐窗下的人双手握住杯子,眼睛注视手里的茶。
他面前水汽缭绕,似乎能融化冰雪。
缓缓抬起双手,送到嘴边,小小抿一口。
冰冷的水蜜桃中和了茶的热度,是正好可以入口的温度。
他挪开杯子,唇上沾一层薄薄的水光。
脆弱得越发明显。
楚洛轻声问:“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喜欢。”付与声音冷冽,覆着霜雪,听不出一点喜欢的感觉。
他盯着付与。
那双眼睛,又冷又倔。
和漂亮的脸庞格格不入。
摩挲茶杯,楚洛思索办法。
回忆之前的相处,突然有了主意。
他眉毛往下一拉,气鼓鼓地问:“你是不是嫌弃这个没你泡得好?”
付与垂下眼帘,答得很快:“没有。”
果然开始搭理人了。
楚洛眨着眼,放下茶,又起身走到付与面前,拿掉他的杯子,说:“你对它爱答不理,不给喝了。”
眼皮掀了掀,付与抬头看他,眼里的冰霜终于有融化的迹象:“我没有。”
“真没有?”楚洛鼓着眼睛瞅他。
付与:“嗯。”
楚洛勾唇,端起那杯茶,重新送到他手里,一本正经地说:“那你说话。”
转身坐回沙发上,楚洛眼里装着期待。
室内很安静,连两人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付与不动,楚洛不催,静静地凝视彼此。
几分钟后,付与起身了。
他去那边提茶壶,端水蜜桃,缓步走回来,轻轻放茶几上。
大长腿一迈,坐到楚洛旁边。
重新拿个杯子,付与倒了茶,又加入切成方形的水蜜桃。小心端着,拿走楚洛手里那杯,又送去自己泡的。
楚洛挑挑眉:“为什么给我换一杯?”
“没我泡的好。”付与说。
终于肯说实话了?
楚洛噗嗤笑出声:“那我尝尝你的手艺,最好不是吹牛。”
他喝了一小口。
水蜜桃放很多,清甜可口,唇齿留香。
味道特别好,楚洛却不说话。
付与转头问:“好喝吗?”
“勉勉强强,和夏夏泡的没有什么不同。”楚洛瞎说道,“没关系,下次会更优秀。”
付与端起水蜜桃盘子,夹起果肉,一块一块放进楚洛杯子里。
丢了大半进去。
楚洛抿一口,眼睛滴溜溜转,赞许地点点头:“果然更好喝一点。”
“只有一点?”付与问。
楚洛下巴轻抬:“我很实事求是好吧。”
“洛哥哥,张嘴。”
“嗯?”
楚洛还反应过来,付与扎一块水蜜桃,送到楚洛嘴边。
付与身子前倾,离他有点近。原本冰冷的眼神,已经在他的策略下,变得有了温度。
楚洛偷瞄他一眼。
那股清香缭绕在鼻尖,混着付与的呼吸,竟然是暖暖的甜香。
不知是不是呼吸太滚烫,楚洛耳朵慢慢烧起来。
他舔舔唇,不动声色地往后面挪了挪:“我自己来。”
还没摸到叉子,付与已经拒绝:“不算我泡的。”
楚洛敢说,对面这个人,比自己更擅长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瞪他一眼,楚洛握住眼前的手,张嘴咬掉水蜜桃。嚼了两下,愤愤地说:“一点也不香甜。”
付与又送了一块过来,准备把整盘喂给楚洛。
楚洛咬住果肉,若有所思地注视付与。
“不好吃?”付与轻声问。
“哼,你像个大笨蛋。”楚洛嘴里有果肉,说得含含糊糊。
他咽下果肉,一改刚才的傲娇。抓住眼前冰凉的手,眼波流转,满满的关心。
桃花眼里缠绵缱绻,仿佛面对世间最重要的人。
他说:“付与,我拿你当很好很好的朋友。有什么心里话,可以跟我说,我一定会认真倾听。憋在心里自己难受,你说是不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