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特别累,早上闹钟一响,楚洛迷迷糊糊给关了,六点半才惊醒。
出来的时候,付与在休息室画画。
脸色看起来比昨晚好多了。
听见动静,付与收起东西,走过来,问:“洛哥哥,吃什么?”
他神色淡然,语气比平时多了一丝期待。
“你昨晚答应现在说。”
每次随口一说,付与总能记在心上。
楚洛睡一觉醒来,都忘了自己说过这话。
不过,楚洛说话算话。
摸摸付与的额头,确定他退烧了,楚洛便问:“你想吃什么?”
“和洛哥哥一样。”付与说得很干脆。
真不该指望这个人。
楚洛自己想。
他生病了,最好能吃点温和的。楚洛沉思片刻,推荐道:“亿鲜居的粥,喝吗?”
“嗯。”付与点点头,掏出手机点外卖。
“今天起太晚,跑不了多久,去店里吃吧。”楚洛提议。
付与从没单独和楚洛去店里用餐,楚洛主动提起,他求之不得。
亿鲜居在繁华大街,他们开车十来分钟就到了。
堂食的客人挺多,楚洛和付与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进去。
要了个包厢,两人落座,楚洛把菜单放在付与面前:“你点。”
“洛哥哥点就好了。”
付与把菜单推回给楚洛。
在楚洛面前,付与几乎都以他的想法为主。
楚洛不大喜欢这样,嘟囔道:“想请你吃个东西真难。”
“请我?”付与抬眸看过来,眼神有些波动。
“对,今天的早餐,我请。”楚洛说。
楚洛不仅和他出来吃,还要请客。付与凤眼里全是不解,目不转睛瞧着楚洛。
“我不知道情况就生你的气,是我错了,正式向你赔罪。”楚洛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他一直秉承“知错就改”的原则。
对于认错,他很积极。
付与听得手指一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楚洛问:“付先生,你原谅我吗?如果原谅,你就点个餐。”
付与再不好推辞,点了海鲜粥和几样早点。
楚洛拿过来一看,好家伙,全是自己爱吃的。偷瞄对面的人,他也加了几样符合付与口味的东西。
话说开了,两人不再冷脸相对,楚洛可算愿意多看付与两眼。
目光扫向对面,他发现付与望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说。不知道什么原因,又不开口。
可纠结了。
楚洛左手托腮,懒懒开腔:“付先生,有什么话就说吧。”
付与沉默几十秒,终于开了口。
“洛哥哥,我不会无缘无故不理你。”
楚洛想了想,申述道:“你不接我电话,却能叫柳伯父修锁。我寻思,你得打电话才能找到柳伯父。你用了手机,偏偏不回我的电话和消息,摆明不想理我。这不,误会就产生了。”
付与眸色一暗,说:“不是那天约的姨父。”
察觉付与情绪突变,楚洛安抚他:“说清楚我就明白了。”
“不过,你那天不该让陈驰瞒我。”楚洛很严肃,“打电话的时候就可以告诉我。”
付与低低地嗯一声:“对不起。”
楚洛:“我知道你不想让人担心,但是我特别生气,你以后不许这样了。”
“好。”付与定定地望着他。
正好点的东西送上来了,付与帮忙摆好东西。
楚洛招呼他:“你看看味道怎么样,喜不喜欢?”
付与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鲜香爽口,很不错。
“嗯,喜欢。”他轻声应了。
“付先生,喜欢就多吃点。”
“洛哥哥。”
“怎么了?”楚洛咽下海鲜粥,一边去夹生煎,一边问他。
付与张了张嘴,蹦出两个字:“没事。”
楚洛放到嘴边的生煎,愣是因为付与没咬下去。
付与做事麻利,拒绝别人很干脆,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怎么跟自己说话老是欲言又止?
把生煎放盘子里,楚洛淡淡地出声:“我们是朋友,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付与手一顿,问:“我们,是朋友吗?”
“上次打电话给哥哥和渊渊说的呀。”楚洛瞪大眸子看着他,“原来你没当真啊?”
付与和他对视,好一会儿,才问:“朋友之间,要这么生疏地称呼对方吗?”
还以为有难以启齿的大事,原来是在意称呼?
“抱歉,叫顺口了。”眨巴眼睛,楚洛郑重地问,“你想让我叫什么?”
付与垂眸:“名字。”
“那我以后叫你……付与。”楚洛轻轻叫着,眉毛又扬起来。
后两字念得格外慢,像在细细品味。
他眉眼带笑,声音纯净圆润,叫出那两个字时,特别灵俏。
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付与淡淡地,慢慢地应声。
舀一勺粥送进嘴里,也不知道谁悄悄给他碗里加了糖,甜滋滋的。
*
两人说开了,这顿早餐吃得很舒心。
楚洛才放下筷子,手边出现一张纸巾。他笑了笑,大方接过。
“走吧。”
收拾干净,楚洛率先起身。
付与拿着给杨夏带的早餐,跟他身旁。
两人并肩往外走,他们绕过客厅,走到门口,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付与一怔,倏忽间变冷。
楚洛瞧见付与冷白的脸更加阴鸷,仿佛摘了暴雨前的满天乌云。
他嘴唇抿着,牙关咬紧,原本流畅的下颌线出现棱角,眼睛里能掉出冰碴。捏紧拳头,极力遏制某种感情。
楚洛指尖微动,贴上紧绷的拳头,裹住他冰冷的手,冲他暖暖一笑,然后转头对外面的人说:“柳伯父早,你刚来吗?”
“洛儿啊。”柳汪洋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烟渍的黄牙,“刚去找小与,家里没找到,谁想在这里碰上呢。”
话音刚落,付与的手开始颤抖。
特别生气。
直觉他不想继续待在这,楚洛拉着他让开门:“伯父,工作时间到了,老师正等呢,我和付与急着回去训练。他的事,可以缓缓么?”
“害,没什么事。我担心他又不吃早饭,去看看,顺便说两句话。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就放心了。”瞅一眼他们紧握的手,柳汪洋脸差点没笑裂。
他转向付与,说:“小与,那天的事,你记着就行。”
明明互相看不顺眼,还能笑容满面关心付与,柳伯父是装出来的吧?
楚洛正胡思乱想,掌心的手比以往更冷。
付与藏了一身暴戾之气,再待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柳伯父,我们先走了。”
楚洛拉住付与匆匆上车。
目送两人离去,柳汪洋笑得很满意。
这个小畜生,可算有点作用了,不枉他那天冒雨从乡下赶回来。
柳汪洋从来不信陆渊会对柳维死心塌地。
担心儿子离婚后,混不了娱乐圈,他必须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帮儿子求一个坚实后盾。
这后盾的人选,则是他早些年就看中的楚洛。
从前,他把希望寄托在柳文懿身上,指望柳文懿能搞定楚洛。
那蠢货不中用。
现在,付与又勾搭上楚洛,他怎么可能放过机会?
他知道,付与一打雷下雨,就跟丢了魂似的,锋芒消失殆尽。
这样的好日子,不上门岂不是可惜了?
伴随一道新的雷响,柳汪洋拿出偷偷配的钥匙,打开付与的院门。
院子里郁郁葱葱,雨水打在叶子上,劈啪作响。
雷声一来,又冲碎所有声音。
把伞丢在门口,柳汪洋快步走进去。
里面的门关着,他从袋子里拿出些工具,敲敲拧拧,在指纹锁上捣鼓半天,嘟的一声,锁开了。
他的主业就是修锁开锁,这种小伎俩,根本难不倒他。
扬起一抹冷笑,柳汪洋推门进去。
还没看见人,一只金毛突然冲过来,咬住他的裤腿,用力拖他来到客厅。
他扫视一圈,里头窗户没关,雷声震天动地,笼罩整个屋子,经久不散。
地上躺着个人,面如土色,战栗不止。和以前一样,付与怕得魂飞魄散。
打发了外面的小苍蝇,柳汪洋回到屋子里。他眼露精光,一脚踢开金毛,呵斥道:“哪来的畜生?”
金毛惨叫一声,对他厉声咆哮。
这小畜生,跟付与这狗东西一样讨人嫌。
柳汪洋走过去,觑着地上的人:“这小畜生是你养的?让他别嚎了,再嚎把他炖了。”
付与双手颤抖,挣扎着想起来,柔软无力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他低声说:“别动它……”
声音在金毛的咆哮声里,近乎不存在。
柳汪洋板起脸,猛地往付与腰上踹:“敢命令我,你算什么东西?让他别叫了,听见没?”
坚硬的皮鞋踢到腰骨,付与疼到痉挛。想抓地毯,却没有一点力气。
他艰难地呼吸,哑声说:“可可,进去……”
金毛似乎意识到情况的紧急,痛苦地叫着,不肯走,挡在他和付与中间。
付与颤声道:“乖……乖一点。”
一大一小同时发出悲鸣,金毛依依不舍地往小窝里挪。
最讨厌他这副死样,柳汪洋目光里流露出厌恶,骂道:“你早能像那小畜生一样懂事,为家里出点力,也不至于让人恶心。”
地上的人不说话。
柳汪洋双手抱胸,瞟他一眼,继续说:“最近的事我都听说了,这狗倒是教会你不少,知道疼家里人了。”
付与似乎一句话没听进去,手脚蜷缩,身体一抽一抽的。
柳汪洋哼笑:“我就是要让你痛,你才会记住该做什么。”
“你趁早去求楚洛罩着小维,听见没?”
没得到付与的回答,他又踹一脚佝偻的背,嫌弃道:“每次下雨就装死,刚才跟你说的话听见没有?知道怎么跟楚洛说吗?”
付与嘴唇发白,长时间没进水,已经裂开了。
越看他这张死人脸,柳汪洋越生气,抬脚踩在他身上,厉声说:“他教养好,守承诺,只要答应帮小维,就一定会做到。你好好想想怎么说,听见没?”
这贱骨头还是不理他,只顾着抽搐。
柳汪洋气得双眼通红,怒道:“太久没动手你皮痒了?说话!”
付与像死了,一声不吭。
柳汪洋怒火中烧,决心要狠狠教训这畜生东西。
冒着大雨,柳汪洋到外面折下一根树枝,用力抽打付与。这树种了两年,已经长得很好了。
他力气大,又在气头上,桃树枝舞得呼呼作响。
付与起先还挣扎,打了一顿,呼吸逐渐变弱。
柳汪洋丢开树枝,踢踢他:“去找楚洛,听到就别装死。”
“楚……洛……”
哑然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付与气若游丝,终于吐出个“好”字。
既然答应了,就好好干。
柳汪洋拉回思绪,望着远去的车,心道:小畜生,你可别像柳文懿那蠢货,再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