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吃饭 第18章 Chapter 18

“哥，今天难得出太阳，趁着天还没黑，我推爸出去走走。”

单人沙发上的老人有些吃力地起身，但精神还算不错：“也好，这地方太阳比金子贵。”

安天璘将轮椅推出来，安浧上前扶着老人坐下，老人拍了拍他的手，似是安慰道：“小浧，爷爷知道你有主见，好好和你爸妈说，他们也是为你好。”

安浧不置可否，只是将老人送到门口，说：“爷爷，姑姑，注意安全。”

客厅里的电视已经关机，安浧在父母对面坐下，谁也没有说话。

郑秋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打破了这场寂静：“小浧，我们不质疑你对自己学业的安排，但是出国也不算是一个坏选择啊。我们咨询过，你姑姑还问过她的朋友，你的背景足够申请一所好学校，剑桥牛津可能难度比较大，可是这边也不止剑桥牛津两所好学校。”

“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你可以先读一年预科，再申请更好的本科，这边本科只有三年，这样读下来和你在国内读大学是一样的啊。”

安浧摇摇头道：“妈，我没考虑过其他选择。更何况，这两者怎么可能一样？环境变了，语言变了，学制也不同，我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稳定的状态。”

安天尧跟着接力道：“小浧，我们是你的父母，这种话糊弄不了我们。当年我们看中了国内经济发展的潜力，选择回国经商，这个就算了，你当时只有两三岁，年纪小不作数。”

“之后的四五年，我们几乎一直在几个大城市之间辗转，六年制的小学，你转学就转了三四次，最后一次转学是在你初一的时候，那之后我们才在海市定居。”

“一开始，我和你妈都担心，这样频繁的环境更迭会影响你学习，但是你的学习成绩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过，连课外活动和比赛都拔尖。你专注，意志坚定，不会轻易受到影响，我和你妈妈都看在眼里。说实话，我们很愧疚，很欣慰，更为你感到骄傲。”

安天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道：“你说你不想出国读书，我们当然理解，我们也不是想拿你的这份优点作为说服你的筹码。但是同样的，如果你用这个理由拒绝出国读书，没有办法说服我和你妈妈。”

郑秋容坐到安浧身边，她握着安浧的手，言辞恳切：“小浧，我还记得你转学读初二的那年。开学那天，我抱着你，那时候你还和妈妈差不多高呢，我当时抱着你向你道歉，和你保证那是你最后一次转学，让你安心学习，安心交朋友。”

说到这件事，郑秋容红了眼眶，几乎要落泪：“可是我儿子太懂事了...你还记得吗？你当时也抱着我，对我说‘没关系。妈，转去哪里我都可以很优秀’，你让我相信你。小浧，妈妈相信，我相信你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成为最优秀的那个，直到此时此刻，我还是相信的。”

“...妈。”

“所以你现在用这样的理由拒绝我们，我不能接受。小浧，你和妈妈说实话，嗯？”

安浧沉默良久，挣开了郑秋容的手，他站起来，下定了极大的决心，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能和他分开。”

安天尧和郑秋容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们对视一眼，整个客厅陷入更深的沉默。

“我不同意。”

“爸...”

安天尧抬手打断安浧，继续道：“我不同意。不是指不同意你谈恋爱，是不同意你为了谈恋爱，在学业上做妥协，甚至抛弃大好前途。”

“我没有妥协，也没有放弃。我从来没有改变过我的规划，我只是想留在国内，哪怕没办法读同一所大学，至少不用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也不会有七八个小时的时差。”

“那我问你，毕业之后你要工作，你是留在国内，还是来英国？”

安浧的喉结上下滚动，他说：“我留在国内。”

郑秋容几乎是在瞬间流下了眼泪，安天尧也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又问：“好。你要选择你的爱情，我们干预不了。但是安浧，你怎么确保你们直到那时还能在一起？”

“就算你们还在一起，你怎么确保你们能在同一个城市工作？假设你们分隔两地，你有没有想过，这份爱情还能维持多久？”

“最坏的情况，假设你们还没有到毕业就分手，你打算怎么办？你还要不要读研究生？分手了还要留在国内读吗？还是绕回来，出国读硕士？如果你选择了出国，还要再回国吗？”

安浧被一个个假设和追问堵得无言，但他不上套：“我不需要确保以后，我只要现在。”

“唉。”安天尧谈不下去，叹了口气离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安浧，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能一直没有任何顾虑地考虑当下，是因为我们替你的未来考虑过太多。但我们不可能永无止境地将这条路铺下去，你长大了，迟早要独自面对这些选择，我们不指望你能全身而退，至少不要摔得太惨。和你妈妈聊吧，你也再仔细想想。”

郑秋容仍在拭泪，既不说话，也不抬头看安浧。

安浧坐回去，这次他握住郑秋容的手，轻轻地叫人：“妈。”

“...小浧，妈妈想问另一件事。”本就被浸湿的纸巾被攥在手中，几近破碎，郑秋容有些犹豫，“小浧，你说有喜欢的人...他是个男生吗？”

安浧被这猝不及防的一问砸得有些晕，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承认这个事实。

然而这不算太长的纠结已经向郑秋容宣布了答案，她挺直的腰背塌下去，眼泪又流下来：“其实我有过猜测...你从前放长假几乎不出门，今年却总是往外跑，一去就是一整天。上次你说要和朋友去白霖滩，当时我以为你真的谈恋爱了，可声声和我说，你们是六个男生，我就没再多想。”

“以前你跟着我们四处辗转，一直没办法交到一个好朋友，声声虽然活泼，但是以前那种情况，你们一年下来也只能见个一两次。你这次旅行回来，我看你洗照片，做相册，我真的很高兴。我想，我儿子终于有了可以结伴出游的好朋友，我的愧疚终于少了那么一点点。”

“可是...可是你真的喜欢上一个男生了...小浧，妈妈真的...”

安浧上次见到郑秋容这么哭，还是四年前安天璘回家的时候，郑秋容一直拉着安天璘的手，几乎哭了一整天。

“妈...不论他是男生还是女生，我喜欢他，和性别没有关系。在这一点上，我不认为我们有错。”

郑秋容摇摇头，摆手道：“我不是不认可你们的感情，也不觉得你们在一起是什么错误。”

“那...”

“我也知道，你迟早要出去闯荡，迟早会遇见喜欢的人，会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但你现在才17岁...小浧，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至少在你学业结束之前，留在爸爸妈妈身边，好吗？”

郑秋容近乎恳求。

手心手背都是肉，安浧难以抉择，他咬着牙，还是不愿意让步：“妈，我已经答应过，会一直陪着他的。这是承诺，你不是一直说，人不能轻易许诺，一旦许了就要遵守吗？”

“陪伴的方式有很多种，现在通讯技术这么发达，你们要是想见...”郑秋容说到一半便停下了。

是啊，如果这样也能算陪伴的话，她又何必强求安浧陪在他们身边呢？终究还是不同的。

“...或者，你和那孩子谈谈，你们一起来英国念书怎么样？吃住你们都不需要担心，如果学费上有难处，我和你爸爸也愿意出。你们一起在这边念书，毕业了再一起回国，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妈，这样做越界了。”安浧也叹气，“您舍不得我，可是他也有父母，他的父母也只有他一个孩子，他们也不舍得啊。”

“况且，我不打算告诉他这件事。一旦我告诉他，不管他有多难过，他都一定会让我跟你们走，我不愿意留他一个人伤心。”

“那你就愿意让我和你爸爸伤心了吗？”

郑秋容像是忍到了极限，她放开了安浧的手站起来，脸上是十万分的失望：“小浧，你这样讲，对我们来说更是伤害。”

安浧独自在客厅坐着，楼上依稀传来断续的哭声，角落的落地摆钟准点报时，伦敦的天也黑了。

他想起曾经读过的那句诗。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章短短，下一章会尽快更的！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出自仓央嘉措《六世□□》

（要两全其美确实很难，但是必须要做取舍，人生就是很现实很残酷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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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pter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