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浧也要洗澡,明晏翻完照片觉得无聊,隔着浴室门和安浧说了一声,便下楼找人,可二楼的两个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楼传来说话的声音。
正好。明晏拿着空无一物的玻璃杯,直接进了一楼厨房。
林祈佟又出现在厨房里,看见明晏手里的杯子,不咸不淡地问:“男朋友冲的药甜吗?”
“苦,比你的脸还苦。”明晏毫不留情地回怼,打开水龙头冲洗杯子,“你说你,挺帅一小伙子,怎么偏偏长了张嘴?”
“嘁,五十步笑百步。”
明晏习惯了,不和林祈佟计较,接一杯热水放在一边,问:“他们几个呢?”
“客厅。陆声和陆郝远都带了游戏机,在研究投影设备。”
“这俩人还挺有默契的,不愧是五百年前的一家人。”明晏拉上林祈佟,嘴上还在念,“快,咱们也出去,别一个人躲在这儿了。”
陆声和陆郝远两个人坐在地板上研究投影仪,李骅窝在旁边的懒人沙发里摆弄游戏机。
“弄好了吗?让我来看看。”
明晏二话不说就奔着投影仪去,陆郝远腾出一个位置给他,说:“我们俩研究半天了,能接手机能接电脑,就是游戏机接不上。”
明晏看了两眼,拿着一台游戏机犹疑地提问:“...你们带底座了吗?就这么硬接啊?”
两位陆姓同学大眼瞪小眼,齐齐看向明晏,脑门儿上刻着“二百五”。
“都没带啊?那就只能盯着本体的小屏玩了,要不然就一起看部电影,我们晚上还得出去。”明晏对玩游戏没什么执念,他坐上身后的沙发,接着说,“咱们一起商量一下。今晚是去逛夜市,还是去泡温泉?”
“夜市我就不多说了,主要是有个篝火表演,这个有意思一点。温泉就更不用说了,不过这里的温泉是地热温泉,露天的,和我们在普通度假村泡的那种不一样。”
陆声不满足于一项单一的活动,率先表态:“小孩子才做选择!”
陆郝远和李骅也支持双管齐下的方针,并扔出名为“来都来了”的杀手锏。
“阿佟呢?”
林祈佟耸耸肩:“少数服从多数,我没意见。”
明晏看一眼时间,考虑了一会儿给出方案:“这样,考虑到夜市越晚越热闹,篝火晚会也在九点之后,不如我们先去泡温泉,两个小时左右吧。泡的差不多我们就去夜市,正好我们午饭吃的晚,晚饭可以直接在那里解决。你们觉得怎么样?”
众人纷纷表示服从安排。
打不了游戏,一群人都坐不住,决定早点出发,各自回到房间收拾东西。
明晏回到房间时,安浧正好在换衣服,上衣穿到一半,露出中下腹紧实流畅的线条。
“帅哥,身材不错啊,有心上人了吗?没有的话,考虑一下我怎么样?”
安浧的头发还湿着,从高高的领子里钻出来,发丝贴上脸,留下一点富有光泽的痕迹。
他配合明晏玩笑:“心上人...确实有一个,不过这位帅哥看起来也很合我的眼缘。”
明晏走上前,手掌贴在安浧心口的位置,很苦恼的样子:“这怎么办?谈恋爱嘛,不能既要又要,三心二意,总得选出一个最喜欢的,如果你不是最喜欢我,那我也不要喜欢你。”
安浧战不到两回合就投降:“不敢三心二意。那...如果你认识明晏,麻烦你告诉他,他的心上人在找他。”
明晏终于也演不下去,笑着扑进安浧怀里,捻了捻对方后脑勺半干的头发,他拉着安浧坐下,拿起方才用过的吹风筒:“我说话算数,吹头发这件事交给我。”
明晏和安浧不一样。
安浧站着给他吹头,他却一定要坐在安浧旁边,宁愿将手举得发酸,也坚持要看安浧的脸。
安浧知道明晏爱看他,乖乖坐好由着对方看,时不时转动眼球和明晏对视。
风筒的声音逐渐消失,两人在床沿并排坐着,不知道是谁先搭上了另一方的手,他们靠得越来越近,直至鼻息相闻,两唇相接。
安浧和明晏接了一个绵软湿润的,不算悠长的吻。
他们在一起两个多月,接吻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一方面是客观条件不允许,且不论周围人的态度,安浧和明晏都不愿意让这段恋情成为他人的谈资,因此从不在公众场合过分亲密,最多就是拥抱,或者做一些捏捏手、揉揉头发之类的小动作。
另一方面,两个热恋期的小伙子,难得接一次吻,于是亲起来总是难舍难分,又想做些更亲密的事,可惜硬条件不符合,软实力不允许,只能点到为止,在燎原之势形成前,将星星之火扼杀在摇篮里。
安浧很喜欢一吻结束时,两人鼻尖相抵的时刻。低声的喘息透着若隐若现的**,他总能在睁开眼睛时望见明晏眼底的爱意,他的占有欲得到十分的满足,衍出千万分的温柔。
安浧的眼睛里映出明晏的样子,明晏有些迷恋,讲话时轻飘飘的:“是不是所有人在这种事情上都无师自通啊?明明第一次的时候差点把我的门牙磕掉,怎么还没亲过几次,就把我亲的晕乎乎的?安浧,你是不是偷偷补课了?”
他们的初吻确实不太讲究。
那天正好是小雪。
俗话说,立冬小雪,地冻如铁。纵然海市地处亚热带,气温也终于跌破两位数,校运会那两天似乎耗尽了冬日的阳光,在寒风阴雨的加持下,再抗冻的年轻人也老实穿上了厚外套。
安浧那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马球大衣,双排扣,风琴褶,优雅复古,不失灵便。明晏的一双眼睛仿佛被安浧身上的什么磁铁吸住了,从破晓时分盯到月升日落。
“水哥,你以后都穿大衣吧,太好看了。”
安浧轻轻捏口袋里的手,说:“你个字也高,比例又好,穿大衣估计更好看。”
“我不行。其实我也有一件,之前在晏女士的坚持下买的,穿起来特别像那种死装的都市精英...反正我看了都想抽自己两巴掌。”
明晏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胆寒的东西,裹了裹身上富有空气感的羽绒服,靠上安浧的右肩,又道:“但是你穿就很自然,特别有气质,感觉...你天生就要穿这样的衣服。”
明晏挨着安浧,懒散的话语间,颈窝耳后感受到的尽是撩动人心的温热气息。
“明晏。”
“嗯?”
安浧久久没有下文,明晏明显感觉到掌心被汗湿,他坐直了一些,可他还没来得及看向安浧,一侧脸颊覆上一只手掌,和口袋里的那只不一样,干燥温暖,有一点点抖。
明晏只能反应到这里。
安浧撞上来的时候有些重,明晏毫无准备,只知道安浧张开了嘴,像是要吃掉他似的。
两个人的门牙撞到一起,牙齿摩擦碰撞的声音沿着骨骼传进明晏的耳朵里。
说实话,一点都不浪漫,更不唯美,可明晏控制不了身体的反馈,走电一般,从头顶酥到尾椎。
教室里开着灯,前面几排零星坐了两三个人,后门没有关,能听见走廊上,甚至是马路对面的操场上嘈杂的人声。
“...安浧。”
“嗯?”
两个人唇贴着唇,鼻尖顶着鼻尖,安浧还能感觉到明晏眼睫的翕动。
“你啃的我牙疼。”
安浧红了耳垂,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下次,我轻一点。”
明晏向安浧坐近了一些,他趴在两人的课桌中间那条窄窄的缝隙上,侧着脸蛊惑人:“下次...不能是下一秒吗?”
安浧总是会满足明晏的愿望。
他们接了一个很轻,很浅的吻,交换了两颗很重,很深的心。
安浧也想起了那天,他忍不住地,又在明晏的唇上啄了一下,轻轻拂过明晏的眼角,他说:“我有没有偷偷补课,明老师感觉不出来吗?”
“嗯...感觉到了,都是我教的,不准和别人学。”
楼下传来陆声催人出发的动静,将两人从黏腻的空气中分开,明晏笑着站起来,安浧也穿好外套,和明晏一起下楼。
露天温泉临湖而建,氤氲的水汽彻底包裹住众人一日的疲惫,他们泡在池中谈天说笑。
陆声靠在池边圆润的石头上,由衷道:“阿晏这预算和计划无敌了。说真的,你以后要不要往这个方向发展?感觉你很有潜力。”
“我也没想过以后要干什么,不过我之前和水哥说过,要是找不到工作,就上街卖艺。”他看了陆声一眼,话锋一转,“但是吧,我见到你之后,觉得这条路也没办法走。高手在民间,强者如云啊!”
“表演艺术啊,那你不能和我比,我可是学校话剧社的御用男主角,实力派。”
明晏没听安浧说过,他惊讶道:“真的啊?!那你以后要做演员吗?”
“不知道。但是我文化课成绩一般般,又不想跟着我爸妈学管理。嗐,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是,小时候对于理想职业的憧憬往往被长大后感受到的现实冲淡,大部分人都在考试和升学的路上奔忙,冲着唯一一个目标埋头前进。
然而这条唯一的路迟早会走到名为高考的尽头,不到那个时候,谁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夜幕降临,月光沉静,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人围着篝火,里面一圈人拉着手跳舞,外面的一圈人席地而坐,看星星,讲故事。
陆郝远和李骅向来爱凑热闹,早就挤进内圈跳起来,陆声本来有些累,看着面前欢声笑语的一群人又有了精神,拉上旁边的林祈佟就往里冲。
明晏抱着一份洒满辣椒孜然的狼牙土豆,旁边还放着一小盒雪糕,他吃得津津有味,笑着说:“你看阿佟,哈哈哈哈,要是我拉着他去跳舞,今晚他就要跟我绝交了。”
安浧想起今天在厨房的一番谈话,也勾起唇角:“你们真的很亲近,他也很关心你。”
“他是不是看着像我哥?”明晏将手里的食物放下,火光打在脸上,明亮温暖,“他是面冷心热。从小到大,他从来不会主动往人多的地方去,不是不喜欢,就是...应付不过来。”
“我一开始以为他太聪明,不爱和别的小朋友玩,后来我认识他,他教我做奥数题,教完了和我说,我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以前总是我带着他玩,上了初中之后分进一个班,他反而照顾我更多。我爸妈经常两个人出去旅行,没办法照顾得太周全,加上我住宿,他走读,我的水果零食厚衣服就基本被佟姨包揽了,林祈佟做邮差,每天同城送货到手上。”
“这次介绍你们认识,总有一种带男朋友见家里人的感觉,特别开心。”
也许是盯着火苗看了太久,安浧的眼睛有些酸,总觉得要哭,他忍住那点浮上来的湿意,扣在一起的手指想要夹得更紧,又怕对方会疼,进退两难间,掌心濡湿一片。
明晏眼瞧着安浧的神态,依偎一般地靠过去,笑里有些调侃的意味:“感动了?”
安浧的脸贴着明晏的发顶:“比起感动,嫉妒多一点。”
“嫉妒什么?”不怪明晏吃惊,任谁来看,都会觉得这个词和安浧不沾边。
“嫉妒他了解你太多的过去,嫉妒他陪伴了你太多的孤单,嫉妒他在你心里的重要地位。”
其实不止,除了感动,除了嫉妒,还有一点心疼,一点自责。
安浧一直喜欢明晏恰如其分的阳光外向,但是今天他才知道,积攒起这份开朗的,是一个男孩对被关注和被喜爱的,长久的,小心翼翼的渴求。
“你吃醋啦。”明晏既得意又开心,将安浧的手握得更紧,往对方颈窝里拱得更深。
“我的过去也不算很多,你想知道的话我都告诉你。”
“以前孤单的时候是他陪我,可是现在我有你,就不会孤单了。”
“至于重要嘛...你们对我而言都很重要。但是我只和你牵手接吻,只吃你碗里的饭菜,只喜欢你给的巧克力。这样够吗?”
古人俗语曰,贪心不足蛇吞象。伟大的近代作家鲁迅说,不满足是向上的车轮。
人似乎总是这样,既害怕自己要得太多,又担心自己要的不够。
明晏向来潇洒,不受拘束,安浧害怕明晏不喜欢他展露出的嫉妒和占有欲。
可明晏身边有那么多人,安浧不甘心只做那其中之一,明晏是他的唯一,他也应该是明晏的唯一。
爱欲最终战胜恐惧,安浧坦言:“不是很够。”
“不仅是以前,以后只要是你的事,无论大事小事,好事坏事,我都要知道。”
“我不会让你孤单,但如果你真的需要人陪伴,我希望我是你唯一的选择。”
“做不了最重要的那个也没关系,我可以退而求其次,不做最重要的,但做最特殊的。”
明晏上一分钟在调侃安浧,这会儿就轮到他眼眶湿润。
人群欢乐,歌舞喧闹,篝火中蹦出星星点点的火苗,比围在它身边的人们还要兴奋。
明晏抚摸安浧的脸颊,很重地在对方的唇间印下一个吻:“那你可不许嫌我黏人。”
安浧轻轻地回吻:“我求之不得。”
-你们怎么谈了恋爱讲话这么肉麻。
-爱看,多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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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