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稚 第25章 慢慢想起

暴风雨过后的几天，林稚一直想找个机会和江寒说一声，和秦家合作的事情。

原本在新年之前就说的，但是自从知道江寒和她爸爸的关系不好之后，她觉得这件事有些难以启齿了。

“他是个没有人情味的恶魔。”江寒提到她爸爸时，总是一副被恶心到的样子。

这些天，江寒找了一份小零工，租了一间双人房，她总是会出现在林稚身边，或是午饭过后难得的艳阳下，或是晚上选修课结束疲惫的身躯旁。

林稚扑进江寒怀里，两人站在圣洁的雪地里，在黑夜的庇佑下甜蜜地吻着，天地共鉴这片刻的美好。

“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喜欢女生。”林稚分给江寒一只暖手宝，“是因为是你我才会承认。”

江寒笑着握紧她的手，这一刻她迫切的想要时间暂停。

“她现在已经慢慢想起你们的过往了，你觉得她接下来会想起什么？随着时间推移……”许淼高声地说，在酒店里，他的声音甚至盖过了狂躁的音乐声。

“等她想起来当初你是如何利用她陷害她害的她得了躁郁症的那些事情，你觉得以现在的她会怎么做？”

“她会狠狠地抛弃你，就像你当初抛弃她，抛弃所有人的一样。”许淼俯在她耳边，低声说。

江寒将一只小杯子捏烂在手心里，“我是不会让她想起来的。”

“就算想起来，她的记忆也会与以往不同。她会相信我，而不是曾经伤害过她的你。”江寒淡淡地笑了起来。

为了脱离父亲那个窒息的家庭恢复自由，她开始不择手段寻求摆脱父亲魔爪的方法。只有拿下更多的投资机会，父亲才会放她走。而这一途径很重要的来源就是寒霜工作室，她需要维持一个好部长的形象。她利用许淼，利用了办公部酒鬼刘洋和所有人，凭着自己的美貌才华一个接一个攻略。

林稚的父亲的林家玉玺特别珍贵，价值连城，父亲的要求让她没有退路只得上前。

林稚父亲出事是在林稚高三时的冬天，大雪下的很厚，他们经过一个偏远小镇到对面寻找传闻中医术高明的大师，却不想是被人骗了，一群大狗挡住了林稚他们的去路，两人逃到一座烂尾楼里。

林稚父亲在保护林稚不受到大狗攻击时，将林稚狠狠推向一边，大狗朝他扑咬过来，尖牙和坚硬的头骨咬的他满身是血。他最后依依不舍的看了林稚一眼，抱着狗滚下楼梯摔死了。

清醒后的林稚只记得高三那半年异常难熬，抑郁犯病频繁，甚至都没见父亲最后一面——她一直记得的，当时父亲因肺癌去世的，这是妈妈告诉她的。

“如果你当初在那片雪地里没有见死不救，有一丝善心促使你叫停那些狗的攻击，林稚也不会患上PTSD（创伤应激障碍）。”

江寒嘭地一声把酒杯摔在桌子上，“你是说林家庆，就是林稚的父亲？”

那天抱着她的腿求她帮的女生，就是林稚？

“对啊，事情根本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只是觉得你没有在她需要你的时候坚定的选择她，促使她抑郁转躁郁，其实真正毁了她大半辈子的不是肺癌，而是你。”

其实真正毁了她大半辈子的，不是肺癌，而是你！

多么讽刺，她原以为自己高尚地脱离父亲控制的魔爪，是为了给她和林稚更好的生活。

林稚满身是雪和泥，她被父亲的举动吓的不轻，可她根本不敢再往下看，那些狗一刻不停地撞在她脸上，眼睛上，她看不清路。她想要打开手机报警或者打急救电话，什么都好，可她找不到。

迷茫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她似乎在上楼查看情况。林稚好像抓到了救生人员，拽着她的腿脚不放，疯狂地嚎叫着求她别走，“求求你，救救……”

那人俯下身，但并没有依着她打求助电话，“天底下的男人到后面无一例外会成为一个抛妻弃子的混蛋，你跟我一样是女孩，我这样做是为了你好。”随后扬长而去。

江寒拿走了林家庆随身携带的林家玉玺，并丢下一句话，“这就是跟江旭作对的下场。”

“不是的，怎么会是这样，是你骗我，我当初没有真心对你，你就编造了谎言来陷害我。”

“我，陷害你？真是太可笑了，你是不是从未意识到自己有多两面三刀？”许淼哈哈大笑，“果然是江旭的女儿。”

他鼓着掌，大笑着走出酒吧，只留下江寒一个人无所适从。

——

“江寒，你在想什么？”林稚轻轻拽着她的衣服。

江寒回过神来，她紧紧握着林稚的手，没有意识到手心沁出了许多汗。

“没什么。”江寒忽然说道，“看起来这个手镯很适合你。”她用食指轻轻碰了碰她送给她的白玉手镯。

“嗯，我特别喜欢白玉镯子，以前爸爸曾经过继过我一个，可是后来好像被我弄丢了。”

江寒内心开始剧烈颤抖，林稚怎么说起她爸爸了？

林稚没有察觉到江寒的异样，她接着说，“寒寒，虽然你爸爸做过错事，但他毕竟也养育了你，如果放下仇恨，说不定会迎来更美好的明天。”

江寒心不在焉地闷哼一声。

“我在秦家工作这么久，他们家家风很不错，公司的运营也井然条理，但是公司最近出现了些小问题，如果可以的话，你愿不愿意帮帮他们？”

林稚几乎是第一次在在意的人面前提出自己的目的，她好像在亲自把自己最初的野心暴露在空气里，剥皮去心留下最纯粹的东西后，林稚对江寒的感情是不是还像原来那样坚固？

林稚晃晃脑袋，想要把那些黑色思维旋涡里源源不断产生的想法抛诸脑后。

她学不会，童年时原生家庭带给她的影响会以一种恐怖的方式再次重现，让她对自己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感到羞耻，尤其是面对自己在意的人，尤其是要麻烦自己在意的人。

“林稚，想让我原谅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江寒痛苦地蹲下身，情绪激动。

都怪他，江寒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都怪他，江寒没办法，也没有脸再爱下去。

没错，都怪他！哪怕现在他已经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但他怎么还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周围，出现在林稚口中，林稚，我是你的杀父仇人啊！

“好，我们不原谅，永远都不原谅。”林稚马上蹲下身，心疼地抱紧她。

“别怕，你还有我呢。”林稚捧起她的脸，“我们很像，都有一个残缺不全的家庭，最好的方法就是逃离。”

然后心存养育之恩，以一种健全的方式还给他们。

江寒停顿了一会，低声说，“别担心，我会以我的方式帮秦家的。”

林稚感激地热泪盈眶，她亲了亲江寒的脸颊，“寒寒，我永远爱你。”

最近秦睿都不怎么和她来往了，看起来她的工作是真的忙。不过江寒答应她会帮助秦家，那睿睿一定很快就能回到她身边了，她要给她做一桌子的菜。

新年气象逐渐在上海膨胀，像瘟疫一般传播迅速。

秦家兄妹和公司已经准备在新年时放假，操劳一些年底业绩。

秦太太找到秦睿，“睿睿，我们还没找到合适的厨师，当初也是我冲动了些，才放出那么狠心的话。最近还有一些其他公司的人手忽然愿意调到我们这来，公司的气象在慢慢变好。所以我决定，把林稚留下来。”

她原本以为秦睿听到这个消息会很开心，结果她却说，“算了妈妈，林稚她的身体已经无法长时间劳作，而且上学是她的选择，万一以后再出现那样的事情呢？我想林稚她也一定对这个家失望了吧。”

“可是，你当初不是想尽办法想要留她吗？”秦太太皱眉，这样冷静又懂事的女儿她是第一次见。

秦睿摇摇头，再没有说什么。

“那好吧，况且我听说林稚有了女朋友，就算这个家不收留她，她也有去处。”

“你准备一月几号告诉她实情？”

秦睿并没有接话的意思。秦太太只好自己嘀咕道，“那就吃完新年晚饭吧。”

新年夜，林稚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来的时候，秦家一家人已经全员到齐了。

“坐过来吃饭。”秦睿拉起林稚的手，把她按在桌子旁。

“林稚啊，多吃点，在秦家的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也许你应该找一份更轻松的工作。不过别担心，我和秦睿都会帮你的。”秦太太夹起一块肉放在林稚碗里。

“好的太太。睿睿，我好想你啊，很久都没有见到你了。”林稚环上秦睿的腰。

“林稚，你已经有女朋友了，要注意平时的行为。”秦睿拍了拍她的手，“你就不怕她吃醋吗？”

林稚不解的说道，“大家都是女生，抱抱不是很正常的吗？我相信她不会介意的。”

晚饭过后，秦睿独自一人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林稚走到她背后轻轻抱着她。

“好了。”秦睿一本正经地说，“今天晚上你的房间就会被保姆腾出来给另一个人住，以后你所讨厌的秦家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她推开她的拥抱，哭着跑了出去。

“睿睿！”林稚追了上去，“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况且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秦家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一定在所不辞啊。”

“朋友的话，大概是最好的了吧。”秦睿喃喃自语。

她说完就跑了出去，在林稚身后忽然有人唤她，她回头，“我们走吧，离开这个让你受伤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