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着傍晚落进的薄薄一层夕阳,车窗边沿泛起微光。
他目光很平静,平静到路栀以为自己死了。
她舔了下唇瓣,枝桠上有鸟雀啁啾叫了两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她问:“你怎么知道是男士眼镜的?”
傅言商眼尾松了下,简短道:“猜对了。”
“……”
察觉到自己上套了,她一把拉开车门,果不其然,坐过的位置上遗落了一个黑色绒面的眼镜盒,压根看不出款式。
路栀的大脑转得比高考的时候还快。
“那你这么聪明,有没有猜中其实就是送给你的呢?”她打开盒子,顺畅地圆上了逻辑,“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没想到你提前发现了,你看,连你戴上都刚好。”
傅言商看她:“眼镜这种东西除非是哆啦A梦,不然应该谁戴上都刚好。”
“……”
“但是我是完全照着你脸型挑的呀。”她抬手把眼镜架到他鼻梁上,煞有介事地欣赏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稍等,我拍张照。”
她抬着手机随手抓拍一张,有点模糊的俯拍角度,沿着他轮廓描摹出些叠影,但依旧无损这张照片顶级的氛围感,浅色的金丝勾边克制矜贵,晃动的链条如同半解的镣铐,配着他身上暗色的西服,和光线拉扯出难以言喻的性张力。
她的手按在他肩上。
她发给李思怡:【同不同意给男主加金丝眼镜?】
李思怡:【?】
【你速度这么快?】
【我靠好帅,你是对的,霸总和金丝眼镜适配度100%。】
目的达成,路栀心满意足地按下锁屏,对上他视线:“还不信吗,真是买给你的,没度数,防蓝光。”她有什么编什么,“你不是每天看电脑到很晚吗,保护眼睛。”
他手指轻轻勾起垂落的链条:“这个也是保护眼睛的?”
“这个是,嗯……”她想了想,“增添你在半夜工作时候的情趣的。”
“……”
刚到家,她就听到了两声异动,一抬头,楼梯间上冲下来一只棕色的毛绒绒,发出陌生但奇妙的狐狸叫。
“快点慢点?”她惊诧转身,“怎么把小家伙接过来了?”
“傅老板生日快到了,祖宅要腾开办宴会,”傅言商洗了洗手,“怕影响它们。”
路栀思绪一瞬间被拉走:“生日?什么时候啊?你怎么都没跟我说——”
“礼物已经买好了,后天。”他说,“准备今天跟你说的。”
她噢了声:“你买的什么?我们一起给就行吗?”
“砚台、书画、他之前看中的瓷器。”他顿了顿,凑近了些,“你要是跟我分开送,那还叫什么夫妻?”
……也对。
她发现他有个好习惯,每次她一句话问太多问题的时候,大多数人总会习惯性回复最后一个,但他不会。
可能是工作里培养的吧,这也需要一定的逻辑性和记忆力,她问:“你工作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嗯?”
“就是,每个问题都会回答?”
“不知道,”他说,“工作的时候没人敢一句话问我超过两个问题。”
“……”
*
路栀忙了一晚上,给初来乍到的两只小狐狸买各种衣服配饰,还录了一大堆视频,第二天一到工作室,先代替咖啡给李思怡沉浸式欣赏了半小时。
“太可爱了,下次带过来给我玩玩,”李思怡啧了声,“你老公果然不一般,第一次见人养狐狸的。”
路栀又托着脸欣赏手机里的视频,发现她喂慢点吃冻干的时候,后面白花花的快点趁机在她的视线盲区,把她的发夹推在了花盆后面。
“你知道狐狸虽然可爱,但是始终不像猫狗一样很多人当宠物,就是太难驯化了。”李思怡也适时开口,“不过从他和你结婚也能看出端倪,会养狐狸也不意外。”
路栀:“我怎么了?”
“你不觉得你也很像狐狸吗?看着香香软软的,其实一点都不服管。”
路栀颇有微词,“你懂什么,我在他面前很乖巧克制的,他根本看不穿我好吗?”
想起她之前甚至懒得回消息的李思怡:“……”
你是不是对克制和乖巧有什么误解?
李思怡懒得跟她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打开招聘软件开始继续招人,没一会儿,顿了下,在桌子下面碰了碰路栀的腿:“我靠。”
“怎么了?”
“有个工作室挖我呢,问我想不想去他们那做恋爱游戏,可以让我当主策划,标的公司是华亚,”李思怡滑着手机,“你看看,我说什么?徐菁和郭方那个项目流了之后,肯定有很多人盯着要分这块肉,你还没考虑好?”
“……”
路栀审文案的鼠标渐渐停下。
李思怡:“你要再犹豫,这块肉被人叼走可有你后悔的。”
路栀叩问本心:“但是我不想听他骂我。”
“咱们这游戏根本都不可能进到总裁办里去啊,他手上走的都是几十亿美元的项目吧?”
“你意思说来管我的甚至是公司其他人?”路栀说,“那我还不如对接他呢。”
“……”
沉默好半晌后,李思怡想到办法:“那这样,你去和他谈合作,改成项目分成,平起平坐,他不就管不了你了?”
“你说的很好,”路栀说,“请问他是凭什么放着几千万盈利不要,来跟我分成呢?我能给他什么好处?”
徐菁和郭方的项目也好,目前想挖李思怡走的团队也好,都属于华亚内部的工作室,只需要发工资和奖金,游戏一旦挣大钱,主要盈利方是公司;
但如果她只是和华亚签约分成,主盈利的就变成了她,华亚不过是喝喝汤而已。
路栀:“他是双子,不是傻子。”
“你怎么连他星座都知道,”李思怡拉回话题,“那又怎么了,华亚现在被融盛收购了,你老公差那几千万吗?”
“他不差那也得花得有意义啊,我能给他什么让他觉得值得?”
“这还不简单,”李思怡说,“你哄哄他呗,吹吹耳边风,他耳根子一软就答应了。男人都这样,不然你以为美人计为什么对皇帝有用?他们难道不知道那是美人计吗?抵抗不住罢了。”
路栀:“我吹吹风他就答应了,那他耳根子得有多软。”
“……”
*
路栀思考了两个晚上,觉得李思怡提出的计划,有一定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实用性。
虽然哄人她不会,但是联想到昨晚,小狐狸破天荒地凑到自己面前来献殷勤,又是舔舔她手指,又是用湿漉漉的鼻子拱她,她很受用,拆了一整条零食让它得偿所愿。
那么同理可证,这招她也可以用在傅言商身上。
卖乖嘛,她最擅长了。
周六是老爷子的生日宴,一大早,白花花的小狐狸就因为挤了自己一身牙膏,而喜提洗澡套餐。
很荣幸,路栀因为牙膏盖没扣紧、监管不力,成为了这次洗澡战役的发起人。
十斤的狐狸九斤反骨果然没说错,看着乖乖软软的小家伙,洗起澡来居然上蹿下跳,路栀怀疑给它递个雷它能把浴室炸了。
给狐狸洗完澡,她全身也跟着湿透,不得不再洗一次澡,顿感疲惫地上了车。
体力透支,她靠在车窗上补觉,想着到了傅言商会叫她,于是安心地睡过去,结果再睁眼居然是被声音吵醒——
左侧门拉开,傅言商重新上车,木质雪松调迎面袭来。
还以为自己是进入了某种循环,路栀晕乎乎地茫然了会儿,直到看到他打开她手中的薄荷糖,敲了两粒出来。
调亮手机看了下时间,居然已经睡了两个钟头。
“……你怎么都没叫我?”
“叫了声,你没醒,”他说,“睡一会也没事,傅老板正在跟人拼酒,很吵。”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这会儿正厅得有多么热闹。
而且今天到的客人很多,庄韵和姐姐也会来。
鼻尖动了动,她捕捉到他身上陌生的气息:“你也喝了?”
“嗯,”他并指捏了捏眉心,“头疼,缓会儿。”
她好奇:“你酒量不好吗?”
“好,很少喝醉,但会头疼。”
她下意识侧过去,曲起手指在他两侧的太阳穴按了按:“这样呢,会好点吗?”
她以前上学头疼的时候经常这样按。
她垂眼捕捉着他脸上的表情,傅言商看她片刻,顿了顿,垂眼道:“……没。”
“那你睡会吧,我爸喝醉了一般都睡觉,”她拍了拍自己腿,“要不你躺这儿?”
刚拍完她就觉得不妥,因为她腿睡久了也有点麻,但还没来得及等她提出下一个提议,他已经靠在她腿上躺了下来。
……算了。
车内空调温度适宜,酒精又会催发人的困意,猜测他应该是慢慢睡着了,路栀举着右手看了会儿手机,忽然感觉肩上一沉。
是快点,它居然跟她一样还留在车上。
刚给它洗完澡,小家伙全身上下都是香喷喷的白,从她肩上轻巧地一跳,落了地,直往座椅底下钻。
路栀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抓,毕竟好不容易才洗干净,她可不想再来一次,人会报废的。
但小狐狸走位灵巧、毫不含糊,时不时还从座椅底下伸出白花花的尾巴挑衅她,路栀心一横,打算蛰伏观察,然后伺机出手——
下一秒,她猛地朝前一倾,手指握住小狐狸身体的同时,也付出了一些代价。
例如说,亲到了他的喉结。
……一瞬间大脑清空,来不及欣喜,也没机会懊恼,她屏息观察他脸色,五秒过去,没有睁眼。
幸好。
她缓缓舒了口气,在起身到一半的时候,他睁眼了。
路栀:“……”
她斟酌着问:“你醒了吗?”
傅言商:“很难不醒。”
“……”
他仍维持躺在她腿上的姿势,开口道:“你——”
然没等他说完,路栀很快速地转走了话题:“你头不痛了吗?还有爷爷,我这么久没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还痛。”他按次序回复,“不会,他知道你刚给快点洗过澡,能理解。”
她表面上迟钝地点着头,内心已经胜券在握,暗慨自己这一招声东击西实在精妙。
“所以,”傅言商起身,在一旁戴上眼镜,“怎么突然亲我?”
“……”
在给狐狸洗澡还是牺牲自我形象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小家伙此刻已经跳到了主驾驶端坐,只要她能瞒过去,就不用受第二次折磨。
路栀正襟危坐,抬起头说:“你太诱人了,我没忍住。”
“……”
傻子才会想一天给狐狸洗两次澡,很显然,她这个借口无懈可击,既承了上,又不用启下,傅言商的动作只是顿了顿,也没再说什么,打开一旁的笔记本,开始办公。
路栀也开始怀疑他做这些事,到底是公司实在够忙,还是没事做打发时间。
她买的这个眼镜应该确实不错,这两天总看他戴,尤其是他在键盘上敲字时,镜腿上的链条会随之轻晃,有一种斯文的内敛。
窗外传来声音,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她撑着脸颊向外看,祖宅外的芭蕉叶被打得起起伏伏,数分钟内雨势渐急,直到车窗外涌起汹涌的雾气。
雨点砸落,玻璃上被画出蜿蜒的水痕。
她叹了声:“这下好了,一时片刻还真出不去了。”
转头看到他仍然在工作,她说:“你头疼要不还是休息会儿吧。”
傅言商停下手指,视线落了过来。
这什么表情?路栀立刻自证清白:“你就睡你那边就行,不用睡我腿上,我保证我这次肯定不对你做什么,真的。”
为了佐证自己的决心,她把解开的安全带再一次系上,只是要自证的心太过急切,半天都没有插进去,她咬着牙用了阵力,虽然没听到咔哒声,但总算是扣住了。
路栀坦坦荡荡地直视他。
“不用扣,”他说,“你想做什么也可以做,我不吃亏。”
她婉言谢绝:“我突然又没有那方面的兴趣了。”
“……”
路栀调了一集综艺出来看,时间很快推移,等她再想起来转头时,傅言商已经靠着椅背休息了。
他休息的时候也有种诸神勿近的气场,双手抱臂,今天穿的是私服,终于脱下西装的束缚,纯白打底的衬衫上,有一簇红色的扎染宛如火焰,蔓延进腰线里。
他是真的喜欢暗红色,腰带会不会也是火焰?她看见腰扣露出一个小角,情不自禁想看出些端倪,下一秒,傅言商手机震动响起。
她在他的视线里沉着地收回目光。
他接电话没有废话,耗时一分钟,对面说了58秒,他回了两个“嗯”,挂断。
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所以路栀没有开口问,但很快听到他说:“傅老板说午饭快好了,让我们抓紧时间。”
她“噢”了声,“那走吧。”
手指很自然地绕到腰侧解安全带,掰了两下,发现这个锁扣的构造好像不太对。
她在原位跟安全带搏斗了几个来回,忽然感受到清冽的气息凑近,傅言商抬手抵住她乱动的身体,拨开一小侧查看:“卡住了。”
不知道卡在了哪里,她转头想看,但很快被玻璃窗上的声音引走了视线,只感觉到傅言商的手绕到她背后,开始解动。
而窗玻璃上的雨水被两只小手滑开,正好奇地往里面看。
估计是哪家的小孩,下雨了还到处跑。
路栀迭声提醒:“快回去,别玩水,要感冒的。”
大概没想到里面有人,小孩儿很快跑开,路栀透过窗户观察背影,看人有没有乖乖回家。
目送结束后,她这才转过头,舒了口气:“这么大雨还……”
话说到一半骤然收声,猝不及防碰到他鼻尖。
他正低头在解她那不知卡在哪里的安全带,顿了片刻,视线从她腰后挪到她眼下,不知是在看什么,漆黑的瞳仁轻微转动:“要说什么?”
已经差不多忘光了。
她努力回忆了一会儿,终于摸到些端倪,抬起眼和他对上视线,启了启唇却没有声音飘出,声带像是在极近的距离中被软化掉,第二次准备找声音时,察觉到面前人鼻尖靠近。
金属质感的镜框碰到她脸颊,很冰。
她下意识后退,肩颈顶上背后玻璃,也是冷的。
他的意图在靠近中已经昭然若揭,她有时候宁愿他直接行动,也好过给这么漫长的铺垫,她常常不知该怎么处理,手指陷进身下座椅的软垫里,听到他说:“不行?”
……
“不是啊……”她视线撇开,“你这眼镜,戳到我了。”
他声音低下来:“这不是你要买的?”
“我买,也不是让你这种时候——”
她及时停下,抿了抿唇。
窗外的雨愈发猛烈,将呼吸都酝酿得暧昧绵长,气氛在短暂平定后,因她无意间一句话再度升温,大雨缓解不了丝毫闷热,她听见轻微地一声响,是安全带顺利解开,她身前一松。
但他没有退开。
金属的链条在视线中模糊成片,晃出细细密密的光点。
呼吸交缠,下一秒,她身前的安全带被他扔回原位,整个后腰落在他宽大掌心,肌理熨烫。
“好。”
他低声说,“帮我摘掉。”
嘿嘿,嘿嘿,如果写金丝眼镜不是为了接吻的时候让老婆给摘那有什么意义呢意义呢呢呢呢
下章入个V,你们要的加更来了,明天六点两更,七点两更,八点一更,这不给你们看得爽死!(?)
我的保证是V后会更精彩,他要开始骚了大家做好准备,感谢各位逢考必过升职加薪的仙女们支持正版,么么么>3<
这章也是200红包~
然后轻轻放上预收,写个青梅竹马玩玩,昨天把大纲理出来了我都不敢想写出来会有多好看……T-T
————预收《暗渡》————
辛辛苦苦长到大三,安渺唯一出格的事有两件。
一是在父亲早日结婚的期待下,长成了一个坚定的不恋爱、不婚主义者。
二是……一不小心,把她那个光风霁月、一丝不苟的男德竹马,给睡了。
裴渡做了二十年别人家的小孩。
奖证表彰拿到手软,爱慕目光成百上千,克己复礼,洁身自好,明正、清白、刚直。
只有一片无人发觉的沼泽地,是他自十四岁起的暗角秘密。
从他成熟起,便无法自控地肖想过他的小青梅——
不止一次。
有朝一日,美梦成真。
*
后来,求婚成功后回家,安渺翻看他学生时代的旧抽屉。
旧日试卷早已被他扔掉,唯独一叠收得齐整,姓名那栏都是她的笔迹——偶尔早课急着收卷,他常忘写名字,她于慌忙中代填。
再往里是个兔子形状的斜挎水瓶,她提起回忆半晌,回头看向准未婚夫:
“我初二弄丢的水瓶,怎么在你这里?”
他就斜斜靠在衣柜旁,抄手睨着她。
“你还真以为当年停电那晚,压在你嘴唇上的,是我的手指?”
封心锁爱x偏要撬开(?)
谨慎派x侵略性
“我那很会伪装的疯批竹马”徐徐图之的故事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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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