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诺威夫人 第12章 第3章：（第五部分）

和卡尔分开后，卡罗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她对于卡尔的不了解使她对于这件婚事并不是有很大的兴趣。她带着因为睡眠并不足够而导致的困倦坐在镜子前的她已经困到不行。

取下首饰后让女侍帮自己褪下礼服，靠近床的那刻在最显眼的地方看到了安静放置在被褥表面的信件。她将它拿起拆开查看，在看清楚信件内容的那刻她陷入了沉默。

隐隐约约袭来的悲伤让她的困倦随之消失不见。

“我最爱的卡罗琳，巨大的悲伤如海潮铺天盖地向我席卷而来。我不知道上帝对乔治为何如此的不公，他那年轻的生命因为一场意外而终结。伯格隐瞒着他坠马死亡的消息不和我说，直到你离开的一周以后我才以得知他死亡的消息。伯格说他已经通知威廉的归来，现在的我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乔治留下来的残局，我渴望你的前来——阿米莉亚·安德修斯。”

乔治·弗里德里希在小女儿安娜出生后就启程离开安斯巴赫，卡罗琳知道他对养育女儿提不起兴趣，可是他过分的冷漠和对刚刚生产完女儿的无视让她确定他并不是一位好丈夫和好父亲。

她相信自己悲伤只是为接下来只能自己面对生活和抚育三个女儿的阿米莉亚，关于英年早逝的哥哥，她对他没有感情又何来的悲伤。

卡尔为她而来，她又如何能够脱身。

卡罗琳又失去了一整夜的安眠。

*

“卡罗琳......”

“卡罗琳！”用早餐的时候，索菲王后注意到了心不在焉的卡罗琳。在她多次出声提醒后，卡罗琳才勉强回过神来。

卡尔在腓特烈一世身旁欢声交谈。

“你怎么了，为何心不在焉？”

“我的哥哥乔治在骑马的时候不小心坠下而死亡，”她淡淡道，“我不知道应该如何用表情来回应我心中的想法，现在身边的重要事情也让我不能回到阿米莉亚的身边安慰她。”

索菲悄悄握住她的手，“坚强点孩子，你还有我。”

此刻的卡罗琳已经目泛泪光，她轻轻点头。

卡尔邀请卡罗琳前往花园散步，明媚的阳光洒落在花园，她撑着小阳伞和卡尔漫步在小道上。卡尔腼腆，卡罗琳大方。

她时不时向他介绍花园里的景物，可他的目光大部分都停留在她的脸上。

“公主今日的脸色似乎不佳。”

她笑，“或许是昨夜在思考着如何更好的同阁下话谈。”

卡尔更加愉悦，“公主有心，可是奥地利那边的事情让我不能我们多加了解。你放心，等事情结束，我一定会回来。”

倘若卡尔离开，她将会有机会前往安斯巴赫参加乔治的葬礼。

“在此期间，我会给你写信。”

她同意，“好。”

*

卡尔在不日启程返回奥地利，在启程之前还依依不舍的和卡罗琳独处片刻时光。在送别他后，卡罗琳开始打包自己的行李，赶在日落之前坐上马车前往安斯巴赫。

等到她赶到安斯巴赫的时候天已经再次大亮，宫廷中到处皆是对于侯爵逝去的悲伤。卡罗琳的到来是伯格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同她说明阿米莉亚还沉浸在丈夫逝去的悲伤中。

关于哥哥去世还有安斯巴赫继承人的部分事情，还得等到小威廉回来才能继续进行。

海伦和凯米被阿米莉亚关在门外，她们无措地看着卡罗琳，像是在问她如何才能让她们的母亲走出悲伤。

她上前去敲响房门，“阿米莉亚，你开开门。”

屋内没有传出来声音。

“是我，我是卡罗琳。”

片刻之后，阿米莉亚才顶着哭红的双眼将门打开。卡罗琳遣走海伦和凯米，在确定门外没有任何人的时候才放心把门关上。

阿米莉亚看起来哭了很久，双眼都哭肿了。

“乔治的尸体运回来了吗？”

她抽了抽鼻子，“放置在教堂里，我不敢去看他。”

阿米莉亚又有开始哭的迹象。卡罗琳不忍她哭泣，拥抱着她轻轻拍她的背部，“不要太伤心了，不然乔治会舍不得离开你而在上帝怀中安息的。”

“乔治的离开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和我三个女儿的将来又会如何。”她边哭边说道，“疼爱我的父亲已经逝去，我的哥哥会把我嫁给第二个男人，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威廉不会抛弃你的。”

“威廉？”她突然抬头。“这并不合适卡罗琳。”

“怎么不合适，”她认真道，“威廉继承了安斯巴赫侯爵的位置，他会给哥哥的遗孀余生无忧的富贵，给你三个女儿最好的教育。他还会娶一位淑女作为他的妻子，给你和你的女儿最好的生活。”

阿米莉亚面上的紧张随即放松下来，卡罗琳的劝慰对她来说有了用处。

小威廉在收到阿米莉亚来信后的第三天赶回安斯巴赫，因为乔治逝去的过于突然，没有立下任何纸状遗嘱。按照安斯巴赫的规定，乔治同父异母的弟弟小威廉将继承爵位成为第十二代勃兰登堡-安斯巴赫藩侯。

卡罗琳作为姐姐跟在小威廉的身后帮他处理他所不能应付的事情，阿米莉亚有了她的承诺后心情也逐渐好了起来。

“我从没想过我是以这种方式继承爵位，”小威廉对她说，“我更希望这辈子我都触碰不到侯爵的位置。”

“我也曾经以为他能给阿米莉亚带来幸福和稳定。”

他们正乘车赶往停放乔治尸体的教堂，因为暂时代理悲伤的阿米莉亚处理宫廷里的事情让她一整天都吃不上餐食，所以饥饿让她感到恶心和疲惫。

她勉强支撑着精神和他谈话。

“不过也好，他走了我就能代替他好好照顾阿米莉亚。”

卡罗琳点头，“在此之前我必须为你挑选一门合适的婚姻。”

“我不要。”他简单明了。

“为什么？”她不解。

“我觉得阿米莉亚最适合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卡罗琳感觉头晕脑胀，“你现在怎么还有脸去教堂见乔治。”

“我打算和她求婚，”小威廉目光坚定，“只有那样我才能名正言顺地照顾她和她的三个女儿。”

“不可思议，”她用力地拍了拍车厢顶部，马车缓缓停下，“你自己一个人去吧，你这样做我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乔治。”

她开门扬长而去，小威廉为姐姐的不同意而感觉难过，但是出于对她独行的担心，他还是选择下车，“你为什么不能支持我呢，姐姐。”

“你难道不清楚阿米莉亚的岁数吗？”她大步走在前头。

“爱情是不分年龄的。”他跟在身后。

“万一她还是生不出儿子，你难道想像乔治一样把侯爵的位置传给别人吗？”

“我爱她，和是否继承爵位无关。”

爱她？卡罗琳冷笑，看来十八岁的少年对自己的未来抱有的是最纯真的希望。“我不同意，这样做对你和阿米莉亚来说风险太大了，你有没有想过阿米莉亚和你结婚后她会遭受多少流言蜚语攻击吗。”

小威廉止步，“我们又何必在乎其他人的流言蜚语，母亲也是在父亲死后改嫁，她又会遭受什么流言蜚语呢。我爱她，我不在乎我是否是乔治的弟弟，我只知道我可以给她更幸福的生活。”

卡罗琳停了下来，在脑海里沸腾的思想也在一瞬间冷静下来。小威廉说的又有什么错呢，错的不过是自己一时间上脑的焦躁罢了。自己本是最开放的时代的来人，为何身陷在历史长河之后却变的古板保守了起来。

自己只不过是作为姐姐在担心弟弟的未来。

“那么——”卡罗琳深吸一口气，“希望你不会后悔，在此之前，你必须征求阿米莉亚的同意。只要她同意了，我没意见。”

她继续迈步朝前走，她还是不想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去面对乔治已经冰冷的尸体，她选择一个人走回去安静一下。

*

经过许多天的等待，卡罗琳可算是等到乔治葬礼的这一天。

她对于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没有留下任何美好记忆而感觉无感，甚至在葬礼的过程中她除了要符合时宜的悲伤之外，剩下的时间便都是在假象关于阿米莉亚得知小威廉想法后的表现。

小威廉和她保证至少会等到乔治葬礼后的一周后才会和阿米莉亚表露心迹，卡罗琳发自内心地觉得那日或许接近今天，看着阿米莉亚此刻悲痛欲绝的模样，她不知道自己的妥协是对是错。

海伦悄悄握住卡罗琳的手。“姑妈不要太难过了。”

她轻轻抚摸海伦的小脑袋，转头继续听着牧师的祝词。教堂里来的人并不多，只因为乔治平日里冷漠且不易近人的性格导致他在生前并没有很多朋友，前来参与的多是他所染指过的女人，她们将会比阿米莉亚更悲伤。

一直等到乔治下葬后，卡罗琳不知为何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真正放下来。

她安慰着还沉浸在悲伤里的阿米莉亚，陪她一起回到宫廷里。

“这一天是如此突然，卡罗琳，”阿米莉亚忍着哭腔和她说，“和乔治认识的那一年我才不过十四岁，他的英俊挺拔令我钟情，可没想到世事却是如此。”

“你或许应该学会放下悲伤，这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等到你遇到了那位你真正喜欢的人，你才会知道我今天的感觉。失去爱人的那刻有如天崩地裂，当我尾随他的棺材走出教堂的那刻，我所见到的是他离我远去……”

不公平对待，冷漠的回应……十来岁的小女孩遭受到歧视，她并不会觉得这位哥哥的逝去会对她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或许到她说的那一天她会有所动容，但并不是今天，并不是。

*

“姐姐。”

洗完澡准备睡觉的卡罗琳被突然敲门的小威廉叫住，她下床前去将门打开。

门外的小威廉也穿着睡衣，看起来他就像小时候一样睡不着。卡罗琳将门开的更大一些，“进来吧。”

“我本来是想去找阿米莉亚，”他说，“可是我不忍心去打扰她，她需要一个安稳的睡眠。”

“没关系，我们从小就是这个样子。”

她坐在小威廉的对面。

“关于我和阿米莉亚，我想她已经有所察觉。”

“谁？”

“阿米莉亚。”

卡罗琳不解，“她为何会知晓。”

“难道不是姐姐您将此事告诉她？”他并不开心，“我总是感觉她今日看我的目光是怪异的。”

“你不该怀疑我的，威廉。”

他沉默。

“你和我说过，你会在阿米莉亚放下悲伤后才会开始追求她，”她说，“你也要相信你的姐姐会信守承诺。”

“对不起……我太害怕了。”

她将椅子搬到他的身旁，在他身边坐下且拉住他的手，诚挚道：“我向上帝保证我永远支持我亲爱的弟弟，他现在已经是安斯巴赫的主人，我相信他有能力去处理自己身边的所有事情。”

小威廉反拉住她的手，姐弟对视。

“只要你真诚对待你和阿米莉亚之间的关系，我相信她会接纳你的，她需要的不仅是爱情，也是一个可靠的避风港。你会做到的，对吗。”

他目光坚定地点头，“我一定会做到的，我保证。”

*

在确认完小威廉接手所有关于前一任侯爵负责的所有事务后，卡罗琳才动身返回柏林。这段时间的所有事情令她感到疲惫，马车的震动却不能让她好好安睡。

她回到柏林的王宫卸下一身风尘后才能在床上好好安睡，一梦竟然梦到了十多年前她的母亲埃莱奥诺蕾。

在她的眼中，母亲是行事果断，对儿女都很严厉的那种女人。

母亲也锻炼了初到这个世界时卡罗琳的胆量，教会了她礼仪待人，却没教她任何艺术上的学识，卡罗琳能够接触到艺术以及哲学上的知识，都是来自索菲王后的馈赠。

十岁的卡罗琳躺在难得温柔的埃莱奥诺蕾的腿上，她给卡罗琳哼唱艾森纳赫的童谣。到现在卡罗琳都能完整地将那童谣跟唱出来，却是失去了原有的味道。

第二天她醒的很晚，索菲王后来了她的房间一趟，却没有忍心叫醒她。

卡罗琳醒来以后，女侍在她打扮的时候呈上来她不在柏林的这些日子里来自奥地利的信件。

她随手打开它们——

“抵达奥地利之后，我就开始处理起所有关于自己的事情。我知道我必须要担起这些责任，可是我还是会忍不住回忆起在花园里和你一起散步的日子，你该知道那是我最轻松也是最快乐的日子。”

“你知道吗，我一直期待着渴望着结束的日子终于快要来到了。我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话语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在我动笔给你写下这封信之前，我的母亲曾来告知我这件事情。我相信我们之间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

卡罗琳满不在意，她是在女侍准备为她着衣的时候拆开最后一封信。

“我即将动身前往柏林，我相信你的美貌和智慧一定能让我离美好愈来愈近。我和我的母亲介绍过你，她对你的来历也很好奇，她甚至答应了我的请求，答应了接纳你。你是我和我的母亲渴求的最完美大公夫人的结合体，我们柏林见。”

女侍突然束紧了她的腰肢，卡罗琳痛的叫出声。

原本抓在手中的信件也随着她的疼痛掉落在地上。

“我，我不是故意的，”女侍立马跪在地上，“对不起，公主殿下。”

“呼——没事，”她是一个拥有金色长发的漂亮女孩，卡罗琳尝试用微笑来安慰她，“小心一点就行了。”

女侍继续低头帮她穿好衣服，卡罗琳发现她之前从未见过。“你是新来的女侍吗？”

“是的公主殿下。”

“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头看了卡罗琳一眼，“爱丽丝·布朗。”

“名字不错，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当贴身女侍，照顾我的起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