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诺威夫人 第11章 第3章：（第四部分）

小威廉回来后的第五天，卡罗琳就动身返回柏林。

在经历了舟车劳顿后抵达柏林，索菲王后欢喜地迎接她的回来。卡罗琳笑着听她源源不断地说起在宫廷里发生的事情，还有一件事是让卡罗琳印象最为深刻的。

“莱布尼茨回来了，”索菲王后说，“之前他告诉我他要去英格兰，已经两年了，他可算是回来了。”

卡罗琳还记得他是负责给她和夏洛特上课的学者之一，也是在学术上和她交流最深的一位。他将于傍晚时分回到宫廷里来，在这段时间里卡罗琳将有机会将自己身上的风尘清扫一空。

或许是疲惫，她在泡澡的时候竟然睡着了。

“乔治——”当她从睡梦中惊醒的那一刻，她发现浴桶中的水已经变冷。所以她觉得自己没有再泡下去的必要，传唤女侍进来帮自己换上新的衣服。

睡着的时候她梦见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事情，还有梦见了那个叫做乔治的男孩。

在和索菲王后一起用完晚餐，卡罗琳按照王后的安排获得一次可以和莱布尼茨独处的机会。

玛格丽特按照王后的指令带她来到宫廷过道拐角处的一间无人居住的房间前，微笑着示意卡罗琳叩响房门。

这是在听过了多次天才们的争辩会后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在今天，她就要以这个问题来考验这位与她通信多年的莱布尼茨先生。

“扣扣扣……”

“请进。”

这是索菲王后为在宫廷中短暂居住的天才们所设下的特殊待遇，每个想要进去的人都要叩响房门，就连王后本人也不例外。

卡罗琳莲步走入房间，坐在桌前整理手稿的莱布尼茨连忙起身，为卡罗琳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大鼻子长脸，他的绅士行为是除去外貌卡罗琳对他唯一的加分点。

他在外的奔波让他比三年前在吕岑堡和卡罗琳初次见面时的样子更加苍老几分，卡罗琳双手端放在桌面上，等待着他端着两杯酒前来。

“卡罗琳殿下，”莱布尼茨将其中一杯酒放在她的面前，“好久不见。”

“先生叫我卡罗琳就行。”

莱布尼茨点头，遂再提起另一件事，“在我旅居其他地方时卡罗琳你写给我的每一封信我都有仔细阅读，我发现你对艺术的造诣和理解远超乎我认识的其他和你同个年纪的贵族小姐，所以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成朋友一样对待……叫我莱布尼茨就行。”

“好的。”

“你让王后殿下约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或者问题，你知道我很喜欢……”

卡罗琳不在乎他是否喜欢，“你相信世界上有穿越这种事情吗？”

莱布尼茨含在嘴里的一口酒被他强忍着喷不出来，在他忍得满脸通红之后好不容易吞下，剩下的只有尴尬一笑，“什么是穿越？”

“就是你的灵魂脱离你的□□，穿越时间，来到一个距离你好几百年的时间，附着在古人的躯体里。”

卡罗琳边说边比划，看的他忍不住放声大笑。

她疑惑。“倘若我就是穿越者呢。”

“异想天开是一件好事，”他说，“就像你在信里提到的，爱因斯坦，爱迪生……”

“我没有异想天开，我叫萝拉·布列格，我因为一场航空事故坠机坠入太平洋，原来世界的我已经死了，我的灵魂意外附着在幼年的卡罗琳身上。”

莱布尼茨突然严肃起来，将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没有人会相信这些的，我就当你今天只是来和我讨论我最新的数学造诣，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

好吧，是她自己唐突了。

在这个全民信仰上帝的时代，她不应该说出在超越上帝庇护之外的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睁开眼睛，见到的也是和自己坠机沉入海里求救无望的最后一眼是一样的，水面的粼粼波纹，还有耳畔咕噜咕噜的声音。

怪异的事情是当她睁开眼睛后脑海里萦绕的求生欲让她自己游上水面，后来发现自己掉进的只是一口无关痛痒的小湖。

卡罗琳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完莱布尼茨和她分享的手稿后，便以困倦为由退出他的房间。

她没有回应过路女侍的行礼，回到房间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瘫倒在床上睡一觉。梦里是和初恋分手后躲在被窝里痛哭的萝拉，在她痛哭过后昏昏欲睡之时，忽然有小石子不断在敲打窗户的声音。

她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敲打声还在继续，她只能起身跑到窗边去看看是哪位不懂事的小孩。

“你——”她拉开窗户还没来得及教训，白雪地里用玫瑰花瓣铺成的一段话让她愣住。

——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萝拉。

——我已经喜欢你很久啦，正式介绍一下，我是乔治。

乔治也是有一个大大的鼻子，一双深邃的灰蓝色眼睛满是笑意。

他全身包裹的紧紧的在雪地里和他挥手，只不过那时候满心眼里只有初恋的萝拉警告他不要再打扰她。

现在的卡罗琳缓缓睁开双眼，望着窗外投进来的月光，忍不住开始思考，那位叫做乔治的少年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起身点亮一盏烛台，将它放在写字桌上，她展开日记本开始动笔：

1703年3月26日

晴

莱布尼茨是一个谨慎的朋友，我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和他交谈过后的心情，是糟糕还是愉悦，我说不清楚。我只知道现在的我似乎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的生活，我有许多的追求者，有享不完的富贵，可是我竟然一连好几个晚上都梦到了他，梦到了乔治。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我似乎有点想念他了。

*

赫斯提亚的祝语，是女子最为贞洁的圣物。

柏林七月的晚风，是希望，也是万物之主的馈赠。

他希望永久留存的希望，将在所有物之争中泯结。

......

歌剧舞台上的演员卖力高歌，高歌的是希望，是他们对美好生活和愿景的幻想。可是困倦和沉默让卡罗琳连连打哈欠，王后在一旁欣赏歌剧，她对于艺术不做任何好坏的评价。

可是在卡罗琳的眼中，这部不知是哪位技术不高的艺术家所写的剧本，乏味歧视集于一体。这部听了一大半的歌剧主题简单明了，说的是一位贵族千金艾诺为了保持自己在他人眼中的良好形象，自愿成为赫斯提亚神庙的祭司，对于反抗不公追求爱情的其他女人做出评价，并且认为她们应该为自己的不贞而遭受烈火的焚烧。

虽然明知道这些是这个时代应有的产物，但她还是不会觉得不该为这种糟粕买单。

卡罗琳偷偷打哈欠的动作被索菲看在眼里，“不感兴趣吗？”

“艾诺过于讨好身边的男人，而对同为女性的那一方苛刻薄情，”这是卡罗琳最讨厌的一点，“歌剧内容过于极端化，我不喜欢。”

“你只见片面，不到结局是看不到他的用意的。”索菲笑，“艾诺到最后自食其果，在赫斯提亚神庙中焚火自尽。”

如此，卡罗琳才提起一些兴趣。

看完歌剧，卡罗琳和索菲王后启程返回王宫。公主和王后出宫前去观看歌剧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卡罗琳和索菲一样都喜欢欣赏和艺术有关的事物。

当她返回房间将要休息的时候，源源不断的女侍们端着精致的礼服和首饰进出她的房间。

这是在干什么。

“殿下，”玛格丽特柔声说道，“这些是陛下吩咐为您准备的衣饰，明天宫内准备迎接奥地利大公的到来。”

“奥地利大公？”这又是什么人物。

“卡尔大公是陛下为殿下您挑选的最佳结婚人选，而且大公对于殿下您的美貌闻名已久，希望能够获得你的接受。”

卡罗琳并不喜欢这样，虽然满心希望自己能够选择自己的爱人，但寄人篱下的生活便是要学会妥协。

试一试再说。

第二天天边刚起鱼肚白，卡罗琳就自然醒来。

其实她是一晚上都不得安眠，一想到第二天可能要面见历史上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她便心中不安。

怎么说呢，就比如她站在镜子前练习了一早上的微笑方式。

玛格丽特推门进来的那一刻见到的是卡罗琳穿着睡衣站在镜子前扬着嘴角，便回过身去示意女侍们散开准备。

“玛格。”卡罗琳转过身来，“卡尔大公什么时候抵达柏林。”

“我也不知道，陛下吩咐的已经都准备好了。”

女侍上前来为卡罗琳穿上紧身衣，束腰，外披，还有裙撑以及一系列这个时代的女性在穿衣服上都会用到的东西。

她们尝试着将束腰束紧一些，可是卡罗琳不这么认为，她不想将自己的腰肢束成像竹竿一般细，所以在自己将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及时叫停她们的动作。

到最后穿在身上的是一件极为漂亮的长裙，不知道是以何种工艺点缀在裙摆上的玫瑰花将原本单调的裙子点缀的更为高雅。

*

卡尔大公抵达王宫的那刻王宫内才算开始正式忙碌，在他抵达的前几个月已经有奥地利的使者来访过，打算和腓特烈一世商议关于联姻的事情。

他们的大公是一名十八岁且意气风发的男子，他身着自己最满意的正装来到柏林。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获得卡罗琳公主的青睐，这也是她所不知道的。威廉不觉得这位卡尔大公有哪个地方比自己好，哪怕自己负责和父王一起迎接他。

卡罗琳会喜欢他这般意气风发的样子吗，威廉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否定。

现在的卡罗琳还在由女侍打理着自己的发型，女侍打算将闪亮的珠宝一股脑全戴在她的头上，但是被她拒绝了。

“不行，”她想了想，“给我盘在后面的头发配一朵新鲜的花朵就行，我不需要这些华丽的珠宝。”

她给自己挑了一朵比较干净的花朵。

卡罗琳和索菲王后商量好，不到宴会的时候她不会出现。所以在自己打扮完成后她选择倚在长椅上翻阅书籍。

苗条的身材让她就算穿着束腰也能在长椅上灵魂地翻来覆去，她还在长椅上睡了一觉，等到醒来的时候太阳快要落山了。

女侍前来告知她晚宴即将开始。

“知道了。”卡罗琳起身下了长椅，照了照镜子确定自己打扮无误才肯走出房间。她的房间距离王宫的宴会厅有好一段距离，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漫步走到宴会厅。

她该用何种方式委婉的表达出自己对于这段婚事的拒绝呢，她立在门前，看着厅内交头接耳的贵族们，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卡罗琳公主到。”

厅内讨论声停止，她带着微笑走进去。卡尔在和腓特烈一世的交谈中暂时脱开身来，抬起头打算看清楚他早有耳闻的卡罗琳公主。

看着今夜打扮如此美丽的女子缓缓朝他走来，他挪不开眼睛。

“陛下。”卡罗琳向他们行礼。

卡尔连忙起身，“公主殿下。”

是一位英俊高大的男子，白皙的双颊带着绯红，许是被厅内温度闷红，卡罗琳轻轻扬起嘴角作为回应。

她是美丽动人的水泽女仙。

他是不谙世事的贵族公子。

两个人怀揣不同的心思，回应对方的眼神也不一致。卡罗琳缓缓朝他转过身来，微微屈身，“大公阁下。”

几乎每一个向卡罗琳求爱的男子都是一致的反应，只不过卡尔的举动更加富有童话书上的王子气质。

她不以为意，在向他道过好之后前往索菲王后身边坐下。

在宴会上，腓特烈一世总发现卡尔会偷偷把目光对准卡罗琳所在的方向。然而卡罗琳并没有发现他的目光，自己却和索菲王后交谈甚欢。

“她就像我和索菲的女儿，”腓特烈笑着说，“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美貌和智慧从不会让我和索菲失望。”

“如此最好。”

“看来对你们来说，两个人的独处是最佳的方式。”

他最了解。

在宴会厅用完晚餐，卡尔找了个理由带卡罗琳到花园散步。

柏林的夜晚是月光洒下的最佳时刻，皎洁的月光洒在由仆人照顾完好的花园上方，犹如踏入天堂一般。

他和卡罗琳并肩走在小道上，“今夜的你，和外界广传的一样。”

“如此，不知道外界的我是什么样子。”

“你比画像上的样子更美。”

她噗嗤一笑，“谢谢你的夸奖。”

“你应该知道我到这里来的目的，”他开门见山，“最初的我只是抱着迎娶妻子的目的，只因为我肩上的任务并不简单。可是在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忽然产生了想要了解你的想法。”

“我的荣幸。”

卡尔双手交握，“我的母亲希望我娶一位在思想学识方面都能高于我且能担当起大公夫人的女子为妻，可是我身为大公，我认为我需要的是一位能够相夫教子，带给我幸福与稳定的女子。”

“你的母亲很有远见。”她随口一说。

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我觉得我们很般配。”

不般配。她没有说话。

“我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来了解你，毕竟我不希望对自己的配偶并不了解。”她微笑，“你觉得呢，大公阁下。”

站在窗边看着花园里走动的两个人，索菲王后一言不发。

站在她身旁的玛格丽特不知道说什么，手中捏着似乎被拆过的信件欲言又止，在组织好语言后才决定开口，“需要将这件事告诉殿下吗？”

“将信放在卡罗琳的床上，”索菲极不情愿地开口，“卡罗琳毕竟是个善良的孩子，只怪她的哥哥福薄，这怪不了谁。”

“是。”

①卡尔大公：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利奥波德一世与诺伊堡的埃莱奥诺雷·玛格达莱妮·特蕾泽的次子，后来的神圣罗马帝国查理六世皇帝，奥地利女王玛丽娅·特蕾莎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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