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一候雷始收声,二候蛰虫培户,三侯水始涸
寿州会友、观斗台,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导致后面几天几乎都是快马加鞭的赶路。知命的屁股都快颠成八瓣了,夫子身边的小童反倒没事。事实证明劳碌过度有损健康,一行人赶路匆忙,有人水土不服一直吐,到了庐州,变得更糟糕;先是随队的一个图画院画匠起了脓疮,这病传染很快,有3个士兵检查了身体,也有中招的迹象;小胖子赵宣昏沉沉的也说不舒服。知命听秾芳说赵宣病了,把赵令穰让人做的补身的药丸子给了赵宣几颗,哪知人家不领情,表面上客气的谢过,待知命转身就扔到马车外,秾芳心疼那珍贵的丸药,气得发誓再也不多管闲事。
他们这次走的匆忙不曾跟太医院申请随行队医,夫子有点焦虑,正和王宗尧商议对策时候,李唐找了过来。
“夫子,我有办法或许可行。”李唐(字,晞古)施礼道。
“晞古,你说来看看。”
“这村里一般都有村医,离下一个州路程至少需要1天半,恐怕情况恶化,咱们可以就近简单治疗再赶路。这个地方我以前来过,当时我身上也起了疮疹,就是这里的村医给我治好的,可以找村医来给看看,或许可行。”
夫子和王宗尧略沉重的对视了一眼:李唐岁数大,本不在此行人员名单里,之所以选他,原因有二,其一李唐之前再民间生活许久,有阅历和经验,另外这条路李唐曾经走过几回,比较熟悉,他一贯老练,既然这么说了,想必是有几分把握,先看看再说。
一路打听村医的踪迹过去,远远的只见村头有几个人在那里。茅村简陋,就在露天里医治病患。一个郎中弓着腰,手持艾条,专心致志地在患者背后施灸,被灸得呲牙咧嘴的病者绷紧着身子,眉头紧锁,双目圆睁,就连胡子都像是要竖起来;衣裳胡乱地围在腰身以下;一位老妇人配合村医紧紧按住患者的手脚,使他不能动弹;旁边还有一个妇人、一个少年在帮忙;那村医的徒弟正手持一贴膏药,恭敬地站在一旁,随时听候差遣。
“就是他?能行吗?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王宗尧疑惑。
见到眼前的场景,知命突然灵光一闪:原来美术史书上,李唐的《村医图》是在这个情境下诞生,人的境遇与缘分真的好奇妙!
众人聚拢过去,看的更真切了,也更胆怯了一些。那灸过的地方看起来吓人的很。一个士兵自告奋勇第一个让村医来治,只见那村医掀开衣服看了看,接着就开始简单粗暴的上手:先是将那脓疮挑开,挤出脓水,待伤口半干,再用膏药覆盖。而那膏药需要先用火烤过一遍,略烫才得行,看那士兵龇牙咧嘴的样子,就知道不好受。
“下一个谁来?”村医咧着嘴问,那上下两排黄黄的牙上似乎还附着着食物残渣。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上前。
村医见众人的样子,见怪不怪的笑到:“这个季节湿气重,林子里又有瘴气,很多人吃食上也不可能讲究食补食疗这么精细,患病也是常见。”听村医这几句话,倒也像个专业的。
“请您给看看这几位如何?”夫子把赵宣给扶了过来。
“这个不是被传染的,是摔的伤,这个简单,伤口不能碰水,结痂了就好了。”说罢,村医随意的从地上抓了把细土扬了上去。”
见此情景,众人瞠目结舌,夫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可使不得呀!”头一次见夫子失去表情管理。也第一次觉得夫子有点过于担心赵宣了。
见赵宣身上不仅有伤口还有淤青,王宗尧趁大家注意力都在赵宣那边,把赵宣身边内侍拉到一边威胁:“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伤的?看样子有几天了,为什么不报?敢撒谎,我现在就用刀了你。”
“小人不敢,”小内侍只有16、7岁的样子,哆嗦着要跪下,被王宗尧拉着领子拎了起来。“主子半夜起来如厕结果他体胖,不小心摔倒了,他怕大家笑他,谁都不敢说。”
“就这么简单?”
“他摔到恭桶里了,全是屎。还是咱家给他扶上来的。”内侍脸上全是惊恐。
“行了,知道了。一边去吧!”王宗尧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扔掉,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人群里。他知道胖子笨拙,却没想到会这么笨拙。
人群里的知命还在思索这边的医疗现状问题。古代底层人物在遇到疾病之时,根本不能像贵族一样享受到很好的医疗条件。在落后的农村,乡间郎中、赤脚医生甚至蒙古大夫便成为当时医疗的主要保障力量,然而这种保障力量微乎其微。有学者统计了有生卒年的宋人寿命,发现生活于社会上层的人平均寿命为六十岁左右,整个宋朝的人均寿命不超过三十岁。
有了郎中医治,短暂耽搁之后便又动身启程。
这一路颠簸着就到了舒州,再行两天就该行水路过长江了,距离目的地更近了。
晚上知命给夫子送夜宵,只见夫子刚刚了一幅《松下会友图》。虽然他所擅长的蟹爪树,鬼面皴都师法大画家山水大师李成,但他独特的笔法,丰富明洁的墨色,甚至有些奢侈的用墨,和早期画家的惜墨如金形成鲜明的对比。山谷树石从烟云氤氲的背景中浮现,又同时没入其中;坡石和远山用轮廓线勾勒,皴擦晕染,笔墨连绵交错,呈现出清润朦胧,绵延相连的山色。墨色分明,常如雾露中。知命看的痴迷,不由得定下身形,慢慢细品起来,越品越迷糊。正疑惑自己怎么会晕晕的,就看到夫子忽然倒在地上。她刚想喊出声,就被人从后面袭击,彻底晕了过去。待她晕晕的再次醒来,已经躺在驿馆的床上。秾芳正用湿手绢给她擦脸。坐起身缓了缓,才恢复精气神。看着满地狼藉的样子。
“咱们是被打劫了?”
秾芳点点头:“好在赤霄机警,一直在这里寸步不离,保护咱们安全。”
“其他人呢?”
“有的还在昏迷,有的醒了,在帮忙清理物品,照顾病患。大夫一一给诊治过了,不妨事,就是有几个人迷药吸入的太多,恐怕还要再睡上一阵子。”
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你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天去呢!”
“你是谁?”
“我叫萧照。你们昨晚被山匪劫掠,还好王宗尧警觉,带着侍从们和山匪乒乒乓乓的打架,把山匪打跑了,王官人这时候在和州府衙门那些大人们打交道呢!”
“你认识王宗尧?”
“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吧!我之前考过画学,见过他。”
这个萧照看着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属于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
知命缓了一阵子觉得无大碍了,就到夫子房间探望,夫子还在昏迷中,她走过去,拔下头上的毛笔,开始往外倒东西。知命没有簪子,日常只用毛笔插在头上,其实里面藏了救命的药。把那粒小小的丸药给夫子喂下,知命叹了口气。
李唐端了一碗粥走了进来,知命急急的问:“大师兄,夫子还在昏睡着,现在怎么办?”
“别急,大夫已经看过了,当是无碍。你也要顾好自己才是。王官人他们留了几个活口,州府衙门已经在查了,咱们得盘缠大多被劫掠一空,好在这帮土匪只看钱,不杀人。算是侥幸逃过一劫。”
“师兄,你的胳膊怎么啦?”知命才注意到,李唐的胳膊好大一条伤口,还在渗血。
“没事,被划了一下。”
知命知道李唐年龄大了,而且一贯不善言辞。就没再询问。
李唐前脚刚走,萧照就撇了撇嘴。“你信吗?前后矛盾,前面刚说土匪只看钱,不杀人,后面就说被划了一下。”
“你知道原因?”
“你们队伍里有个胖子,昨晚半夜起夜尿尿,他发现了土匪在挨个屋子吹迷烟,没等他喊出声,土匪就给他嘴捂住了,小胖子身上好几块值钱的玉,那匪徒原来并不想动手,只想抢了就走,结果小胖子死活都不肯给,激怒了土匪,正准备了结了这胖子,李唐冲过来替那胖子挨了一刀。胖子见血,惊的哇哇大叫,声音震天。给街坊四邻都吵了起来,后面就是看见王宗尧带人和土匪打了起来。”
“那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你以为李唐夫子和那小胖子是谁救的?”
“你会功夫?”
萧照敞开外袍,嚯!好家伙!古装武侠版多啦A梦啊!
唯一一个小胖子,这一路都柔弱不能自理的不是赵宣还会有谁?不知道夫子为什么带他来?这次出行,从李唐、王希孟到何荃、郝七,几乎全员都从山水一脉。吴炳与邓椿擅长目识心记,也都非等闲。赵宣基本画啥啥不行,有时候夫子看不过去还代笔一二。知命以前以为自己算是半个废物,跟这个赵宣比,真是不遑多让。赵宣当了一路拖油瓶,众人念及同窗之谊也都大事化小。可是这次,赵宣真的是犯了众怒了,李唐,大名鼎鼎的李唐,为了救他受伤。而且他本来可以不用受伤的,中国美术史上几百年才能出这么一个响当当亮堂堂的李唐,就在昨晚差点没了。
醒来的吴炳第一时间来看知命情况,他不明就里,他的版本就火上浇油了:“王官人和侍卫们那边和土匪们鏖战,李唐师兄本来可以自己跑掉的,那时间他也没睡呢!他挨个房间把被迷烟熏晕的师兄弟们喊醒,到了赵宣这里,小胖吓的腿软根本走不动,连哭带喊的把土匪引了过去。土匪一刀砍过来,小胖子这时候有劲儿了,把李唐师兄推了过去,结果师兄就受伤了。那伤口深寸许,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画画了?”
大家同门,即使不能救人于水火,但临危之际,将自己人推出去,这不是翰林图画院里该有的作风。趁夫子没醒,替夫子收拾这个倒霉孩子。
“赵宣人呢?”
“受了惊吓,还在卧房中静养。”
“静养个屁!”知命骂了一句粗的就夺门出去,吴炳心道不妙,跟了过去。
知命一脚踹开赵宣的门,赵宣窝在被窝里,撅着屁股对着门,像一个巨大的棉花山,旁边的内侍惊慌不已,想要拦住知命。她一个眼神杀过去:“滚。”内侍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躲躲躲,就知道躲,你想躲到什么时候?你这个懦夫!”知命骂的很凶。吴炳想要阻止来不及了,知命一脚踹在小胖子棉被里那高耸的后背和撅起的屁股。“你给我起来。”被踹倒的那座棉花山里传来一阵抽泣的哭声。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你这副窝窝囊囊的样子,到死也不会被人高看,既然当初是自己死气白咧的要跟着来长长见识,那你就拿出点男子汉该有的样子来。给看不起你的人看看。”
“ 既然来了,就别把自己当祖宗,我不管你爹是谁?谁的关系户来的,李唐师兄为了救你,胳膊伤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画画,现在驿馆里一片狼藉,夫子也昏迷不醒,正需要人的时候,你好胳膊好腿的在这里不去帮忙,脓包一样不肯起来,还要人伺候,我看你就是找打。”
说罢就撸起袖子,哐哐哐的给了好几拳,那后背十分厚实,打得知命手腕疼。
“别打我,我错了。”小胖子眼泪憋了回去,委屈的声音从被窝里传了过来。
虎妈放在哪个朝代都好用!
“你先从被窝里给我滚出来。”
赵宣哆哆嗦嗦的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下地,夫子的童子端着一碗燕窝跑进来。
“赵大人,您要的燕窝找来了。”本来已经有点消气的赵知命怒火再一次被点燃。
指着童子“你,把燕窝端去给夫子。”
指着赵宣“你,顶着这个花瓶罚站一个时辰。”
指着内侍“你,给他掐时间,少一分钟或者花瓶碎了被我知道了,我就接着揍你家主子。”
“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谁吗?”一直服侍赵宣的小内侍像个绊脚的蚱蜢一样,跳到知命跟前,弱弱的从嘴里吐出一句强硬的话。
“我管你是谁?”知命从秾芳手里拿过湿手绢塞进内侍嘴里。“闭嘴吧!你,今天就算是官家在这里,我该收拾一样收拾。”知命眼睛本来就大,这时候冒着火光的样子甚是吓人,那小内侍被那双眼睛吓得不敢造次,默默缩到赵宣身边。而赵宣,更是怕的一直往后退。两个人反倒像要被凌辱的小娘子一般瑟缩在墙角。
赵宣披着大被子,双手顶着一个花瓶被知命罚站。也不知道罚了多久,浑身颤抖着也不敢将那花瓶放下,那个内侍在旁边跟着受罚,腿一直哆嗦着,脸都要绿了。
好不容易和州府衙门周旋回来的王宗尧看到这一幕忍俊不禁。母老虎发威还是好用!
知命比赵宣先入门,叫声师姐也不为过,夫子醒了,见到大家都没事,稍有安慰,听说了赵知命怒打赵宣的事,他掀开被子,刚想过去阻止。王宗尧拉好夫子的被子,让老头稍安勿躁,年轻人的事让年轻人们自己去解决,趁着身体不好这个理由,权当做不知道为妙,自己抓紧养好身体好赶路,坏了官家的事,大家都不好交差。
清理完门户,知命转头针对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萧照,“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世间有这么巧的事吗?”
“也不算巧,我已经在这里恭候好几天了。当年我考画学没成,回了老家舒州,前几日京城有朋友捎信过来,说你们会途径这里,我想着拜李唐先生为师。就提前过来堵你们。”
听说萧照要拜其为师,李唐“二毛”的头像个拨浪鼓,双手摆个不停:“我已经有一个徒弟何荃了,不想再收徒弟了。”
“我有武功可以保护师傅。”
“那也不成。”李唐说这话,眼睛却看向何荃。
知命在旁边看热闹,生二胎当然要经过一胎的同意。
何荃走过来,他不仅没生气,还劝李唐收下。
“师傅,图画院没有规定说不能收民间弟子,要不然您就收了他吧!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这次多亏有他。”
晚上萧照安排了拜师宴,请师傅李唐和师兄何荃吃饭,喊了知命一起过去,知命不想去随口编了个由头就跑了。萧照也不戳穿,临行前他给知命提供了好几处地方特色小馆子,说的头头是道,知命的口水在心里狂流。王宗尧是个吃货,和知命在“吃”这件事上,绝对的志同道合。加上之前蓁蓁的事,知命一直觉得这个人情没彻底还完。就去敲门找了王宗尧,人没在。就连祁远也不在,王宗尧身边另一个高大黑衣的仆从说他被州府衙门的大人们请走了,听说他是王黼大人的儿子,说什么也要尽地主之谊。
“呵!省事了。你家主子没口福了。”知命丢下这句话就自己带了秾芳去吃饭。
舒州这里的饭馆菜式没有那么多花样,胜在味道好。而饭馆里说书人和汴梁的说书人简直就像是一个培训机构里出来的,眉飞色舞的吐沫横飞的样子就像是AI智能幻化出的复制粘贴人,他立在饭馆天井处,正生动的讲最近的奇闻轶事。
第一个故事,有个叫张继保的人,被生母抛弃,后被卖豆腐为生的老人张氏夫妻拾得,抚育成人;13年后继保得知身世离开张家寻找生母。后中状元,路过清风亭,遇到抚养他长大的张老夫妻却不肯相认,将二人当成乞丐打发,给了200钱。老婆婆悲愤至极,把铜钱打在他脸上,而后张老夫妻相继碰死在亭前,老天爷觉得不公,就派了雷公电母将继保劈死。人群中有人抹泪,更多人是鼓掌叫好!这样的故事对于知命壳子里的庄柯来说,就是把智商按在地上摩擦,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喜闻乐见吧!这种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的佳话谁不爱呢?
“说书的,讲讲前几天的命案吧!”一个人将银子抛到了案前。
说书人笑眯眯的将银子收入怀中,“这你可问对人了。”
药师村的一个小孩才不过12岁,杀了同村另一个孩子,州府衙门办案也快,人证物证俱在,且证据确凿,当天就捉拿下了大狱。那孩子被抓不哭也不闹,成熟的像个老人一般。
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知命听得入迷,就连秾芳也跟被逗猫棒下了降头一般迷惑的跟着点头、摇头。
“你说后来会怎么样处理这个孩子呢?”知命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问秾芳。
“当然是斩立决!”一个男声自头顶上方出现。是王宗尧来了,他旁若无人的熟练坐在知命对面,用手帕擦了擦筷子,自顾自开始吃起来。“嗯,还行。”
“怎么讲?”
“就是虽然味道稍清淡了些,看样子倒也别致。”
“少来,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今晚和州府衙门那堆人吃饭聊起这个案子来着。也不难办。”王宗尧不逗她了,正色开始说这个事。
“牢头故意送饭时候,将那筷子一正一反的立在碗上。那孩子见状十分坦然的将筷子捋顺了再吃。府衙大人见他捋顺了吃,当下就速速判定其已明事理,当斩立决;”
也对,知命心下里了然:杀人之后,小孩还在牢里能正常把筷子摆好,有心情吃饭,说明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心狠手辣,没有丝毫悔改,这样的坏种可以杀了。
“那如果他没有捋顺筷子呢?”知命追问。
“不捋顺吃,心机颇深,当斩立决;不吃,已明死志,当斩立决。”王宗尧头也没抬,喝了口水淡定回答。
“诶哟!你们这群当官的呵!套路深的很,合着怎么都是个死。”
“不然呢?小小年纪,杀了人竟然如此淡定,成年人也未必能这般从容,以后留着恐怕是个祸害,难道你没听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说暂时宽容了他,等他成为第二个周处?”
知命沉默了,竟无以反驳,王宗尧说的很有道理。《世说新语》里曾记载过“周处除三害”的故事,周处弃恶从善的契机是受了乡亲庆贺自己死亡这一事件的刺激,可是这一事件完全可能引出另一相反的情感反应,他也可能更加仇恨“恩将仇报”的乡亲。看到乡亲庆贺自己死亡满面羞惭,并由此而对自己进行深刻反省,其内在动力是由于强烈自尊,还是由于他的良知未泯?不得而知。天气预报尚且经常出错,对人的预判错误更多。这少年胚子坏了,以后恐怕也走不上正道。
吃饱喝足准备撤,知命让伙计把几样味道不错的菜另点了一份,单独打包给夫子带回去。夫子还没恢复好身体,一直在静养,让他足不出户也能尝尝地方美味。顿了顿,“再打包一些,给赵宣送过去。”
“就知道你心软,菜凉了就不好吃了,你让秾芳先回去送饭,你陪我走走可好?”王宗尧对知命说。给了一个大个子黑衣人眼神,那人得令护送秾芳一起回去了。
“行吧!咱们慢慢溜达回去,就当是消食了。”王宗尧来晚了,刚才悄悄地让祁远把饭钱付了。真是大方!自己有赤霄保护,早就对他慢慢放下了戒心。
秋分时节,夜晚微微有点凉,不过刚吃饱了饭,倒也不觉得冷。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慢慢走着,也不怎么说话,两个人的宽袖子时不时挨着摩擦了又分开。沿路铺子里的灯光将地上一双影子缠了又分,分了又缠,黑黑的石板路反射了微弱的灯光,仿佛要延伸到天边,知命抬头看天空:“王宗尧,你看天上,是木星吗?好亮啊!”
秋色平分、众星列阵、木星有约原来是真的。
王宗尧突然侧过身靠近知命,知命本来仰着看星空的头也跟着瞬间木了。
“你,你干嘛?”这么暧昧的姿势,就算是两个大男人,也有点夸张了。
“记得回客栈的路吗?”王宗尧附耳轻声说。
知命点点头。
“那好!我数一二三,不许回头,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听懂了吗?”
“一,二,三!跑!”王宗尧一个大力助推知命往前跑。知命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自己弹出去几乎一瞬间,后面就有兵器乒乒乓乓打起来的声音。她根本顾不上这些,赤霄稳稳的落在知命身后,帮她断后争取逃命的时间,而后赶上来的王宗尧拉着她胳膊,像拎小鸡一样往前飞奔。夜色笼罩的城市这个时候变得不太美,逃命的感觉也真是不好,就算是毫无武功在身的知命,也能感觉到周围杀气肆意;如果这时间能照照镜子,估计她头发都会像静电反应一样竖起来吧!两个人被逼到窄巷陌路,王宗尧带知命灵活的翻过旁边一处小院子,接着一记飞镖将屋檐下的雨链斩断,雨链顿时变成武器。王宗尧即刻将那雨链当做流星索与人缠斗起来。知命默默躲进院子里角落黑暗里大气不敢出,此时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走近,在知命没防备的时候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那人带了黑色面罩,和电视剧里的一毛一样。“知命在哪?”黑暗中有人在大喊。黑衣人听到那声音似乎一愣神,趁这功夫,知命用力狠狠地咬了那人的胳膊一口。对方“呀”的一声吃痛松开了手,几乎是同一瞬间赤霄闻声过来一刀砍向那黑衣人,知命见状赶忙泥鳅过江似的就近滑进一个屋里,关上门,想了想又闩上了门。
怎么办?知命捂住心口,心脏扑通扑通的在跳,按都按不住的节奏。虽然对方看起来是冲着王宗尧来的,但她不确定王宗尧关键时刻会不会救她这个拖油瓶?她不能当废柴更不能拖后腿,不然必死无疑,得想办法自救,黑暗中她摸到一处袋子,闻了闻,是面粉。打开火折子,确实是面粉,这个屋子里应该是仓库,码着不少面粉袋。
粉尘爆炸!一个想法在脑海中电光火石一样冒出来。人也跟着沉稳住了一些。
阿弥陀佛,初中物理知识不知道还剩下多少?知命急急的暴力扯开面粉袋,一边碎碎念给自己回忆:满足粉尘爆炸五个条件:第一,粉尘要有可燃性或者爆炸性。第二,粉尘必须与空气混合达到爆炸极限。第三,要有引起爆炸的条件比如明火。第四,粉尘要有扩散性。第五,要处在密闭空间。
知命吹灭了火折子,扯开那些袋子使劲的抖动起来,将面粉尽可能多的散在空气中,找到锅盖开始用力的扇。面粉像灰尘一样散在空气里,呛的知命直咳嗽。然后她又使劲吹响了骨哨,不到半刻钟,赤霄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身后。
“能不能半刻钟后帮我把那群坏人尽可能都引到这个屋子里来?到时候你和王宗尧千万别留在这里,尽量离这个屋子远一点。”
赤霄唰的一下子就没影了。
到底能还是不能啊?知命满头黑线,是能的意思吧?真没默契。
一刻钟以后,“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整个街道。
暂时安全了。王宗尧和赤霄灰头土脸的从角落里出来,看样子都受了点波及,知命因为知道爆炸的危险性,提前躲的很好,没有受什么伤。
“是谁要杀你?”
“你还是不知道为好。”王宗尧咬着牙根说。
很快,赤霄在躺到在地七扭八歪的黑衣人里面找到了那个蒙面的带头大哥。利落的将这些人手脚捆了,待他醒来。王宗尧走过去,一把将那面罩扯下,是个精干的年轻人,虽然长相不是很俊美的那挂,但眼神中透着锐利和势在必得的气势。
祁远毫不客气的扇了扇对方的脸,那人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你是谁?敢闹这么大风险,刺杀朝廷命官?”王宗尧问他。
“喂!你叫什么名字?”对方直接无视跳过王宗尧,似乎对知命很感兴趣。
王宗尧眼神转向知命的瞬间又回来,挡住那人视线,给了祁远一个眼神:“扯开他衣服。”
那人上半身几乎在瞬间被扒开,知命好奇的凑过来看有点失望,身上什么也没有。
“现在我是你的俘虏了。”狭长的眼睛似乎还带着微微笑意。
“这可是你说的哈!”知命也不客气,在他身上衣服里扒拉挑拣出一些药丸。
“你干什么?”王宗尧的不快已经写在脸上。
“带走战利品啊!”
“你知不知道这些药里面很可能有一种香料,专门用来追踪的。”王宗尧一脸不高兴。
知命听了,将那些花花绿绿的瓶子都扔了出去。
“用得着这么害怕吗啊?别怕,这些都是你的,连我也是你的了。”
“把他的嘴堵上。”王宗尧恶狠狠地恨不能自己亲自动手。
很快,得到消息的官府县尉和兵曹都来了,一大队人马在战斗结束后乌泱泱的过来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