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 第2章 林家势力盘错，念慈成孤舟

平安三年秋

庆安的温挹西死在了开春，温洲率着北部的精兵攻入顺安城逼宫造反，太子被废，连带母家举家流放西北。

二皇子成了新王，改国号平安。

无人知晓温洲和鞑靼做了怎样的交易，能让他带着兵力南下又不攻打北城。这段难以启齿的帝王上位史只存于当事人的心中，其中的肮脏与不堪终无人敢戳破。

云清林氏老宅

“林念慈！又是你，打了王婶的宝贝儿子。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昨日戏弄夫子刚和我怎么保证的，今日全忘了是吧。去取戒尺来，你看我今天如何收拾你!”申子慕被气的不轻，叉着腰站在花厅门口。

念慈是随祖父还有父亲的尸骨一同回老家的，祖父害怕这一对小团子在吃人的顺安城有什么闪失，只得把小念慈带回云清，由母亲教养。而孤舟要承父亲的爵位，只得跟在祖父身边留在顺安。

这一晃就是四年。林念慈在云清虽是女孩，但是已然混成云清一霸。狗嫌鸡怕，年纪小的都被林念慈揍过，年纪大的也没少被林念慈捉弄。

申子慕想破脑袋都没想清楚林念慈的捣蛋性子到底随谁。自己不多说，自小长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夫君培风听说小时候也是个安分性子，烛灯倒了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每次拿这事教导林念慈，这小丫头还顶嘴，“娘亲，看见烛灯倒了还不扶的定是脑子不灵光的。哪有人能像我这么机灵。”

机灵？鬼机灵！这丫头的好动劲烛灯估计都是她推倒的。

“林夫人！人呢！看看给我儿子打的！你也是，被个小丫头打成这样。真真叫人没脸！”

坏了，王婶领着孩子上门来要说法了。申子慕一脸无奈“你看看你，有姑娘家的样子吗？”

“娘亲是王大力先揪他前面姑娘的辫子的！我这算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小念慈眼里闪着光，心里还做着当一个绝世女侠的大梦。以后带着一把剑仗剑走天涯得多帅啊。

“得了吧，快去书房，把《戒书》抄十遍！要是抄不完，你今天连饭都别想吃，书房也别想出！”

有一个女侠的大梦轻轻碎掉了。

林念慈无奈，慢吞吞的转身，悄悄数着数。等娘亲一进花厅，马上转了个方向朝着云清河边去。安不安全的这有啥可怕的，林念慈知道，自己身边有祖父留给她的暗卫，要是有什么危险会有人救自己的。

还未到河边，就看见了自己的小跟班陈润光在河边等自己。

“小小润光，还不过来迎接你大哥！”

林念慈十分受用这个狗腿子。陈润光虽是云清最大布庄的少爷，但是因为早产身量弱小，没少被学堂里的孩子欺负。林念慈作为女侠自然是看不惯这等欺负弱小的事，揍遍学堂无敌手的林女侠罩下了可怜的陈润光。当然陈润光自觉地成了女侠的狗腿子。帮林念慈抄书，给林念慈带自己家的糕点，偶尔还要当她的沙包。比起被学堂里的恶霸欺负，陈润光宁愿被林念慈欺负。至少女侠还是有点良心。

“来了！”陈润光将手上的油纸包展开。

这是自己从家中带的，母亲不允他多吃甜食。糕点的碟数都是定量的，给了林念慈，自己就没得吃。

忍痛递给林念慈一块桂花鲜米糕。甜甜的米糕混着桂花的香气，馋的陈润光直咽口水，两眼盯着吃的正香的林念慈。

“老大，咱们今天要去哪啊？夫子的功课我还没做呢，我怕夫子明日罚我，要不咱们回家吧。”

“夫子有什么可怕的，放心，有我在夫子定不会罚你。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跟我走。”

林念慈先前在云清河边看到有好多好看的石头，孤舟最喜欢亮晶晶的石头了，顺安城的寒江就没有，等我多寻些到时候送给孤舟。林念慈兴致勃勃的在云清河边寻找着，陈润光迫于女侠淫威，也只得认命，老老实实的给她递糕点，找石头。

左寻西看，上次的河滩竟被水淹了，好看的石头一块都没见着，自己倒是摔了一跤，裹了一身泥。当着小弟的面摔的，林念慈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就让陈润光自己先回去。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娘亲肯定发现自己不在书房，现在回去肯定又要被骂了。这个小小的女侠还是露出了烦恼的神情。

要是长大了，自己成为绝世女侠，娘亲肯定不会骂自己，还会做好自己爱吃的桂花酒酿小圆子在家中等自己。小圆子嘿嘿，甜滋滋的酒酿小圆子。今晚就给娘亲说要吃酒酿小圆子。娘亲心软，给她撒撒娇肯定会原谅念慈的。

林氏老宅大门紧闭，一架马车在门口等着，全然没有上午的熙熙攘攘。还未等林念慈走近大门，申子慕从马车上出来。

“快上车，念慈。”

申子慕没有追究小念慈去了哪，为何不在书房，为何玩的这样脏。

只是让她快上马车，很急，很急。

没给林念慈反应的时间，坐上马车，林念慈就离开了她的故乡云清。之后每每夜中惊醒，会想起单纯的陈润光第二天是否被夫子惩罚，云清河边的夕阳是她寒凉人生中不多的温暖。

只是那时太小，不知那样平常的秋日再难以回去，此后的人生也不能遂愿。

那个可笑的女侠梦和十岁的小霸王林念慈永远留在了云清。留在了平安三年的晚秋。

次日

顺安林府

林炎海看着跪在面前的林念慈，手垂在袖中微微颤抖，几次欲言又止。

自己本无心党争，皇室派系为何要步步紧逼，手都伸到自己府上，给孤舟下毒。整整两年自己才发现。培风的真正死因还未查出，孤舟又遭此劫祸，只能出此下策。

林炎海按不住颤抖的声线“念慈快去看看孤舟吧。”

“是，祖父。”

林念慈飞快地跑进孤舟的房里，还未进去就喊着“孤舟！阿姐来了！你还不出来见见阿姐！”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胞弟在这个吃人的顺安城有多艰难，最后还有人给他下毒。不过十岁的少儿郎本该明亮，孤舟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周围的大夫都不住摇头。

“阿姐，你来了。”那个小团子变成了少儿郎，即使痛苦难忍，嘴唇泛白，还是乖乖的叫着她阿姐。林孤舟这样是念慈万万没有想过的。

她的弟弟即使在顺安那也是顶顶的好儿郎。怎会这样？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有关心孤舟，若是自己早些发现是不是孤舟就能好好的。

这样的疑问是一颗种子，埋在林念慈的心里，混合着她的血与肉形成一道这辈子都不会越过的屏障。林念慈会被这道屏障永远困在平安三年的冬天。

“孤舟，阿姐想你了，你想阿姐吗？阿姐应该早些来看你的，你看，这是阿姐给你带的石头，你喜不喜欢，云清河边有好多石头，阿姐领你去捡好不好。你快些好起来，阿姐一定带你去。云清河可好玩了”眼泪是断线的的珠子，不要钱一般从林念慈眼里流出。

小小的人啊，离别来的太突然，总是无法应对生命里突来的别离。生与死的这堂课我们小念慈学的太早，释怀的太迟。

“阿姐送的我都喜欢，对不起了啊阿姐，孤舟好疼，孤舟要去找父亲了。阿姐，是孤舟对不起你和娘亲还有祖父。孤舟好疼啊，阿姐。孤舟好疼。”

“孤舟！孤舟!”

我的弟弟，你才不过十岁。你还未见过云清河的夏天，天空高高的，河面映着蓝天水都是蓝的。光着脚丫踩在河滩上凉凉的，滑滑的。总害怕自己摔倒，摔满身泥泞，但总会不小心的滑倒。那又如何，和伙伴一起大笑自己的倒霉，老实接受娘亲的教训。明日，明日定是一个晴天，衣服晒得干，又要约起去云清河玩。

孤舟，这些你都未见过。你的天在顺安。是深沉的寒江，是林府里私塾上听不完的教导。

不知你是否有三两好友，他们会为你的逝去流泪吗？

林孤舟闭上了眼。

林念慈好心疼，那个记忆中不懂事的弟弟成长成这样懂事要吃多少苦头。父亲早逝，唯一的胞弟也这样离开了自己。

就这样林念慈把自己关在房内两天不吃不喝。

最后是林炎海派人撞开了林念慈的房门。

“知道你父亲是怎样死的吗？”

“知道孤舟为什么会被下毒吗？”

“我，我。不知道。”昏暗的房内，林念慈小小的身子坐在脚踏边，怀里还攥着送给孤舟的石头。她怎会知，自己的父亲，护国大英雄林培风死于皇子内斗，成了别人上位的垫脚石。自己的弟弟，不过十岁的少年死于党系斗争是权力的陪葬品。

“那，祖父希望你能和祖父一起查清真相好吗？之后，你要成为孤舟，因为只有男子才能袭爵，你才能入朝，同祖父一起查清真相。”

“孤舟呢？”

“他会回到云清，同你父亲葬在一起。此后，你就是林孤舟。”

平安三年冬，林家念慈体弱染病死，葬于云清林陵。

林家唯剩嫡子，林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