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容冶和那妖尊异口同声地唤“瑶音!”“瑶音?”
“瑶音!”容冶见妖王靠近水阁,顿时便想飞身过来。
却不想到了水阁之外,却被一道无形屏障阻挡在外,不能靠近分毫,只能眼睁睁看那妖王抬手触碰轻纱。
只是事情却和他料想的不一样。
“瑶音,是你么?”那妖尊隔着一层轻纱相问,却不进来,好像有什么顾忌似的。
这妖尊什么情况?
看看这近乡情怯的姿态,还有这欲语还休的语气。
不会是原身的什么老情人之类吧?
瑶音这样想着,回道:“是我。”
下一刻,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妖尊已经掀开轻纱进来。
“真是你。”海牙仔细打量着她,好像不敢相信。
这妖尊虽然也是一个翩翩美男子,瑶音此时却无心欣赏,只笑着试探道:“你认识我?”
海牙一愣,定睛一看。
这才发现瑶音虽然还是笑眯眯的,看他的眼神却是看陌生人,一时又想起那早已不在的故人,又酸又涩。
他自嘲道:“是了,如今你们死的死,应劫的应劫,也只有我还记得罢了。”
这一天之内接连听到“应劫”二字。
瑶音不禁有些敏感,便追问道:“你说什么应劫?”
海牙道:“自是你在应劫。”
“我在应劫?”短短几个字,瑶音心中却如电闪雷鸣,一瞬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海牙见她如此,眼中忧郁更重,却一字一句回道:“是,你在应劫,应那红尘劫。”
“红尘劫?”瑶音重复这三个字,无意识问道,“我是谁?”
“你自然是西洲王瑶音。”海牙道。
西洲王,瑶音。
这五个字在耳边轰鸣。
瑶音有些恍惚:“我是西洲王?我就是那个三界绯闻的女主角,那个施美人计杀死未婚夫的西洲公主?那个应红尘劫的倒霉蛋?”
瑶音二字,是她在灵元大陆时取的,她一直以为自己穿越了时空变为了仙人,此时却不敢肯定了。
也许她本来就是这方世界的仙人呢?她只是因为历劫到了灵元大陆,此时只是回归本体,却意外失去了记忆呢?
只是此事还有几处地方说不通。
瑶音心中怀疑,抬头却见那妖尊一副比她还伤心的样子,不像是骗人。
不由笑道:“西洲王是何等人物,少说也是一位上神,你看我如今连你都打不过,你莫非是在驴我?”
海牙见她这副装出来的如无其事的样子,反而笑了笑:“我骗你做甚?红尘劫本是极为危险的劫数,历劫者不仅法力大损、记忆全无,还要流落凡间红尘打滚。但凡有个万一,就是身死道消的结局。看你如今这副可怜样,我说的可都对?”
瑶音脸上还是带笑,但那笑脸已经明显僵硬了起来。
心想这妖尊说的无一不准,莫非他说的都是真的?
她还以为老天爷给她开了后门,才让她逃过雷劫不说,还买一送一,赠送一副仙身。
此时才知,这些也许都是老天爷的游戏。
先让你沾点小便宜,当你沾沾自喜的时候,再让你知道那东西本来就是你的,是老天从你这里拿走的。
此时不过是物归原主,还白白浪费一番感激。
哎,想她瑶音生性善良,惯常与人为善,老天怎么就容不下她呢,非要收了她的小命不可吗?
“这红尘劫,就没有解法吗?”瑶音有些不甘心。
只是话一出口,就知道白问了。
想那西洲王何等样人,如果有解法早就解了才对。
不想那妖尊却道:“也不能说没有。”
“真有?”瑶音不敢置信,视线在那妖尊的脸上来回扫视,看他是不是存心安慰。
妖尊正要说话,却突然回头往水阁外看了一眼,回头对她说:“我这些年阅遍古籍,才有了些许思路,只是此时说来话长,你确定要现在说吗?”
瑶音此时也看到水阁外的场景,只见五丈开外,那太初道人衣襟带血,此时已经奄奄一息。
容冶极力输送灵力,却收效甚微。
“还是先看看老道士再说。”瑶音说着从水阁出来,中间似乎穿过了一层结界,不由回头看了一眼。
“此乃千回百转结界,可隔绝一切外物,放心,刚刚的话没有别人听到。”妖尊说。
他的话却似乎透露着什么。
她的身份好像需要保密,为什么?难道西洲王有敌人?
思绪在瑶音脑海划过,此时无暇多想,便取出怀中的一瓶丹药,喂到太初老道的嘴边。
那丹药就要入口,却被海牙从身后截住。
听他无奈道:“这老道不过凡仙境界,普通的仙丹尚且承受不了,何况你这上神方能炼化的金丹?”
说着海牙将那丹药轻轻刮下一丝,用水化开,让容冶给老道喂下,老道的脸色很快有了血色,睁开了眼睛。
“咳,多谢仙子施手相救,多谢妖尊手下留情。”那老道虽然昏迷,口不能言,五感却还在,自然听见了瑶音和妖尊的话。
“你这老道,脾气也太好了,本来就是本尊打伤的你,何须你道谢?此次本尊因你找回友人,便既往不咎,饶你这次。”
妖尊海牙说着,便看向瑶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我在琅琊山有一处居所,不如到舍下一叙?”
瑶音知道这是要告诉她红尘劫的解法,正要答应。
却听身侧容冶突然道:“瑶音,此时天色已晚,何不在晨初阁休整片刻,明日再去访友?”
在场诸人均是一愣,看向那略显狼狈的白衣少年。
此时他因为输送灵力脸色稍显憔悴,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仿佛警惕的白狐,生怕守护的果子被人偷走。
大家都是久经世事的人,自然看出这少年对瑶音不一般。
那太初老道不提,妖尊海牙却对瑶音笑道:“果然,你无论到哪里都免不了招蜂引蝶。”
这语气仿佛友人调笑,又好像有那么一丝幽怨。
瑶音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笑置之。
看了看天色,的确很晚了。
虽然仙人可以夜视,白天黑夜差别不大,但是毕竟习惯白天出行。
瑶音便答应明天去琅琊山拜访。
“我倒不知,瑶音出行何时分什么白天黑夜了。”妖尊离去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容冶一眼,轻笑一声,便不见了踪影。
妖尊走后,那太初老道找借口溜了。
留下瑶音和容冶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刚刚不是留我休息吗?现在怎么不说话?”瑶音含笑问。
容冶刚刚开口挽留,大大出人意料,此时却已经红了耳根,连看她一眼都不敢了。
“时辰不早,我带你去安置吧。”
容冶带着瑶音穿过回廊,便来到不远处的一间清幽小楼。
只见廊下种着大片夜萤草,在月光下散发着朦胧的星光,仿如暗夜星河。
“流萤夜入星河处,感言知命且知非,这小楼景色倒是精巧别致。”瑶音感叹,“原来是何人居处?”
容冶闻言抿了抿嘴,低声回道:“并无他人居住过,此处本是空置的小楼,今日我布置时觉得有些空旷,想起过去游历时无意收集的夜萤草,稍加装饰,瑶音谬赞了。”
瑶音没想到是他布置的,看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好像一个娇羞的娘子,不由笑道:“不错,我很喜欢。”
容冶侧头看她一眼,又移开视线,视线在那夜萤草上划过,嘴角微勾,心想师弟这花草倒是换得值了。
瑶音不知道这夜萤草是容冶找人换的,欣赏一番移开视线,见容冶欲言又止,便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容冶没想到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抿了抿唇,低声问:“瑶音,那琅琊山的妖尊是你的朋友吗?”
瑶音听他这么问,自然知道他是想打听自己的事,只是连自己都稀里糊涂,一时说不清楚,只能点点头,再多的也不好说了。
容冶显然不满意,又问:“那…明日离了晨初阁,你会到何处去呢?”
这个问题就相当于问家庭住址了,意思十分直白。
只是这个问题她还没有确切答案,美人这般殷勤,她说不知道会不会显得敷衍?
她沉默的时间有些长。
容冶误会她不想说,有些伤心地说:“是我问太多了吗?”
“不,当然不是。”瑶音急忙否认,突然灵机一动道,“只是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没有答案,此次出门本就是游历三界,随心而走,并无目的,不是存心隐瞒你。”
“原来是这样。”容冶自言自语般附和一声,看着她默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瑶音见他不言不语,却反而生出一股淡淡情愁。
上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呢,是金丹那年遇见天音阁的圣子?还是元婴那年遇见浣花阁第一美男子?
那妖尊说的倒不错,她一贯走桃花运,过去也有几段惊艳时光的情缘往事。
只是不知是否命格太硬的缘故,几任情缘都死于非命。别人修炼是费灵石,她是十分费道侣。
后来,她干脆一心向道,刻苦修行,因此成了灵元大陆古往今来第一人。
此时此刻,却不知是那月色太美,还是清风太柔,她那颗沉眠的心又不安分起来。
往日听人说什么“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总觉得雾里看花,今日遇见容冶,她却好像有点感觉了。
她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最终只能和那美人四目相望,默默无言。
最后目送那白衣身影离去的时候,她还在鄙视自己,刚刚怎么没有邀请人家一起游历,太不争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