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浓淡相宜,树的波浪声从窗外缓缓送来,飘浮的新叶是蓬松的绿云。
马提亚斯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盯着天花板。
“趁他睡觉时把他杀了。”
“爸爸和尤利安叔叔问,就说我醒来看见他就是一片一片的。”
“鱼缸里的石头我搬不动,用水果刀吧。”
“老鼠药也行。”
“尸体丢进巷子里喂小猫咪。”
“不行,小猫咪会中毒,暂定水果刀好了。”
他的蓝眸中射出嗖嗖冷光,边磨刚长出来不久的小虎牙,边在赫尔曼.马肯森的名字上画了无数个叉:“贱人。”
“老大,你在本子上画什么?”被他自言自语吵醒的海德尔睡眼惺忪地问。
“…不关你事。”本来强打精神陪一群蠢货过家家就烦,回家还要面对一个颠公加疯子,他快崩溃了。
“老大,你爸爸来接你了。”“想挨打吗?”他把一缕挡住视线的乌发别到耳后,金属质感的眼瞳犀利地眯起:“这不好笑。”“真的…”海德尔直叫屈。
马提亚斯半信半疑,刚想朝教室外看去,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那是独属于费因茨清冽气息,不受烟酒的侵染。他节假欢聚时才饮酒。
费因茨直起腰,把奶团子抱起来:“想爸爸吗?”马提亚斯下意识摸了摸他的脸,看似无所谓地看向一边:“…一般般。有一点儿吧。”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马肯森玩死了。
然后小团子板着脸,坐在他怀里说了赫尔曼一路的坏话。
“他不让我睡觉,要先唱摇篮曲哄他睡。”
“他逼我玩游戏,他输了穿裙子给我看,我输了穿裙子给他看。”
“这不公平,他明明很享受穿裙子。”
“他还拿走了我浴盆里你给我买的小鸭子。”虽然他没多喜欢那只鸭子,但不代表马肯森可以夺走它。
“我讨厌他。”
费因茨听了只一笑置之,宠溺地亲亲儿子娇嫩的脸颊:“我们去给赫尔曼叔叔买一群鸭子,他就不会抢你的了。”
“…放我下来,费因茨.舒莱曼,我不要你抱。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你来了,”曼施坦因微一颔首:“我们的目标是列宁格勒。”“虽然北集团军的推进速度比中集团军和南方集团军要快,但是我们的任务更加紧迫,”少校径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摘下帽子盖在银质的万字符号戒指上,有条不紊地分析道:“尽快掌控波罗的海的控制权,才能切断他们的外援。”“当然,”曼施坦因的目光一寸寸丈量地图:“不同于欧洲,他们幅员辽阔,广袤的空间能换取时间上的容错率,我们必须在秋季前兵临城下。”毕竟,装备落后,军队管理过时都是暂时的,一旦作战时间延长,这些都会在经验的积累中得以弥补。“图哈切夫斯基曾提出过大纵深理论,”尤利安悠悠地补充:“不过1937年他被枪决了。”
他们的谈话以轻松的笑声结束,尤利安回到自己的帐篷外,施密特在那里等候,递给他一封后方寄来的信。他等不及进帐,就当着副官面打开,一株被几乎压扁成标本的植物从信纸间掉了出来。
“亲爱的尤利安,你一定想不到我这么快就忍不住给你写信。舒伦堡从北非给我带回了一种沙漠玫瑰,把它们放进水里,即便枯萎也能死而复苏,我每天把它们放在床边,它们令我想起赫尔曼眼眸的颜色。随信附上一枝,你可以试试。
——你的费因茨。”
趁他明显心情愉悦,施密特提醒:“长官,占领区人民的反对声浪很强。”“为什么要在意蝼蚁的想法?”一群手下败将,仅此而已。
他折信纸时,前方的道路上激起滚滚的尘土。训练有素的装甲师反应极快,立即意识到是敌人的抵抗军,跳上3型和4型坦克开赴迎敌。尤利安疑惑地抬起头,天空高远,万里无云,没有轰炸机的影子。
本应如此。我们取得了制空权,尤利安想,他们的空军被击溃,战机来不及起飞就被炸毁在了跑道上。但没有空中力量的掩护,坦克怎么敢孤军突击呢?
一次愚蠢的,自杀性的反扑。T-26在3型4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等等…!
——除非对方研制出了压制T-26的新型坦克。耳边久违地响起了同伴的惨嚎和惊呼,他猛地抬起头,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庞然巨物,另一道代表着强大工业生产力的钢铁洪流。与薄皮的T-26截然不同的,情报系统只字未提的中型坦克T-34和重型坦克KV。
它们突破了封锁,四起弥漫的烟尘间,一道明亮的火光闪过,“小心,长官,”副官压在他身上,把他掀翻在地,一阵灼热的气浪包裹了他们,刺鼻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施密特没有再动弹,尤利安动了动唇,呼唤被强烈的耳鸣湮没,他的睫毛沾满了尘土,意识远去的同时,视野渐渐模糊。
“简直是疯子,”安德烈恨得牙痒痒:“这群人甚至不屑于找一条导火索,难道双方签署的只是张废纸?”“他们攻破了我们的两道防线,”瓦连京喃喃自语:“莫洛托夫防线倒不意外,可…一旦基辅再失。”他不敢再设想下去,恐惧地打了一个寒战。
米兰娜在列宁格勒。列昂尼得没有接话,他思念着他的爱人,他没有一刻不想她。今天的成功没有给他带来喜悦之情,他知道,即便拖住了北集团军,火力部署最强的中集团军也会继续挥师东进。
但无论如何,既然北集团军的目标是列宁格勒,他就要把他们挡在城外,让战火远离米兰娜,远离她的家。
“是你,费因茨。”尤利安用的是肯定句,他的眼睛上缠着白色的绷带,被炸伤的手指紧攥着那株干枯的植被:“我梦见你了。”
“你终于醒了???”趴在床边假寐的费因茨矫健地一跃而起:“天啊,你神志不清半个月了。”
“没关系,”尤利安弯起瑰丽的唇角,笑得满足宁静,带着孩子般的天真:“我感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一直梦见你。”他用尽力气偏了偏头:“赫尔曼?” “见鬼,”赫尔曼扶了他一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方位?”
“躺好,我去给你倒水。”“我想喝可乐。”“可乐?你?〞费因茨面露迟疑,手搭上呼叫铃:“我先问下医生。”“嗯,”尤利安淡淡呻吟了两声:“其实我的伤口一点也不疼。”
他的好友瞬间心软:“...我现在去。”
“你都不会向你母亲撒娇,”赫尔曼轻声说:“有时我真看不懂他,明明不信神,还为你去教堂祷告,天天如此。”
“施密特呢?”“谁?你的副官?”赫尔曼替他掖了掖被子:“别问了,好兄弟…好好休息。”
等费因茨骑着那辆赛级摩托车一个压弯,漂亮地漂移停稳,舒伦堡一个箭步逮住他,嘻嘻哈哈地宣布:“我说定了,他们同意让你回第二装甲师。对侦察摩托的了解无人能及你。” “谢谢。”他的腿从车上跨下,臂弯仍压住车把。
小团子在左边拽了拽他的衣角:“爸爸,我想骑摩托车。” “不行,”费因茨摸摸他的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我教你。” “好费因茨,”赫尔曼在右边拽他的衣角,这一声如金色的日光,尾音则如停留在勺弯里的蜜糖:“我也想试试。” “好,你来。”
“先按...”他话音未落,就被不小心加速的赫尔曼创飞出去。
”有人花钱找你买我的命吗?”他忍着钻心的疼痛爬起来。“嘿嘿嘿。” “...算了。” “居然放过他了?”舒伦堡啧啧称奇:“这可不像你。” “都这样了,能怎么办?”费因茨叹了一口气,疲惫地把手插进刘海里:“凑合过吧。” “我懂了。”马提亚斯火速在小本本上记下:别同白痴计较,这种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嫡长子赫尔曼发配庶子马提亚斯
费因茨:32岁,鳏夫,一拖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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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列宁格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