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向晚 第13章 珠宝大亨

李主任大笔一挥批了十天假，还担心老同学一个人在家东想西想，正准备给他联系一个旅行团，让他出去散散心，没想到对方歇了一天就回来上班了。

“不行别勉强啊。”

“行了。”

李昂一眼就瞧见他手上戒指不见了，还有点不相信，“可算你硬气了一回。”

秦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抬手把藏在衣服里面的项链拉出来，“你是在说这个吗？”

李昂嘴角一抽，“算我白夸你了。”

“等他从澳洲度假回来，我还给他，这个东西毕竟价值不菲，还意义非凡，还有美景天城的房子，还有我现在住的那个地方，他从前帮我还的贷款，能归还的，尽量都还给他。成家以后，花销会更大，以后夫妻生活，孩子上学，很多地方需要投入，他挣钱也不容易。”

“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为他着想。”

“不然怎么办？从前还想着他能回心转意，现在他跟人证都领了，我还能去破坏人家庭啊？”

李昂无奈摇头，“我懒得说你。”

“行了，别说我了，902新来的病号检查完了吗，什么情况？”

“病情有点复杂，上午开个会，大家沟通一下手术方案。”

“说详细点儿。”

“我把片子拿给你看看，边看边说。”

下定决心要放下以后，秦疏变得比以往更忙，任何人找他替班，他都会欣然答应。他不知道这样到底有没有用，但至少忙起来，他就不会有时间去想不该想的人。

一大清早，当红偶像柏豪出席粉丝见面会的新闻攻占了各大娱乐头条，作为近几年强势走红的偶像明星，不仅在歌坛树立了自己音乐教主的地位，今年参演的两部电视剧也广受好评。

病房走廊里明显有粉丝在听歌，音乐外放传得很远，放的是歌手的成名作《止痛药》，里面有一句歌词流传甚广，“你是我所有撕心裂肺的疼痛根源，也让我饮鸩止渴甘心堕落，我有一万种方式与你相识，却连远远看你都觉得心慌脸热。”

歌的词曲作者都是一个叫三无先生的音乐人，这人在网上搜不到什么资料，也只给柏豪一个人写过歌，他的作品风格独特，首首爆红，本人更是公认的天才级别的音乐创作人。

可天才创作人也不是没有烦恼，这么多年过去，网友已经完全掌握了天才的作品规律，不少粉丝调侃，只要三无先生的新歌一出来，肯定又被暗恋对象连捅了一万刀。

“放心吧，手术很成功，恢复期需要再住院观察一下。”

陈露露已经好几个月没睡好觉，直到面前的大夫说出这句话，她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谢谢，谢谢秦大夫。”

秦疏报以微笑，“谢我做什么，手术是赵医生做的，他才是这个领域的专家，我没帮上什么忙。”

赵医生是陈露露母亲的主治医师，她已经谢过千遍万遍了，但秦大夫也没少帮她，秦医生知道她是单亲家庭，而且刚刚离职，不仅耐心指导她如何利用现有政策最大限额地报销医药费，在其他方面也想尽办法帮她节省开支。

“不是的，您已经帮我太多了。”

“好好休息，照顾病人也是个辛苦活。”

“我知道，秦大夫。”

“好，那我去忙了。”

秦疏走到楼梯口，兜里的手机今天第三次响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来电的是同一个号码。

打电话的是个卖保险的小姑娘，他真的已经不想接了，原本打算直接点拒接，可脑子里又鬼使神差冒出前男友的影子。

“贺甜甜，打完了没有。”

“完了完了，挂了。”

“明知道是个卖假酒的，你挂了不就好了。”

“哎呀，电销也不容易，哪怕不买他的东西，太凶也不好嘛。”

“为什么？”

“你都不知道他们一天要打多少个电话，挨多少顿骂，会在拨出第几个电话的时候崩溃掉，下班回家又因为业绩上不来难受成什么样。”

“说得好像你做过一样。”

“做过呀，我第九份工作呢，印象可深了，第一天就给我打郁闷了，第二天我就扛不住了，第三天就因为对客户态度不好被开除了。”

“别告诉我工资都没拿到。”

“开玩笑吧，三天谁给你工资啊。”

他想起前男友的感同身受，到底还是耐心地把电话接通了，“小妹妹，我真的不需要，别再给我打电话了好吗。”

“先生，我们新出的这个如意险真的特别适合您，给我五分钟，不不不，三分钟，只要我给您介绍一下，您了解过后，一定会感兴趣的！”

“我现在在工作，没有时间。”

“啊！不好意思，那我稍后再打给您！”

“我稍后……也没时间。”

“不要紧，不要紧，我过两天再给您打！”

秦疏想说过两天也不用了，可听着电话那头满含期待的语气，“那……行吧。”

“哎，好的，那您先忙，祝您生活愉快！”

“好的，谢谢了。”

李昂走上来，“又是那个卖保险的小妹？”

秦疏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你凶一点，怼她一顿，保证她不敢再骚扰你。”

“算了，人家也是工作需要，干什么都不容易。”

李昂不以为然，“你要做老好人，那你就继续接呗。”

大庆路南段有一片高低错杂的自建房，二楼一间出租屋内，罗荞荞正在镜子前试她新买的衬衫，听见小姐妹语气兴高采烈的，她回头好奇地问道，“业务做成了？”

栗娟摇头，“没有，这个客户可好了，没骂我还同意我过两天再打。”

“别的都是鬼扯，关键是有没有意向，没意向你打再多也没用啊。”

栗娟看着手里的电话单子，“组长特别照顾我，给我的这些客户都是有钱人，我们推出的新保险就是针对这些人的，分析一下我觉得挺有价值的，而且还划算，感觉他们应该会有兴趣。”

“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是有钱人？”

“当然了，就我刚才打电话的这位先生，听着年纪不大，能买的保险几乎全买了，光买保险就花了将近两百万，感觉后半辈子都给保完了。”

罗荞荞咋舌，“有钱人的世界，真迷，有这么多钱干点啥不好。”

栗娟也打累了，再说已经快到午休时间，打扰用户午休肯会被骂，“别光说我呀，荞荞你那里怎么样？”

罗荞荞在镜子前摆好了pose，“我呀，已经把我们那个秃头经理搞定了，他说一个月实习期，先不安排我什么工作，让我先熟悉熟悉环境。”她伸手拿起梳妆台上的信封，从里面倒出一部苹果手机，“而且还分给我一个手机呢，虽然是旧机，但是iPhone7哎，我都还没用过这种机子。”

栗娟有点担心，“可是什么都不让你做，实习期一过，不还是要上岗？我看你还是勤快点，先学点东西比较好。”

“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啦，给领导端茶倒水我勤快着呢，你还记得上次阿梅拉咱们做微商吗？”

“记得啊，你不是嫌微信里好友太少，卖不出去东西，做了一段就没做了嘛。”

罗荞荞指指手里的iphone，“机会来了，这个微信号里有几百个好友呢，正好我拿来卖东西。”

“不好吧，你没问经理这个手机是干什么的吗？还有微信，会不会是有主人的？”

“放心啦，我问过的，经理说是从前一个客户的，号他们已经运营了一年多，不过合作已经结束，眼镜妹也离职了，我可以自由处置。”

“哦哦，那就好。”

“走走走，先吃饭去，回来再找阿梅要点货源信息。”

秦疏跟同事一道在医院附近吃午餐，可能真是明星空降A市，大街小巷都在放柏豪的歌。

吴晓帆吃着吃着还哼上了，李昂白他一眼，“什么毛病？”

小年轻嘿嘿一笑，“师父，我闭嘴。”

“回头医院组织晚会我肯定派你上。”

“哎，师父你别逗我了。”

李昂笑说，“不是逗你，人生嘛，运气很重要，这个柏豪出道前几年不也是怎么都不红，万一你露一手，给星探请去了。”

“……星探来医院干嘛？”

“星探不是人，星探不生病啊？”

吴晓帆纠正他，“师父，他不红不是因为没成明星，是没有厉害的作品，你看《止痛药》那张专辑一出，不是立马红得发紫。”

李昂对明星不感冒，“《止疼药》？就瞎写吧，他知道止疼药怎么吃吗。”

吴晓帆替偶像小声辩解，“又不是他写的。”

秦疏因为贺阗从前经常听，也耳濡目染知道一些，“别小看人家的词作，很多药理学知识你我都不一定知道。”

李昂听到这儿，倒真来了兴趣，“真的假的？”

吴晓帆听见秦疏帮他说话，忙不迭要为偶像正名，“真的真的。”

“吃你的饭。”李昂白眼小徒弟。

吴晓帆安利没卖出去，只好安生吃饭不再吭声了。

一辆低调的保姆车停在**广场东侧的马路旁，大爷大妈扎堆的运动器材边上站着个全副武装的年轻人，黑衬衫，黑口罩，大墨镜，鸭舌帽，脸挡得严严实实，带着红袖章的社区人员已经来来回回瞧了他好几眼，并且在心里暗暗跟公安机关刚刚下发的在逃人员信息进行了比对。

大明星从墨镜里远远瞅见对面菜市场里出来的人，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刚要动手摘墨镜，身后的不停看表的助理急忙上前提醒，“欧巴，又想把粉丝引来吗！”

他只好停下了取墨镜的手，低声抱怨，“真要了我的命了。”

小助理瞧了旁边一言不发的经纪人，语重心长地说，“有得必有失，公众人物就别想着什么自由不自由，**不**的了。”

大明星烦闷地摆摆手，“好了，好了，知道了，爸爸来了，不说了。”

小助理看见来人走近，知趣地躲到一边，叫两人单独聊，不想他刚刚走开，就听见自家祖宗大庭广众之下，半点形象也不顾，张嘴就嚎了起来，“……萧萧哇！我的亲人呐！”

“哭丧呢？有屁快放，没事就滚。”

大明星眼里，梁某人一张臭脸帅是真的帅，无情也是真无情，“我去，你就这么对我？”

“不然你想怎样，找我干嘛？”

大明星伸出手指戳了下他提在手里的活鱼，鱼尾噌得一下弹起来，吓得他急忙把手缩了回去，“你这是转型做煮夫了么？”

他说完，见对方一脸不耐烦，真就扭头就走。

他忙把人拉住，“好好好，我来向你求救还不行吗？”

“怎么了？”

大明星拉着他坐在一张空长椅上，“这个圈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年轻的偶像一茬接一茬，我转型一直不成功，公司给我的资源已经越来越少了。”

梁萧皱眉，“你才演那电视剧不是反响挺好？”

“好什么呀，都是粉丝瞎吹的，我在演戏上根本没天分，就那么几个镜头，现场还一直NG，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想……还是回来做我的音乐，再发一张新专辑。”

“那不挺好，早跟你说了术业有专攻，跨界跨多了没好处。”

墨镜底下那双眼睛眼巴巴的，“这不是来求你了吗。”

梁萧甩眼刀子，“求我顶屁用，我爸一玩石头的，又不是开娱乐公司的。”

柏豪急得这下真把眼镜摘了，“你就这么不关注我呀！”

“我又不是你粉丝，我关注你干嘛。”

大明星摘了眼镜，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两首，就帮我写两首，专辑另外八首歌我已经找人做好了，就差三无先生出马，让我大卖。”

梁萧抿着嘴不吐口，柏豪是他高中同学，两人关系一直不错，他是替对方写了不少歌，但他受不了这人把宝都押在他身上，无论歌词还是曲子，他写东西大多很随意，万一对方期待落空了，他可不想当这王八蛋。

“萧萧，看在兄弟一场，这回你无论如何得帮我，这是公司最后一次花大力气替我做专辑，这张专辑卖得怎么样，决定了我未来至少十年的发展。”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敢轻易答应你。”

“别呀，三无先生都救不了我，还有谁能救我。”

梁萧想起对方当初替他取的那么个绰号，“你还记得是哪三无吗？”

“当然记得，班里谁不知道你这家伙无法无天无底线。”

“写两首歌不是什么大事，但我可不能保证每次都让你专辑大卖。”

大明星一听这话，总算松了一口气，“只要你写，其他不用你管，不成是我命中注定，我怪谁还能怪你啊。”

“那成，有你这话就行了，老样子，完事儿发你邮箱。”

柏豪瞟了眼他手里还沾泥的小葱大蒜朝天椒，“你这究竟是得手了没有啊？”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走吧，你家保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大明星回头看看着急上火的助理跟脸色已经黑成锅底的经纪人，从大兜里拿出两张票，“喏，晚上玛丽剧团的演出，我记得你最喜欢的，东方大剧院，弄了两张vip给你，约他去看呀。”

“谢了。”

大明星重新把墨镜戴好，他不太明白一件事到底可以坚持多少年，他曾梦寐以求的舞台，音乐，聚光灯，前途，梦想，以及他人的爱慕和追捧，在后来实现的过程中，已经渐渐变得不那么迷人，可是他的好朋友却好像仍在坚持，哪怕十年过去，一无所得，哪怕青春耗尽，仍旧两手空空。

梁萧手占着，也懒得挥，大明星倒是难得跟朋友见上一面，扒着车门不肯走，气得经纪人差点叫保镖动手。

季老师活在云端，满脑子实验数据，不大理会人间俗务，不会觉得水煮萝卜难以下咽，顿顿鲜鱼饭来张口，也吃得心安理得。

玛丽剧团的全球巡演在H国只有三场，A市的东方大剧院正好是演出地点之一，一个月前他就在网上订了两张票，想约秦疏一起去看，但经过上次见面，恐怕师弟不会愿意自己再联系他了。

季老师叹口气，随手把票搁在了面前的茶几上，想来想去，他还是把电话打了出去，他可以不去，但票送给秦疏，让他约想一起去的朋友，似乎也可以，毕竟剧团下一次再来H国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而且《仲夏夜之梦》是秦疏最喜欢的剧目。

办公室门口，李昂叫住准备下班回家的人，“吃个饭去呗。”

“有人请李主任吃饭，我去像什么话。”

“哎呀，你也认识，就咱们高中隔壁班那个二货张文昊张大炮！”

“谢谢，不熟。”秦疏拒绝得干脆，他宁愿回家吃泡面。

“你回去这么早干嘛呀？”

李昂话音刚落，秦疏的电话响了。

“谁呀？”

秦疏看见来电号码，短暂沉默，“季师兄。”

“呵，那我不拉你吃饭了。”

秦疏接了电话，上次见面虽然话说的都是心里话，但他在语气和言辞上，的确有过激的地方，就这一点，他应该向师兄道歉。

季元恺确定他把意思表达清楚了，但他听到秦疏说，“我们一起去吧。”

他连忙坐直了身子，“方便吗？”

“方便，上一次我对师兄不礼貌，正想向师兄赔罪。”

“秦疏，那没什么。”

“不，这一次，看完演出要是还有时间，我想我们可以换种方式谈一谈。”

“好，你下班了吗，我过去接你。”

“不了，剧院门口见吧。”

李昂见好友挂了电话，他一脸暧昧凑过去，“想通了？”

秦疏觉得他这语气特别欠，“什么？”

“给师兄一个机会啊。”

秦疏失笑，“我以为只有当局者迷，怎么你这个旁观者也不清呢，你认为季师兄真的喜欢我？”

“那是……”李昂张口“那是”，但说到“当然”两个字的时候，却突然住了嘴，说老实话，他也搞不明白，反正狗甜甜说喜欢那是真喜欢，见了秦疏身后就差一条大尾巴使劲摇了，就算心思没全写在脸上，老远也能闻见恋爱的酸腐味儿，不过贺甜甜一文盲不能跟季师兄比，人知书达理多含蓄。

“喜欢一个人是藏都藏不住的，季师兄看我的眼神就跟看烧瓶里的分子化合物没两样，这根本就不是喜欢，连好感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说是欣赏，他只是一个人太久了，开始把找一个终身伴侣当做任务一样提上日程。”

“那你还跟他去啊？”

“我是觉得，一来为上次的事情道个歉，二来聊聊爱情哲学？或许他想想就明白了呢。”

李昂点头，“成，那你去吧，我去看看张大炮这二货找我干什么。”

季元恺放下电话，连忙拿了车钥匙从沙发上起来，他看了眼厨房里杀鱼的人，“梁萧，我晚上不在家里吃饭了，你做了自己吃啊。”

“嗯。”

季元恺慌慌张张出了门，厨房里水声停了，红毛若无其事摸出裤兜里的演出门票，随手撕掉，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龙井轩二楼牡丹厅，李昂推开包间的门就看见张大炮拉着一张脸，面前一趟酒杯全倒满了，桌上一群狐朋狗友瞧他进来，纷纷挤眉弄眼给他使眼色。

他一看这阵仗，“哟，摆鸿门宴呢这是？”

张大炮气坏了，“小李子，你说说，你是何居心！”

李昂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张大炮亲自上来把人拽上桌，按坐在椅子上，“你说，你那天晚上是不是半夜诈尸，叫我把嘉禾建筑公司底下的工程都停了？”

李昂一愣，他还真把这茬给忘了，那晚上气狠了，是真想整姓贺的，只是气过就忘了，“怎么着，办了？”

“办个屁！”张大炮气不打一处来，“我差点听你的把我们单位自己的工程都给停了，你说你是不是害我呀？”

“别逗了，你们单位下面的那都是大活儿，就这孙子没门没路的，还能接到你们的工程？”

张大炮越听越糊涂，“小李子，你确定你说的是这家公司吗？这本来就是我们单位名下的公司，自己干自己的活儿，正规合法怎么了，还有你骂谁孙子呢？”

李昂也迷，“你们单位的公司？这丫不一私人企业吗？”

桌上另外一个行内人好像听出怎么回事了，他上前拍拍哥们儿的肩膀，“小李子，这事怪你，你丫情报也太落后了，去年市里下文件要规范新区土地开发这一块儿，区领导为了整合这些个良莠不齐的建筑公司，就专门成立了一个恒升集团，计划未来区域内所有的开发建设都从集团名下走，统一标准，规范管理，当时并购了几家公司，嘉禾建筑就是其中之一。”

李昂不大相信，“你们并购给不了多少钱吧，谁他妈有病折价卖自己公司啊？”

“前期工作确实不好做，也亏了嘉禾的负责人主动支持政府工作，董事长为这个还特地给他保留了25％的股份，员工也都破例给了正式编制，不过股权听说他一点儿没留，都分给手底下人了。”

李昂听明白了，贺阗把公司低价卖了，把手底下的人从私人企业的打工仔变成了国企员工，他自己屁都没落着，图什么啊？

老爷们儿刚结婚，打算回归家庭，事业也不要了？

玛丽剧团享誉国际，毫无疑问，演出很精彩，两人从剧场出来，季元恺看看表，“我送你回家吧。”

秦疏站在路灯下，看着面前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学兄，“你不想再做点什么吗？”

季元恺愣了一下，“我今晚只计划了看演出，准确地说，连演出本来也不在计划之内，而且现在已经很晚了，该回去休息了。”

“晚么？九点过而已，夜还长呢。”

“秦疏，你……”

“你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回家休息对吗？”

季元恺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他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他的生活很规律，十点钟准时在书房看一个半小时的书，十一点半记录今天完成的事项，并计划明天的工作，十二点准时上床睡觉，没有特殊情况，他不大愿意打乱自己的作息，当然，大魔王住在他家的这几天除外。

秦疏会意点头，“季师兄，感谢你今天请我看演出，我为自己上次冒失的言行向你道歉，但我的心意上次已经表达得很清楚，只是不知道季师兄究竟有没有弄明白你自己的心意。”

“我自己的心意？”

“你还认为你对我的感觉是喜欢？”秦疏不等他回答已经自顾自说道，“如果师兄你实在不清楚什么是喜欢，那我送你个标准，以后兴许会用上，如果有一个人，明明已经到了分手的时刻，你却还想跟他去喝杯咖啡，吃顿烤串，看场电影，去河边走走，到公园里坐一坐，甚至为了跟他轧马路不惜谎称自己车坏了，把人送到家，还想进去看会儿电视喝杯茶，那么，这个人师兄可千万别错过了。”

季元恺一脸茫然，甚至有点不知所云，开口却还是那句，“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师兄早点回去吧，我还有事呢。”

季元恺闻说，也没再强求，他把车开出停车场，自己的肚子叫起来才想起晚上忘了请师弟吃饭，他无法想象看完演出再去喝咖啡，看电影，遛弯，轧马路，为什么要把宝贵的时间拿来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男人回到家，锅里没有鱼汤，冰箱里也没有吃的，他摸摸饿扁的肚子，不知道有种坏习惯叫作恃宠而骄，反倒还莫名其妙有点委屈。

房间里的红发大魔王已经面朝墙里关灯睡了，资料都整好，作业也写完了。

今天好乖啊，季老师心里想。

秦疏走过市中心喧闹的步行街，如他所说，时间还早，夜晚还长，街上还很热闹。

跟贺阗的第一次约会，不是烛光音乐西餐厅，也没在装修别致的网红店，是一家门头油腻的小餐馆。

他进门时还有点坐不住，直到饭菜上桌，香掉了鼻子不说，精细好吃更不输名声在外的那些大饭店。

“这小子轻易不往我这儿领人，今儿给你们再加俩菜。”大厨兼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长得精瘦，臂膀却结实牢靠，乍一看还有点不协调。

“冤枉，我自己排队都吃不上，我还领别人来呢？”

“就知道卖乖，趁我今儿心情好，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加。”

贺甜甜顺杆儿爬，报了一长串菜名，最后一道没吃着，还挨了个大巴掌。

“秦疏，你还想吃什么？”

“说了你会不会再挨一巴掌？”

“嗨，闹着玩呢，我刚刚报的菜全是他家祖传的菜谱，轻易不给人做的。”

“这位大厨……很有名吗？”

“他呀，我不知道，反正他爷爷挺有名的，叫什么我忘了，你别看他这店挺破的，可不是他生意不好，他是个懒厨子，有钱都懒得挣。”

他夹起一块粉蒸肉，“每道菜都好吃。”

男人一脸不好意思，“我都琢磨一礼拜了，第一次请你吃饭，去哪儿好呢，想来想去还是带你来这儿，我来到A市吃到的第一顿正经饭就是在这儿，而且这是我觉得最好吃的店，除了你从没带别人来过，正好又离你住的地方不远。”

“谢谢，我也觉得挺好。”

“那就好，快多吃点。”

那时，他们刚刚认识没多久，他第一次接受贺甜甜的邀约，下班以后一起吃个晚饭。

“秦疏，你要回家么？”

“嗯，吃完饭不回家还干什么？”

“你看时间还早呢，要不喝杯咖啡去？”

“不早了，九点多了，而且大晚上喝咖啡，还要不要休息了。”

“哦……那那要不去河边吃烤串？”

“你都要把我撑死了，还吃啊？”

“不然看电影去吧，那个才上映的新片听说不错。”

“看完就要到凌晨了，而且那部片子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样啊，你不是说撑着了，不然我们走走？”

“行吧，那走走吧。”

“前面就是公园，不如我们去逛公园吧。”

“黑灯瞎火逛公园啊？贺先生，我该回去了。”

“哦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家就在附近，走几步就到了。”

“那我陪你走吧，刚好我车坏了，走到前面我打车回去。”

“坏了？”

“……嗯，嗯嗯！”

男人把他送到单元楼下，跟他挥手作别。

那个时候谈感情还太早，甚至连朋友也不算，论约会也并不成功，一整个晚上，除了饭菜可口，其余反而是尴尬居多。要不是贺甜甜长得人模狗样，小眼神可怜巴巴又可可爱爱，以及他心里那一点当初被人“见义勇为”留下的朦胧好感，恐怕他真会以为自己被一块讨人厌的狗皮膏药粘上了。

但他收拾完自己，拖着一身疲倦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电话响了。

电话那头，男人的语气充满了无措和内疚，“对不起啊，秦疏，你工作累了一天，我还纠缠你到这么晚，第一次约会我太兴奋了，我下次不会了，我就是想和你多呆一会儿，我今天特别开心，你不要不开心好吗，晚安。”

他回了一声，“晚安。”挂电话前又加了一句，“我这礼拜六休息。”

如果没有那通电话，这无疑是一次糟糕的约会，并且难说还会不会有下次，但对方把电话打来了，面对面一晚上他都没在男人身上发现的优点，却因为一通电话表现得淋漓尽致。

那人察觉到了他的不开心，也认识到了自己某些行为有欠妥当，为自己找到了让人不忍责备的理由，也诚心诚意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而且，他说到做到，那之后他们在一起的很多年里，每一次约会，贺阗一定会比上一次更体贴，直到体贴变成一种习惯，直到曾经的温柔陷阱变成让人眷恋依傍的港湾。

秦疏拿出手机，忍不住又切到那个昵称是QS的小号，但切过去之后才想起，他把贺阗删了。

他叹了一口气，将不该想起的人从脑子里赶走，伸手拦了一辆车，又去了城郊的第四招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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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不想做点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