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滟离去未久,宇文鸢便找到了儿子,温婉地请求:“长庚,你与穆王殿下交情深厚,能否设法让滟儿在穆王府中得到更多的眷顾?”
长庚正在书架前流连,挑选着书籍,母亲的突如其来的话语让他微感意外。
毕竟,母亲只对舅父敬重,而对于宇文府的其他人,向来是不屑的。
平日里也鲜少插手孩子们的事务。
长庚微笑着反问:“母亲今日这是有何吩咐?往日对这些琐事从不关心,府中事务也素不过问。对那来历不明的表妹都已显示出不同寻常的关怀,如今还要我向穆王说项?”
宇文鸢轻轻叹息,眼中流露出一份罕见的柔情,缓缓道:“长庚,你舅舅就这么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因名位不正,流落在外,我怎能不关心?”
长庚听后,心中不禁一震,立刻追问:“母亲不是一直不喜欢舅母吗?今日怎么顾起她的孩子来了?再说了,那宇文滟都还不一定就是姓宇文呢。”
宇文鸢在迟疑良久后,终于开口:“昨日接到你舅舅的书信,他叮嘱我务必细心照料滟儿,直到他归来。”
长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继续追问:“舅舅为何不让滟儿直接返回宇文府,由舅母亲自照看,岂非更为顺理成章?”
长庚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的直觉告诉他,舅舅与舅母之间,关于宇文滟的事或许有所隐瞒。
长庚还是答应母亲,前往穆王府一行。
林长庚与穆王视为知己,因此进出穆王府也不足为奇。
他依旧如往常一样,从侧门进入,直奔穆王的书房。
然而刚到院内,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静静地坐在台阶上。
长庚认出是宇文滟,轻轻一笑,坐在她旁边,轻声问道:“在这儿做什么?”
宇文滟怀里抱着本书,呆呆地望着前方,听到表哥的话,伸出手指指了指前方空地,说:“表哥你看,好多蚂蚁。”
林长庚顺着宇文滟的手望去。
只见那空地上,一群蚂蚁正忙碌地搬运着食物,它们排成一条长队,井然有序地来来往往。
宇文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孩童的纯真和好奇:“表哥,你说它们要把吃的搬到哪儿去?”
然后又望向林长庚,继续问道:“是搬到他们家里去吗?”
林长庚看着宇文滟那双清澈的眼睛,轻声回答:“是的,它们也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生活和秩序。”
宇文滟点了点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她又问:“那表哥,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林长庚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滟儿的头:“滟儿放心,现在还有很多事情都还未解决,你得暂时在穆王府住一段时间,用不了多久,你父亲就会来接你回家的。”
宇文滟听后,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后又问道:“那我回去后,会有家人对我好吗?”
长庚心中虽担忧高柔,但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林长庚轻轻拍了拍宇文滟的肩膀,安慰道:“当然,家里人都会对你好的。你父亲和母亲都非常关心你,只是现在他们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你在这里,穆王府的人也会像家人一样照顾你的。”
宇文滟又低头看着蚂蚁,轻声说:“那我也会像蚂蚁一样,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给家里人添麻烦。”
但实际上,宇文滟心里清楚,高柔不是那么好对付,这样伪装也是为了让林府多可怜自己,毕竟得要能够相信的人才行。
林长庚心中暗自赞叹宇文滟的懂事,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走向了穆王府的书房。
穆王正坐在书桌前,埋头于一堆卷宗之中。
“长庚,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些事情正需要你的意见。”穆王说道。
长庚轻捷地落座,给自己斟满了杯中的茶水。
穆王便开口询问:“对了,你方才入内,可看见宇文滟了?我让她在日落前读熟。”
长庚听罢,险些将茶水喷出,随即想起宇文滟那会儿恐怕还在神游太虚,不由得将目光转向她所在的方位。
他将茶杯放下,尴尬地抓了抓脸颊,讪讪不言。
“罢了,我知道她不想读书,打发时间罢了。”
长庚尴尬地笑了笑,接着问道:“你方才不是说有要事相谈吗?”
穆王放下手中书本,坐到长庚面前,低声透露:“昨夜,我这里收到一封书信,是你舅父的笔迹。他恳请我多加关照他的幼女,待他归来之日,自会厚报。”
长庚略一沉吟,再次举起茶杯,平静地说道:“舅父这是在到处托付啊。不久前,我母亲也收到了舅父的书信,同样提及要她照看宇文滟。”
穆王继续说道:“想来不久前,陛下遣人送来诸多物品,并安排她住在本王府中,可能也有宇文将军的意思。”
穆王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深思,然后缓缓道:“宇文将军若想托付,让她回家是最为稳妥的。怎么……?”
穆王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既然将军有心要认这个女儿,才会四处托付,她现在是我穆王府的人,我自会保她性命无忧。可若是有人存心要害她,我又怎么拦得住啊?”
“你是说高柔。”长庚快速反应到。
穆王摇了摇头,说道:“本王可没这么说,这高柔可是你表妹的嫡母。”
“你放心,不管怎样,她都是我的表妹,于公于私我都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
说完,两人沉寂了一会儿,长庚站起来向穆王凑近,说道:“你啊,还是对她好点儿,人家到底是个女儿家,在这儿寄人篱下的,你就不能放放你的架子吗?”
穆王冷笑一声:“是啊,起本王架子太大了,照顾不好她,要不你接回去?”
长庚连忙挥手,“诶,那可不行啊殿下,皇命不可违,你还是好好接着这个烫手山芋吧。”
长庚离去。
良久,宇文滟终究是抽抽搭搭地将书诵读完毕,声音细微地道:“殿下,滟儿已经将书上的字都认全了,能否允许我外出片刻嬉戏?整日被困府中,实在是让滟儿感到郁闷至极。”
得到首肯之后,滟儿便返回屋内更换衣裳。
邱娘提出应当伴随小姐,无论小姐去向何方,她都将形影不离。
然而宇文滟却道,自己的衣裳必须得细心熨烫,交给他人她不甚放心,于是便让邱娘留在府中处理熨衣之事,自己则独自一人踏出了府门。
宇文滟步出府门,阳光洒在她那精致的面庞上,她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她沿着熟悉的小巷漫步,偶尔驻足观赏路边的野花,或是与路过的商贩闲聊几句。
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市集上人声鼎沸,各种摊位琳琅满目,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宇文滟被一家卖布匹的摊位吸引,她轻抚着那些色彩斑斓的绸缎。
就在宇文滟沉浸于挑选布料的乐趣中时,她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
她抬头望去,只见许多人围在一起,似乎在看什么热闹。
出于好奇,她也凑了过去。
原来,是一个街头艺人正在表演杂技,他身手敏捷,动作惊险,引得围观者连连叫好。
宇文滟目光凝视着那位艺人,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约莫十七八岁,容貌俊秀,风采翩翩。
节目结束后,她不动声色地尾随那艺人,发现他步入了她曾涉足的那间不起眼的小酒馆,于是她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那艺人旋即踏入二楼的一间雅室,宇文滟紧随其后。
室内早已有人等候,悄悄匿于她身后,轻巧地掩上了门。这人语气讥讽地说:“我还以为你被困在穆王府,出不来了呢?”
宇文滟轻嗤一声,回应道:“就算我再不出来,也是千金小姐。你却如何沦落至此,还需在街头卖艺为生?”
那人略显气恼,反驳道:“你竟还嫌弃?若非如此,只怕明年你也未必能找到我们。”
“你这话差矣,上次我来过,岂会找不到。”
“好了,别争了,小心引人注目,再生事端。”
此时,另一名女子步入屋内,她穿着朴素,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她看起来不过十**岁,举止温婉,气质大方,带着一股异域的独特韵味,轻声示意二人安静坐下。
宇文滟依言坐下,目光却始终不离那艺人。
女子将食盒中的精致点心一一摆出,三人围坐,气氛稍显缓和。
女子开口道:“今日聚首,非为争执,我们要办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宇文滟点头,正色道:“只是时过境迁,太多年过去了,实在无从查起?”
那男子说道:“就算时过境迁,到底还是会留下痕迹,那些世家大族无非都是盘庚错节,不然也不可能多年屹立不倒。”
那女子道:“对了滟儿,你到长安城后,可一切顺遂。”
宇文滟道:“都算不上顺遂,但也没什么大麻烦,这宇文府的刁难,叔叔事先便与我说明了,只是孙家那个,但是个会与我作对的。”
“孙家?”孙家那个小姐爱慕穆王,我又无名无分的住在穆王府里,难保不会找我麻烦。”
那男子调侃道:"我要是你,我就主动挑衅,气死她。"
说完三人笑到一起,那女子说道:"我们所有的行事不到万不得已,主上不会出手,还是万事小心为好。"
半晌后,宇文滟离开了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