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漂流日记 第9章 第 9 章

如凯特所说，星螺部落在得知鱼群的消息后就立刻改变了原本的航行方向，摆动船帆朝着西南赶去，如此航行四五天。船屋上的族人们也为了捕鱼而忙碌起来，空闲的男人、妇人和老年人将捕鱼的巨型渔网搬出房屋晾晒和修补。

阿枫也才见识到这些几乎全年完全漂泊在海面上的族群用怎样的渔网进行捕捞。阿丽娜介绍到，这张渔网是族里一直保留下来的祖传之物。用巨型鱼兽（鲸）的筋构成结实柔韧的主线，然后用从海里采集的一种长达二三十米的巨型海藻纤维编制子线，再将两者编织起来就成了这样一张可以捕捞数吨重鱼群的大网。

阿丽娜正跟着她的妈妈朵朵学习如何用海藻编制子线，还不忘跟一边被她拖来的阿枫唠嗑：“这些纤维还能变成鱼线做成钓竿，阿枫我给你做一个吧！”

阿枫听见阿丽娜的话便点头笑道：“谢谢阿丽娜。”

阿丽娜顿时动力十足，搓线绳的动作快得好似个小陀螺。

阿枫跟着编了一阵子网线后，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然后朵朵解释道：“应该是去摘长叶藻的族人回来了。阿丽娜编了这么久，休息一会儿，和阿枫去看看你哥哥回来没吧？”

阿丽娜顿时兴高采烈地蹦起来，带着阿枫到了船屋放船的小码头，就看到一架双木独木舟正在收船帆，不少青年人正在从船上搬下来大丛大丛的绿色长叶藻，凯特正是其中之一。对于部落里凯特这样年纪的小男孩来说，通过这样短暂外出收集资源的任务来练习驾船机会难得，只有完全掌握了这样的技巧之后才能跟随父辈去往更远的海域狩猎。

凯特看到阿丽娜朝他挥挥手，整张脸上都挂满了想要分享的喜悦，他大喊：“阿丽娜！你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阿丽娜就是她哥哥最捧场的观众，小兔子一样地跑过去：“哥哥你找到了什么？！”

凯特把几乎要盖过他头顶的长叶藻扛在肩膀上，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颗手掌长的乳白色獠牙，咧着嘴巴：“看！是裂齿兽的牙齿！”

“哇——”阿丽娜惊呼，“你们碰到裂齿兽了！好危险！”

凯特挠挠头，有些得意地说：“那倒没有啦，砍长叶藻的时候捡到的。”

这时候凯特身后走来一个一头卷发，皮肤黝黑的男孩，看着凯特手里的獠牙，撅着嘴巴满是嫉妒地说：“哼！你又没打过裂齿兽，有什么好高兴的！”

凯特立马呛回去：“看到我有你没有，我就高兴！我还要让我爸爸给我磨一把匕首呢！”

那名男孩顿时眉毛一扭，“哼”了一声扭头就跑开了。

凯特看他气得跑开了，更加神气了：“臭伊森，自己潜水不行还要嫉妒别人……阿枫，你也在啊！你要看看裂齿兽的牙齿吗？”说着就把宝贝似的牙齿塞给阿枫。

阿枫在手里把玩了几下，那牙齿质地十分坚硬，形如弯刀，内侧还带着锋利的锯齿，可以看出它属于多么凶狠的野兽。于是阿枫问道：“裂齿兽是什么？”

凯特便向他描述裂齿兽的可怕，这种野兽体型巨大，长着四个鳍，游速很快。有一张长满了这样獠牙的大嘴，可以把猎物轻易撕成两半，喜欢居住在巨型长叶藻森林里。不过雄性裂齿兽具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彼此之间经常打架，所以运气好的话可以在长叶藻生长的漂浮石上捡到。

“这家伙喜欢怪叫，听到声音赶紧离开就行。”凯特对于自己成功在裂齿兽环绕之下趁机捡到了这颗牙齿的成就十分自豪，向阿枫传授他的“小经验”。

阿枫称赞了他的勇敢无畏，将牙齿还给了凯特。

这时候阿伦特拎着最后几根绿藻，面无表情地走上来数落凯特：“要不是我帮你引开裂齿兽，你能捡到？”

凯特“嗷”了一声，装模做样地哭到：“阿伦特，你不要在阿丽娜和阿枫面前拆我台啊！”

阿丽娜“咯咯”笑起来，被凯特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后安慰她的好哥哥：“哥哥以后一定能成为击败裂齿兽的勇士！”顿时又将这个男孩哄得喜笑颜开。

阿伦特嫌弃地走开了，到阿枫面前，把一网兜刺海胆丢给阿枫，冷酷地留下“好吃”两个字就走开了。

阿枫朝阿伦特笑了笑，紧接着又注意到离他们不远处那个名叫伊森的男孩正和其他几个年长一些的青年低声说话，那几个青年期间还时不时看他们，神色称不上友好。阿枫面上没有什么表现，心里却留了个心眼，他对这几个人不算很熟悉，彼此之间没有矛盾。

那么这几个人的敌意只能是对阿伦特的，他们的态度似乎并不掩饰，想来阿伦特心知肚明却不做计较，不知是不在意还是日后有打算……

阿枫看看手里的海胆，又想起阿伦特那副油盐不进的脾气，简直和这些海胆一个样。心里小小叹了口气，摇摇头和阿丽娜回去继续编织工作了。

直到日头落下，海面上一片金黄，今日的编织工作才堪堪结束，明天继续。阿枫听见几个年轻些的妇人抱怨上次捕鱼太过粗暴，让渔网出现了很多破损增加了她们的工作量。

“阿枫啊……”突然瑞纳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打断了阿枫的探听，阿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太太抓住了手，塞入了四五个她今天参加编织工作换来的海螺，“你拿去吃吧。”

阿枫正要推辞，就见到瑞纳叹息般地说：“若是我的孩子和我一样幸运，能在海里活下来，也要和你差不多年纪了……阿枫我知道你怕我少了吃的，我年纪大了，本来也吃不下什么了，就别推辞了。”

阿枫心中有些沉重，没有推开瑞纳的好意，但很快反过来轻轻拢住她干枯的手：“谢谢你瑞纳，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瑞纳本想拒绝，阿枫温声说：“今晚我邀请了大家一起吃饭，人多也热闹些。”

劝来了瑞纳，阿枫就开始准备今晚临时决定的聚会了。他去兑换了之前存起来的鱼干、海苔，又找祭祀古瑞德借了些木材。看到他借来了木材，阿伦特便知道今晚能吃好吃的，很快又给他捕来几条鲜鱼和数个扇贝，并且提出了吃烤鱼的要求。

阿枫欣然接受，不过他今晚还准备了一个新的食物。之前在海岛上就种下的红薯在肥料和异能的催化下，已经长出了不少块茎。只是由于缺少制作培育土基的材料，狭小的空间限制了它的生长，新的红薯个头不大。阿枫便干脆将它收获了，留下一个准备下一轮种植，其它的今晚烤着吃。

果然，软糯甜蜜的烤红薯成为了今晚最受欢迎的食物，连阿伦特都吃得津津有味，在得知红薯数量有限后才转而去啃烤鱼。阿丽娜兄妹吃完还恋恋不舍地舔手指上的汁液，目光灼灼地看着阿枫留给他们父母的两个红薯，最后还是忍住了尝试用别的食物转移注意力。

瑞纳更是在尝了一口后不敢再吃，这样美味稀少的东西她根本不敢肖想，阿枫好说歹说让她尽管吃。老太太在几番纠结后，又是高兴又是苦闷地吃完了红薯。阿枫给她舀了一碗海带鱼干汤，让她慢慢吃。瑞纳吃了这些就不再进食，对阿伦特提供的海胆更是一口未沾。

瑞纳叹息着：“我活到现在，已足够幸运……前些日子若不是阿枫你治好了我的腿，叫我能站起来干些活……只要能干些活，就不会被丢弃。”

阿枫拍拍她佝偻的肩膀，垂着眼睛，沉沉地又好似轻飘飘地宽慰道：“一切会好起来的，瑞纳……”

瑞纳看着他，拉住阿枫的手，满是皱纹的手怜爱地抚摸着阿枫小臂上交错纵横的伤疤：“我看得出来，你受过很多苦……”她的目光落在阿枫低垂的眉眼上，思绪似乎飘了很远，“有时候随波逐流也不是件坏事，那些不好的回忆都会被浪潮带走，慢慢的，活着也就有了些盼头……祈愿海神庇佑你。”

阿枫一愣。

考虑到瑞纳晚上眼神不好，阿枫送她回到自己的房屋。回来后，阿丽娜和凯特带着红薯回家了，阿伦特也把残局收拾好了，正坐着看火堆一点一点熄灭，见他回来指了指沙子边缘的一块红薯：“还剩一个。”

阿枫说：“我不饿，你吃吧。”

阿伦特撇撇嘴，状似无意地说：“这是那座岛上的植物？怎么没见过？”

阿枫也坐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向阿伦特那张金发下的俊俏脸蛋。这个问题他在今晚决定烤制红薯前就思考过，可以解释的说法有很多，唯一的关键在于他是不是要暴露种子袋的特殊之处。而阿枫根据他目前对阿伦特的了解，认为暴露给阿伦特和暴露给所有人是有差别的。

几个呼吸后，阿伦特也抬起眼看向他，一双蓝色的眼睛里还倒映着零星的火光，沉静地看着阿枫。没有审视，没有询问，只是单纯的看着，无端地叫人想要靠近。

最终阿枫轻声的说，好像是一阵不确定的微风：“这是一个秘密。”

阿伦特挑了挑眉，略微有些小诧异。他不是诧异于阿枫有秘密，而是阿枫会主动向他透露秘密。自阿枫加入船屋，阿枫就在隐秘地观察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而他也在观察阿枫。

他看出来阿枫此举没有什么太多的意图，就是确认身边的安全，没有采取任何主动的社交。除了阿丽娜、凯特和他以及找上门来治病的人，他从不主动和其他人打交道，既没有交友或谋求地位的**，也没有想要完成的事情，只是随波逐流地、安静地活着。

就像是在海面上摊平的太阳鱼。

阿伦特时常感觉，或许对于阿枫来说，住在船屋上与住在岛屿上并无差异。唯一一次见他动容，似乎就是看见他是人鱼的时候，但很快也再次归于平淡，似乎无论什么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说实在，这并不像是一个失忆之后流落他乡之人的表现。

不过阿伦特不在意这些，只要阿枫没有恶意，他便不提。若不是阿丽娜亲近阿枫，阿枫又正巧做饭手艺不错，最初他也根本不会靠近阿枫的。不过这些天彼此相处下来，阿伦特对阿枫的观感不错，毕竟和太阳鱼一起躺在海面上晒太阳也是他的人生乐趣之一。

阿伦特抬手撑着下颌，看着阿枫，直至火堆完全熄灭。渐弱的光芒中蓝色的眼睛熠熠生辉，他勾起嘴角，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诱惑般的韵味，只听他说道：“秘密？你想我用什么来交换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