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漂流日记 第52章 第 52 章

阿枫被凯特叫醒了，睁开眼就看到举着油灯的凯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阿枫，你流了好多汗，是生病了吗？”

阿枫这才发觉身上汗津津的，但除了感觉乍醒后的些微混沌外，并没有别的不适。摇了摇头，阿枫站起身：“我没事儿，到值班时间了？”

凯特点点头：“现在已经停航了，上一班的人已经准备回来了，我们要过去交接。”

阿枫和凯特被分配到船屋上守后半夜，两人拿了一点吃食就出去和族人换班。

这片靠近火山的区域温度比其他海域高许多，就算在晚上也并不会感到寒冷，因此两人都没有穿外衣。

“这里黑黢黢的。”凯特瞪着眼睛朝船外望去，什么都看不到，“这能守啥？”年轻人嘀嘀咕咕，但的确胆子大得出奇，阿枫看他完全不怕黑暗。

“怕有什么用。”凯特啃了一口鱿鱼干，不以为意，“在海上讨生活就是危机四伏，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不能缺胆子。”

两人在船屋上巡逻，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同时留意船外的任何动静。

“哗啦——”

阿枫听到下方的水生，正想从甲板上探出头去看，突然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被扔了上来，落在甲板上发出“嘭”的闷声。

凯特下意识拉着阿枫退开，然后就听到阿伦特的声音从下方飘来：“螃蟹，可以吃。”

这时落在甲板上那个东西果然如活物一样开始挣动起来，阿枫拿出自己制作的火折子拧开盖子让火星见风燃起火苗，接着火光两人终于看清楚阿伦特所说的“螃蟹”。

“它……长得好奇怪。”凯特看着表皮麻麻赖赖，还长着一个尖脑袋的白色螃蟹，爪子长长的看着好似一只蜘蛛，不禁怀疑，“真的是螃蟹？”

阿伦特已经提前将这个长相怪异的螃蟹绑好了，只剩下几条腿还在徒劳摆动，阿枫把这个有成年人两个拳头那么大的家伙提起来：“阿伦特说是，那应该是吧。”

阿枫想着阿伦特在海里呆了快一整天了，就吃了一顿饭，不免担忧他饿肚子，于是探头出去小声问：“阿伦特，你饿不饿？”

“不饿。”阿伦特从海面上钻出，“礁石柱子上有很多贝类……有生蚝，接着！”

话音未落五六个生蚝就飞进船屋，凯特喜滋滋地捡起那些个头极大的生蚝，咧开嘴直笑：“有口福了，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生蚝呢！”

阿枫见阿伦特一下子能丢上来这么多食物，估计他的确在海里就吃饱了，放下心：“不饿就好……情况怎么样？”

阿伦特：“周围没什么动静……目前一切正常。”

简单交流了几句，阿伦特就继续巡游去了。阿枫同凯特分食了四只大生蚝，鲜甜肥美的蚝肉令凯特赞不绝口，阿枫让他把剩下的生蚝带回家给阿丽娜吃。

的确如阿伦特所说，一切正常，直到天光大亮船屋四周都没有任何的动静，阿枫和凯特顺利地结束了值班。

随着船屋继续前行礁石缝隙间的雾气愈发浓郁，硫磺味挥之不去，或许是因为更靠近火山热泉所在的地区，能明显地感觉到更加闷热的空气。

可四周依旧寂静无声，阿枫也开始有些隐隐的焦躁起来，只是他同样没能抓住任何能够表明危险的新线索。

船屋白天航行，夜晚停航，如此一连行驶了四五天，无事发生。

因而哪怕族人们最初如何提心吊胆，这几日过去后也都放松了些许，甚至有族人在得知礁石的海下部分上有许多生蚝后，悄悄下船去采集。

毕竟在风暴之后，族人们损失了许多的食物，他们急切地想要尽快补充，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离开这诡异的海域，而离开之后又要多久才能到到安全的食物采集区域。

族长见拦不住，于是只好下令每日白天留出一段时间让族人统一去收集食物，降低落单行动的风险。

但不得不的承认，这片海域中的食物资源不少。或许是因为常年保持温暖，并且火山喷发物质中含有极为丰富的营养，海中的植物、珊瑚和滤食性贝类都生长得极为旺盛，因此也养活了许多甲壳类生物和小型海鱼。

倘若忽略那可能潜藏的危险，这里的确称得上是个极佳的停靠点。随着新鲜食物的大量补充，船屋也一直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不少人放松了警惕甚至要求延长停留的时间。

一些胆子大的族人经常独自偷偷行动或是不肯在规定时间内返回，这让一直护卫他们的阿伦特着实有些恼火，短短几日就爆发了不少争吵。

此刻怒气冲冲的阿伦特在把不听劝的族人直接扔上船屋后就回房间了，他才不愿意和那些贪心鬼扯皮。

抱住心爱的大海螺，阿伦特双手环住阿枫的腰，将脸搭在阿枫的肩膀是蹭了蹭他的脖子，合上眼睛养神。

阿枫知道自从进入这片火山礁石海域以来，阿伦特就一直绷紧神经，这些日子几乎就没有上船好好休息过。身心疲惫又碰上一些胡搅蛮缠的人，如此暴躁发怒实属正常。

摸摸阿伦特的脑袋，阿枫温声说：“躺下睡会儿？”

阿伦特没吭声，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摇摇头：“我靠一会就好，那些蠢东西还是要人看着比较好。”

“那等会儿吃点东西再走吧。”阿枫昨晚刚刚值晚班，白天没什么事情，想着给阿伦特做些好吃的，“还有两块熏鱼和一根鱼肠，和我一起吃吧。”

阿伦特当然不会拒绝和阿枫一起共享美食，美味温暖的食物填饱肚子里，很好地抚顺慰了阿伦特炸起的猫毛。和阿枫黏黏糊糊一阵后，阿伦特收拾好精神继续工作去了。

但俗话说的好，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阿伦特越是劝族人不要到太深太远的地方采集太久，有些人越是不听劝，甚至口出恶言：“你自己是人鱼轻轻松松能有足够的食物，就不管我们的死活了！我一家老小可都是要吃东西的，你不让我去采难道你来养我们吗？我看你就是想着躲懒，才每次都早早赶我们回去！”

最终阿伦特忍无可忍，气得和桑换了岗位，跑出去探路了。

这事儿闹得桑也是头大，真要说起来刚刚的话把他也骂进去了，虽然他年长些，脾气也好很多，就算他也能理解族人的想法，但对于如此不听劝的族人也实在无可奈何。

族人在外面多呆一分钟，就增加一分风险，但偏偏就是这么长时间什么危险都没有发生，让一些人觉得这里甚至比绿长叶藻海域还要安全。

每当桑试图告知这样富足的海域中不可能没有顶级掠食者时，还是有人怀有侥幸心理，而偏偏人鱼还真不能抛下他们不管。

“这就是老话说的，人教人学不会。”桑捏着眉头不停叹息。

娥叶和阿枫一起给人鱼送吃的，只是阿伦特不知道气得跑到哪里去了，阿枫找不到人。

娥叶：“族长怎么说？”

桑摇摇头：“我们此前从来没有碰到这样食物丰富的地方，加上风暴有些族人损失太多了，又多是些流浪族群的人，族长拦了几次，但也没法一直拦着他们。”

看到阿枫没见到阿伦特有些失落，早就知道他们关系的桑笑起来：“不用担心阿伦特，年轻人怒气上头自己出去发泄去了，过会儿就回来了。”

阿枫点点头，褐巨藻跟着阿伦特，他知道阿伦特现在平安无虞。

桑和娥叶聊了几句，见到家人的喜悦让他很快恢复平和，正准备吃些娥叶带来的食物时，远处科威特慌张的惊呼就匆匆传来：“桑！桑——救命啊！啊，我的尾巴！”

桑立即跃入水中，朝科威特所在的位置游去。而科威特的呼救也惊动了船屋上的人，人们纷纷聚集在船边，但只能看到逐渐变小的水花，而暗色海面之下的情况他们无从得知。

桑赶到时发现科威特身上粘着大量粘液和触枝一般的东西，科威特手里还抓着一个同样被困住且已经失去意识的族人。尽管科威特还在奋力挣扎试图向上游，但一方面他还拖着一个人，另一方面他被黏住的尾巴完全伸展不开，令他动作十分怪异。

科威特看到桑靠近，激动地抖了抖手臂提醒道：“这个粘液有麻痹效果，不要直接碰！”他就是吃了这个亏，看到族人被抓住立马伸手去抓，中毒麻痹了身体才没能及时脱身。

桑看着他这全身都是粘液和不断回缩的触枝，顿时说：“你坚持一下！我去拿工具！人还活着吗？”

“我给他渡过气了，还活着……”科威特气喘吁吁，力气越发微弱，“你快点啊！”他们这一人一鱼还在被不断的往下拉扯，显然是某种未知生物的特殊狩猎方式。

桑赶回去拿了长鱼叉试图将科威特身上的粘液和触枝搅断，但这东西意外的韧劲十足，甚至将鱼叉也粘住了。

桑掏出匕首才将鱼叉上的触枝砍断，稍有不慎碰到了粘液，顿时半个手臂都僵硬了。

科威特又给族人渡了口气，但整个人鱼也虚弱了不少，显然粘液中的毒素还在累积，很快他也会彻底失去动作的能力。

见两条人鱼迟迟没有回来，有水性好的人拿了工具跳下水来帮忙，但可惜面对难缠的触枝和粘液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个不小心会和那个族人一样被粘住，反而成为拖累。

桑这时用力地挑断了几根触枝，但狩猎者哪里愿意放弃到手的猎物，从深处的礁石上突然又射出几根带有粘液的触枝试图抓住桑，让桑不得不暂时后退躲避。

科威特又被往下拽了一段距离，还没等他再努努力，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都感觉到了礁石柱上的震动，紧接着两人都看到从漆黑深水区中沿着礁石柱向上攀爬的巨大影子。

那挥舞的长而大的螯肢和规律交替的长爪，显示它是似乎是某种蟹类。很快这可怕的生物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一只足足有五六米长的长爪蜘蛛蟹。

它显然也看中了被粘的动弹不得的科威特两人，慢悠悠地靠近伸出狭长的螯肢钳住了触枝试图将两人抓下来。

科威特吓得顾不得身体虚弱，一边扑腾一边尖叫起来：“啊啊啊——死尾巴，你快动啊！”

生死相逼的威胁让科威特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又或许是长爪蜘蛛蟹的螯肢对触枝造成了干扰，还真的让科威特往上窜了窜。桑见状也赶紧上前要拉科威特，但蜘蛛蟹也发现了这个试图救走猎物的家伙，伸出另一只钳子试图来抓桑。

“阿伦特呢！”科威特大喊，显然只凭桑一人没办法救下他们。

桑也急得满头大汗：“他被气走了……不知道哪去了。”

科威特头一歪：“天要亡我……”但他突然看到桑身后有个人影靠近，定睛一看：“阿枫？！你怎么来了！”

桑猛地扭头，看到手中拿着长竹竿的阿枫，顿时严厉喝道：“阿枫，不要过来！快回去！”

阿枫没有人鱼那样在水中交流的能力，他只能比划了几下，也不知道桑能不能看懂。当得知桑和科威特遇险，族人们对有毒素和触手的海洋生物毫无办法后，阿枫第一时间就让褐巨藻告知阿伦特。

另一方面从回来的族人那得知由于工具不够长，他们没法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帮助桑，阿枫立即想到之前搬回来的竹子，赶紧将现存的竹管固定在一起，将兽牙长刀绑在端部，做成长柄刀。

阿枫身后又陆续有族人带着长柄刀下来帮忙。

将长柄刀递给桑替换已经被粘得死死的鱼叉，桑和几个壮年族人轮番出力劈断了大半的触手。

蜘蛛蟹眼见猎物就要逃脱，愤怒地又往上爬了一段，八条长爪抓住礁石就张牙舞爪地朝众人袭来。

而等其他人不得不退避的时候，蜘蛛蟹又开始通过剩余的触手将科威特二人拖向自己的大嘴。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海水中闪过一道亮蓝色的光芒，随着“砰”的巨响将蜘蛛蟹的一只钳子狠狠撞开。

“阿伦特！”桑认出这铿锵一击是谁的手笔，惊喜大呼。

阿伦特凭借着极快的速度不断在蜘蛛蟹眼睛附近进攻骚扰，逼迫蜘蛛蟹收回钳子回防。桑也抓住机会，带领所有人继续用力劈砍剩下的触枝。

随着时间流逝，族人们不得不返回水面换气，桑用尽力气，青筋暴起终于将触枝尽数斩断，一手薅起已经完全动不了的科威特和那名族人，另一手拉过阿枫撤离这片危险地区。

同时桑不忘提示阿伦特：“阿伦特，找机会脱身！”

阿枫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阿伦特灵活自如地在蜘蛛蟹两个长钳子之间穿梭，蜘蛛蟹地两个细长钳子原本是突袭远距离猎物的绝佳武器，但此刻被阿伦特在近处骚扰就变得笨重无比，完全抓不住阿伦特。

回到船屋上，阿枫赶紧对科威特和那名族人进行救治，没一会儿阿伦特也回到了船屋。

看见阿伦特毫发无伤，阿枫心中松了口气，然后全部心神就放在救人一事上。

科威特没什么太大问题，就是中毒麻痹，凭借人鱼强健的体魄，洗干净粘液等毒素排除体外就能逐渐恢复了。

而普通人对毒素的抗性远低于人鱼，过多的麻痹毒素让他已经无法保持自主呼吸，更别提他在水下待了那么长时间，还有溺水的症状。

眼下这名族人面色苍白，呼吸全无，而阿枫不愿放弃当即开始胸部按压和人工呼吸，同时释放异能试图治愈缺氧造成的脏器衰竭。

阿枫一下又一下用力按着，他都能听到肋骨在重压下断裂的声音，一分钟又一分钟的时间过去了，这名族人依旧没有恢复呼吸和心跳。

直到阿枫力竭摔倒，阿伦特扶住他，低声唤道：“阿枫……”

尽管阿伦特没有说太多，阿枫依然明白他的意思，他还要伸手去摸族人的脉搏，却被阿伦特紧紧拉住了手腕。

周围的族人也都十分安静，在这个族人被背上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只有阿枫才会这样执拗地去救一个死人。

阿枫从剧烈的喘息逐渐恢复为急促的呼吸，他定定地看了面前的尸体一会让，微微低下头，哑声说：“我去看看科威特……”

阿伦特点点头，架着阿枫站起来，阿枫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几乎没有力气能站起来，异能过度使用的后遗症也愈发强烈起来。

等阿枫离开后，桑长长叹了口气，捂了捂发疼的额头：“大家散开吧，我们继续起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