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白马绘 第34章 第 34 章

这日周六，张子腾要去三季酒店拿个包裹，开车直接过去，周岚坐在车里等着，却看到王皓晨穿着朴素，灰色的卫衣和牛仔裤，被那日游艇上的加拿大友人Ray搂着，在高大的老外身边，他倒小鸟依人，往酒店里走去。往常在女人堆中畅行的王皓晨，此刻有种陌生的拘谨。

张子腾拿着包裹上车离开，周岚问，“刚刚那人是王皓晨吧？”

“对啊。怎么了？”

“他现在怎么伺候男人了？”

张子腾说，“Ting的事情臭名远扬，又有皓晨出现在那晚柏悦酒店的视频，自然被推上风口浪尖，谁还敢找他？女人们最厌恶惹是生非、拖泥带水。也就是这些臭老外，总是喜欢新鲜的乐子，在泰国睡了人妖不够，来到国内找起了秀气的男生，可是即便这样，皓晨也赚不了什么钱，这一趟累死累活，估计也就千把块吧。”

周岚不敢相信皓晨的身价跌得比A股还厉害，“怎么可能？”

张子腾说，“怎么不会？老外虽然赚得多，但其实比国内的老板都抠些，所以他们都爱去东南亚旅游，那儿的女人便宜，如今的上海可是东方的纽约伦敦，这些出台的费用也都接轨了国际水平，他们哪里愿意消费？现在王皓晨失去了几个重要的客户，又因为Ting的丑闻得罪了卢姐，现在不过做点外卖生意，还能接到单，住在这三季酒店，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

周岚一阵淡淡的悲凉油然而生，两人虽无交集，但心生怜悯。他打开社交平台，去找到王皓晨的账号，看到他已经停更了两个月，上个帖子还出现在外滩的法国餐厅，穿着一身LOEWE，带着BUCCELLATI的戒指，像个刚出道的明星，可是现在他却只能穿着优衣库和帆布鞋。

第二天周岚去了公司，就收到副总裁助理邀请的会议，因为朱蕾请假在家，所以许多事需要他来跟进，他在整理这位女领导邮件的时候，发现了诸多纰漏，他陆续弥补，再向副总裁直接汇报，得到了赏识。

周岚有些沾沾自喜，他的努力终于有了认可，朱蕾的假期一直拖延，听同事说，她在办理和老公的离婚手续，家里的房子也抵押给了银行，她带着孩子去金桥租了个房子住下。

等到一个月后她回来公司的时候，她的职位已经被周岚替代，虽然还未官宣，可是朱蕾气数已尽，过去工作的疏漏成了她的枷锁。而且在这样的外资企业，女人要是因为家庭而耽搁了工作，就成为了一道挥之不去的黑历史。朱蕾由始自终都不知道周岚在这个故事中的角色，还请周岚吃个午饭，反思过去对他才华与智慧的阻拦。

这样的女人，周岚毫不在意。他时常想到那日在太古汇，果果搂着Kenvin对他说的话，他总想要为欢欢做点什么，好弥补过去的亏欠，可是他连自己都难以独善其身，又何提去帮助别人？

Steven给周岚打了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动静，并主动说Samantha要去趟四川的山区调研，让他陪着一起去，正好是周末加上一日，周岚只需请一天假就可以。

周岚答应前往，在机场休息厅两人遇见，Samantha端着咖啡杯坐在他对面说，“看来我老公还挺舍得花钱，给你买的商务座吧？”

周岚点头，“与你邻座。”

Samantha并未生气，“那我们要好好谈恋爱了。连我都心动了，说起来也是花我的钱，就跟你在白马荟一样，现在我是你的客人，我也要好好享受一番，才不负年华。”

周岚说，“你说这些话，跟负气似的。”

Samantha说，“怎么是负气？你长得比我老公好看，身材比他好，又比他体贴。我也不亏，不就是睡觉么，谁没跟别人睡过，又多大不了？”

周岚明白这种女人的虚张声势，她们自以为说了几句狂妄的话，就能应承堕落人生，“你终究过不了自己那关，我答应他的要求，也是明白你这一趟我注定是徒劳无功。我也不吃亏，就当出去玩了一趟。”

Samantha说，“怎么这么快就下定论，怎么会是徒劳无功呢？那你说说，怎样是算他赢了？”

周岚说，“当然是有我们相拥而眠的视频，才能坐实了你出轨的事实。”

Samantha放下咖啡杯，伸手抓住周岚的手，认真看着他，“若我们真的睡在一起，你真的会把视频给他，让我净身出户？像你曾经见过的可怜女人？”

周岚被她的亲密接触给愣住了，他的心怦怦跳，非常想说出那句否定，但他不知道真的诱惑来临的时候，会不会记得当初见她，如同初恋的紧张情愫。

他不想骗她，至少现在不想。周岚结巴半天，终于说了句，“我不知道。”

Samantha收回手，说道，“我喜欢你的真诚。”然后往沙发后一靠，翻看着手机里的微信，自顾说道，“这次我要去拜访的村子，有几户妇女是被拐来的，可是生了孩子过了几十年，也和当初买她的丈夫相敬如宾，我想知道她们的心情。”

周岚评价道，“你们这些城里的高知女性，就喜欢这样居高临下，俯瞰别人卑微的生活，人家活在大山之中，早就熟悉那些如磨盘般规律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同《瓦尔登湖》的恬静。你非要去勾起人家的伤心事，好主张你们的意见和论调，又好佐证你们普世的情怀，让人不禁感叹，你们居然与贫困之人感同身受。”

Samantha有些生气，“瞎说！你们这些何不食肉糜的男人，哪里就知道女人的心思！苦了十几年就意味着要忍气吞声一辈子吗！真是荒唐！”

她的语气有些激动，惹得旁边的人都撇过来看，以为是一对情侣在吵架。Samantha脸有些红，周岚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再不敢多说，像大学时代，被允晓训斥过一样。

广播通知登机，两个人一前一后向登机口走去，周岚一下拉过Samantha的手，她虽然想挣脱，却被周岚死死拽住，还故意大声地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嘛，今晚我一定表现得更好！”

旁边的行人偷偷窃笑，看着这一对吵闹的情侣，这话非但没让Samantha更生气，反而害羞起来，她甚至享受周岚突如其来大男子主义的举动，填补了她在婚姻里亏空的心。

两人登机后，Samantha打开Kindle看起了小说，周岚偷偷看了眼，原来是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周岚不打扰她，只顾睡觉。等到了成都，又要换乘一趟大巴，再是一趟拖拉机，开了半个小时后，即便Samantha再优雅，也受不了这样的颠沛。还没到目的地，她先下车吐了。

整张脸煞白，不能再前行一步路，只能步行到附近的村庄，找了家便宜旅馆住下。Samantha没什么胃口，周岚给村民塞钱，煮了锅白粥服侍她喝下，渐渐她的气色才好些。

房间昏暗破旧，Samantha不敢一个人睡觉，周岚坐在他身边，握着她的手，她才渐渐闭上眼睛。听着她均匀的呼吸，他明白，若是现在他在桌上支起一个手机架，用手机录下他俩躺在床上亲昵的视频，就完成了与Steven的约定，顺利赚来一笔钱，而且没人知晓，这比白马荟伺候女人更简单。

可是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累了，并不是他波澜不惊，没有丝毫欲念，却只想静静地停留在温存的时间当中，好似天上地下，只有相依为命的两个人。

周岚脑中流动着所有安静的事物，火车、蝉鸣、金色的银杏铺地，允晓、初见的欢欢和Samantha，像上海大剧院布告栏上的海报。让他心驰神往。

手机突然亮了，一定是Steven的问询，他不愿看，直到半夜周岚依然睡不着，一只手捏住Samantha的胳膊，有些酸乏，他抽开手解锁手机，原来是张子腾的微信，他说今天王皓晨来白马荟找谢总，说她嫖了他，只给了定金，后面答应的钱没给。大喊大叫像个泼妇，把卢姐气死了，找人给打出去了。

周岚回复他，“一年前风光无限的二十岁生日的那天，肯定想不到会有今天吧。”

子腾又发了张光着身子的背影照片给他，周岚放大看，长发蜂腰，肤白长腿，一时看不出是谁，却马上有了反应，像夜半的和尚看到了女狐狸精。周岚问，“这是谁？”

子腾回复，“你猜猜。”

周岚回复，“果果？”

“呸！是她我还要你猜？”然后揭晓了谜底，“Sofia。”

周岚惊讶地翻个身，看着Samantha还是熟睡，“你怎么又跟她睡到一起去了？”

子腾回复，“我有她的把柄。”

“什么把柄？”

子腾说，“Sofia其实是卢姐的人，安插在万老板身边的卧底。”

这让周岚着实的惊讶，“为什么？”他突然想到那日Juicy游艇之夜，Sofia无缘无故跌入黄浦江中的事，确实蹊跷。而这直接影响的就是万老板客人的生意。

子腾说，“Sofia是卢姐早就相中的良驹，放在万老板身边，就像《潜伏》里的佛龛和深海。”

周岚问，“怎么偏就被你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