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方僵持的态度,周岚想到昨晚争回的局面,可不能被打回原点,于是讲起和气,“不如两边都缄口不言,权当一场误会。谁也别上火,两败俱伤最是无用。”
两人都不说话,周岚再说,“那就委屈我,一方收钱,一方留我。”
Ting和卢姐同时看向周岚,佩服于他巧妙的话术。Ting先松口,卢姐马上递上台阶,重归于好。
就都散了。
按照合约,Ting预定了一周,周岚陪着她出入酒会和酒店,饰演着不同的角色,丈夫、情人、秘书、司机甚至指挥家,特别是晚上床帏的表现,格外让Ting满意,以至于临别时她还对着洗漱台的镜子搂住周岚的腰说,“我下次来算便宜点呗。”
周岚放下牙刷摸了摸自己的腹肌,“现在还是四块,若是你下次来变成了八块,估计价格也要翻一倍。”
Ting说,“那我也消费得起!”
周岚故意挑衅,“那你那位小老公呢?”
“只能休了他,娶你呗!”
钱立马到账,比公司第二月十号发工资还快,周岚转头就订购了那双Selfridges的皮鞋。赶在果果的订婚宴上穿上。
出发的那日下午,两人在家里更换礼服。秦欢欢没注意这双新鞋,只在路上说,“你近来加班不少,不过好歹有加班费,这年头到处都在吃紧,身边都在裁员,你公司算大方的。”
华尔道夫的宴会上各种社交,每个人都身价不菲,不是大牌成衣就是私人订制,在果果和她未婚夫的圈子中,周岚算是穷的。秦欢欢拉着周岚引荐各种朋友,倒是果果盯着他,眼神就像Ting的觊觎,不但不藏着掖着,反而上前不客气地说,“如今我订婚了,就等着欢欢的好事,你若是敢欺负她,看我怎么打你!”
果果今天穿得像个小娇娘,一身薄荷色的连衣裙,轻飘飘地如梦幻泡影,短头发夹两边衬得脸小可爱,比往日更年轻。
周岚厌烦她的多管闲事,“你这还只是订婚,别妄想一生一世!你管我之前,先管好你的老公吧。”
周岚故意将话题引到那位浪荡的公子哥身上,于是三人都看向那个和女校友们打成一片的富二代,他的领带这会儿正在另一个女人手中拽着。果果倒是大方,“这些不成气候的莺莺燕燕,她们不过眼馋心热,说几句话,还能爬上我的婚床?等我结婚后,更不用担心这些倒贴钱的女人了!”
正打趣着,张子腾竟然穿得人模狗样地走来,他可是卢姐的“干儿子”,在白马荟干得游手好闲。没想到他居然认识果果,张子腾上前对果果说,“他日良夜,今日依旧温存。还说是老同学,怎么订婚也不喊我?”
果果说,“谁跟你是同学?你在伦敦没上几天学就跑了,怎么还这么瞎混,反正你爸妈也不认你,你只管胡作非为,把整个上海当做你的花果山。”
张子腾调侃说,“可惜你做不了唐僧,用紧箍咒将我管起来。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没有一点惦记?”
果果不愿理他,“鬼才认得你!”拉着欢欢就往别处去。
张子腾的父母最厌烦他,生他那年金融危机,积攒的生意全部荒废,后来赶上股票大涨的年份,结果他爸抱着他的时候,子腾的脚不小心蹬到键盘上的卖出键,然后哇哇大哭,彻底让张家错过翻身的机会。直到他妈怀上了弟弟,这风水才转回来。于是溺爱全给了弟弟,子腾在家中更是无法无天,十三岁就被送去美国,只花钱图个清静,任他成了个活阎王也没人管。二十岁学败回国,到处鼓捣着生意,勒索了一套杨浦的小房子,他爸妈只管满世界飞,就是不想见这个儿子。
果果的未婚夫出门接了个电话,回来就气势汹汹地问果果在哪,正好欢欢和果果回来,那未婚夫气急败坏地拉过果果的手,疾步离开会场,往客房的方向走,欢欢生怕闹出什么大事,赶紧跟上,又招手喊上周岚,张子腾悠哉地晃在后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果果一直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气愤的未婚夫一字不言,刷卡进酒店房门,将她扔到一边,“你爸做个市政工程只管捞钱的是吗?老实本分做生意是烧心烫手吗?”
果果一脸无辜地说,“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啊。”
这位未婚夫本来发胶固定的头发,因为生气挠过而散在额头,“本来咱们两家的生意勾兑不到一起去,你家里是什么供应商,怎么也配在我家面前说话!这是体恤你要嫁给我,才说指定你家来做项目附近的市政,但是你爸天天吃的什么狗屎!把各种乱七八糟的供应商都塞进来,可都是什么下三滥的货色!这会儿工程要移交,全是偷工减料,没一项能通过验收!
果果不顾他的辱骂,慌张说,“我也是前两天才隐约听说这事,这可怎么办?”
这未婚夫看不上她天真娇气的模样,“怎么办!怎么办!这亏空的钱是算你头上还是算我头上?关键现在政府找我爸的麻烦,要从供应商名录里摘出来!你算是把我家吃饭的碗给砸碎了!”
果果梨花带雨,委屈地解释说,“你放心,听说我爸已经去打点政府的关系了,这些钱都由我家来出。”
“蠢货!”那未婚夫气急败坏,“你还不知道吧!你爸带着领导去吃饭,居然被人拍下照片举报了。这会儿都在接受批评呢!我刚刚还被狠狠骂了一通!我妈就说咱们门不当户不对,不让娶你,说宁愿娶个贫苦些家世简单点的,至少规矩,没那么多踮脚攀高的心思!要不是你一直黏在我后头,我会看得上你?你是样貌配得上,还是家底配得上?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周岚明白,富二代也有等级,甚至比他们这些普通人更讲究净资产、人脉关系。果果家里不差,在青浦也有套别墅,从来都是娇生惯养,没上过一分钱的班,平日里不是在恒隆就是在ifc,爱马仕累计消费到买Birkin都不用配货。她哪里有脑筋想家里的生意,在家洗个碗都能把洗碗机堵了,全都靠她爸在人情场中胡作非为,谋些摇摇欲坠的家业。可是在未婚夫面前,果果跟乞丐差不多。
秦欢欢上前劝说,“家里的生意暂且不谈,况且果果都不知情,你跟她发一通脾气,她还委屈呢。等今天订婚仪式结束后,两家大人再坐在一起好好聊聊,该是谁的责任谁领了去。从此立了规矩,再别谈合作。结婚后也井水不犯河水,逢年过节配合演出戏,客气地吃顿饭就行了。”
周岚本想大局观,跟着劝两句,却被欢欢拉住。
未婚夫瞪着大眼睛,将领结一扯,“订婚?谁要订婚?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爸妈今天都没来,他爸妈更是没脸来!我看这事还好发生的早,不然我吃亏的日子还在后头!这是老天给我的明示,让我早早离了这倒霉的一家!”
说完就直接推门跑了,果果站起身想追,可那蹩脚的高跟鞋踩住连衣裙,走两步就要摔了,还好欢欢扶住,劝道,“他这会儿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拉不住,等他气消了,就知道这跟你也没关系。”
果果早哭成个泪人,“可是楼下那还那么多客人和同学呢,难不成都叫他们看我的笑话了?”
欢欢说,“你这会儿还想这个。等日后你再订婚,这面子不都回来了吗?等会儿我去帮你打点下,保你不吃一点委屈。”
说完又安抚了好一阵,张子腾松了松衬衫第一个扣子,不怀好意地靠近说,“要不我陪陪你?”
果果直接从桌上拾起个苹果砸过去,“你滚!”
张子腾一下跳开,“你还不如跟我在一起呢,我家比他家也不差,虽然现在他们讨厌我,但法律会照顾我的,你爸妈肯定也答应的,多好!”
周岚上去赶紧来开这现世阎王说,“你赶紧走吧,再添乱的话,小心有人收拾你。”
于是欢欢哄着果果,周岚和张子腾先行离开。
周岚对子腾抱怨说,“你就看不惯太平,非要天下大乱才好。”
他不屑地说,“我过得不顺心,为何要别人都如意。”
确实,张子腾当年回国后,本来也想做些生意,开了家咖啡店,结果被房东坑了,临靠着高架桥,根本没客人来,后来在淮海路租了个店面,做起了潮牌服饰,被一个明星穿了,带了一批货,结果还没卖两天衣服,这偶像塌房,衣服全被退了,网上还有那明星的对家黑粉抵制,赔了钱店又倒了。本来不愿见他的爸妈,这会儿想到这位败家神仙,连面也不见,停了他所有的卡,冻结了全部资产。后来他在酒吧喝酒,被个大姐看上姿色,问他一晚上两万的活干不干?
这可比他一辈子赚的钱都多,子腾也没多想就答应了,结果接到白马荟,说是陪唱歌,他更觉得轻松,直到客人动手动脚,他才明白过来,但想着大闹一场肯定要赔钱,就拿出看家本领,折腾了一晚上。后来他回忆说,“当时也没多想,既然都堕落了,再堕落一点又有什么关系?而且这本是我的强项,长袖善舞不正是这个道理?”
晚上没听说其他幺蛾子,无非是给各路前来的宾客解释,双方家里都有急事要回去处理。秦欢欢回家的时候,说果果终于不哭了,吃了两片药就睡了。周岚看着脚下那双精致的皮鞋有些遗憾,好像没派上用场,用鞋盒收起来,放进柜子。
天还没亮,欢欢的手机先响了,果果打来的,电话里只是哭,说完了完了,让她赶紧过去。
一定出了大事。周岚不放心,跟着欢欢赶去了酒店。
还没到客房,就听见果果的未婚夫在门口骂骂咧咧,“你还拉着我做什么?我原以为你爸妈就够无耻了,你还天真些,没想到竟然是下贱的赔钱货!还好没结婚,不然我就成了绿毛龟!”
周岚忐忑地看过去,原来张子腾在床上,睡眼朦胧不慌不忙地穿着裤子,而果果还是黑色蕾丝睡衣。秦欢欢一下明白过来,也不知道怎么劝,只管抱着果果,先逞起无理,对未婚夫说,“昨儿先发脾气的是你,将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不顾的,这会儿也别讲理!”
那未婚夫说,“怎么了?那以后架也别吵了,反正闹一回就送去别人怀里一回,是吧?”
欢欢硬着头皮掰理说,“昨天你闹成那样,谁都说你们散了,她哭了一下午,你怎么不管?果果只当你们没希望了,又有人趁机钻空子,才出了这事,怪谁呢!你就保证干净了?什么亏心事都没做过?”
张子腾要离开,路过果果的时候坏笑一下,弯腰想要亲一口,却被一脚踹开。张子腾拨下头发说,“女人就是眼馋心热又翻脸不认人,昨晚还星星月亮,这会儿就厌倦我了。”
那未婚夫气得捏紧拳头要打过去,欢欢使个眼色,周岚赶紧将张子腾拉开说,“你可真是过不惯安生日子!”
说着两人走到酒店Lobby,张子腾提议,“走吧,咱们去黄河路吃小笼包去,这会儿早,包子刚出蒸笼,正鲜嫩的。”
两人打车来到包子铺,在门口的小桌上相对而坐,周岚调侃他,“你就非要将人弄得家破人亡才安心是吧。”
“我早就像报复她了,不过没机会,这次算是我厚积薄发,一举拿下了。”
周岚不解,“难不成你们还有多年的积怨?”
张子腾说,“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我就追求过她,本来都订好了酒店要睡了。我弟弟正好来伦敦申请学校,碰到了她,她的心就飘到他身上去了,将我一下甩开不搭理。”
周岚深知果果势利眼的本性,“或许她知道你弟弟才能继承你家的伟业,所以才变心。”
张子腾说,“我当然知道,所以她得了这根金枝,我就非得将她折下来,摔死才好。说到底,这个男的也不是好东西,在外面玩得飞起,上个月还在三亚出了趟游艇,上面全是十八线模特,围着他转悠,听说他还偷偷去香港买灵丹妙药,好支持他的体力!”
周岚叹气,觉得男女之事,若看清真相,十件有九件究竟无趣。电视和电影里的真爱,更是十万里挑一,比流星还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