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停止检票的时候,安予恬刚通过安检。
人越急反而越容易犯错,在经历坐反公交、上错地铁之后,她出地铁站时又挑了一个离入站口更远的方向跑,几乎拖着行李绕着整个车站跑了一整圈才堪堪进站。
听着广播里传来停止检票的提示,吊着安予恬四处奔波的最后一口气也彻底断了。
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下来,超负荷的运动量让她在原地两眼不住地发黑。安予恬撑着行李箱拉杆缓了一阵,刚想拿起手机查看接下来的班次,一只手拿着瓶矿泉水,递到她面前。
“没赶上车?”
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安予恬一抬头,是时谨。
他单肩背着个包,除此以外没有其他行李,另一只手抓着背带看向她。
满含怜悯的目光中竟还有一丝羡慕。
安予恬无暇顾及这些,谢绝了他给的矿泉水,低头急忙用手机查今晚的车次是否还有座位。
时谨以为她还记着上次的教训,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这瓶是我新买的,还没拆封。”
安予恬后知后觉时谨误会了,没空和他掰扯,只好尴尬地收下水。
时谨听着广播传来他的车次开始检票的消息,并不急着过去,没事人似的待在安予恬旁边,只要不让他这么快上回家的车,在哪都行。
安予恬查询到今晚剩下的车次只能改签为数不多的商务座,价格对比下来还不如让她睡一晚酒店第二天再走。给凤雅芝发去请示消息等回复时,她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了一眼赖在这半天还不走的时谨。
“这么晚了,剩下没几个车次了,你还在安检口这块做什么?你的车应该也快检票了吧。”
“那边人多,这里清净些。我也马上要……”
时谨还没回复完,凤雅芝就打了电话过来。
“甜甜,今天晚上只有这些座位了吗?怎么回事喽,不是说时间够用的,这么粗心……”
安予恬也知道这次纯属自己大条给家人带来的麻烦,乖乖巧巧地应下解释着,那边安哲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哎,涟涟刚刚看了一眼,明天早上有普通座,让甜甜在附近住一晚,明天再回来呗,到时候我们去接她。”
安予恬立刻切到改签界面选定,虽然也要出手续费,但总是比升座便宜得多。
凤雅芝向安予恬确认她身上钱够就挂了电话,安予恬的手机电量已经告急,她拿出充电宝续上,继续查看附近的酒店信息。
然后她发现节假日期间,车站附近的酒店早已爆满。
“大意了……”
她狠狠拍了一把自己脑门,因为怕票被抢光,已经手快改签完的车票也无法退票,安予恬绝望地闭上眼。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旁边看不下去的时谨出声,她才想起这里还有一个认识的人。
“你怎么还在这?”
刚见识安予恬一番让她不得不推迟到第二天回家的操作,时谨立刻将其化而用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睁眼说着瞎话:“我也错过检票时间,只能等明天回去了。”
安予恬没想到有人和自己同病相怜,瞬间被安慰到:“真的?那太好了!你打算在哪过夜,能不能让我也挤一挤。我保证,明天一大清早我就自觉离开,房费我出!”
还在凭借记忆学着安予恬的流程偷偷改签车票的时谨淡然道:“不知道,还没找好。”
安予恬:“?”
为什么这人即将被困在车站一晚上却完全不急?
时谨看着手机上显示改签成功的提示,满意地截了图发给董诗,并附上“在高铁站帮助同学结果错过了自己车次”的解释,将手机锁屏放回口袋,心情甚好到帮安予恬拉起行李箱,自顾自地往车站内部走:“我不信这么多人是最后这几班车塞得下的,肯定有人也在等明早的车次,大不了在车站里过一夜。”
从未有过如此狼狈体验的安予恬不可思议地看向面前这个一语惊人男生的背影。
最绝望的是,她觉得时谨好像说得还挺有道理。
半小时后,在时谨的带领下又绕着车站走了一圈的安予恬已经处在崩溃边缘。
“我不行了,我求求你,实在没地方去就问问服务台吧,你宁愿一个人憋到死都不张嘴问问别人吗?”
她猜她一定已经称霸了APP的今日运动步数的第一。
毫无这方面经验的时谨默默回头看了安予恬一眼,乖巧地拖着行李箱走到她身后跟着。
他根本不记得服务台在哪。
安予恬这才发现时谨竟然还有路痴属性。
一顿折腾完,时谨全程作挂件兼苦力不出声,安予恬终于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了夜间候车室。
约莫是节假日的原因,里面的人并不在少数,各类人鱼龙混杂在其间,有些放着多余的凳子不坐,反而坐在地板上、窝在角落里。
见安予恬这样年轻漂亮的学生走进来,一些人下意识地望向门口。
即使知道这是在外不可避免的情况,但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的安予恬还是不免感到浑身不适。
很快身后响起帘布打过行李箱的声音,一道身影挡在她侧前方,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时谨及时上前隔绝了外人的视线。
在那些完全不经遮掩、打量物品的眼神传过来的一刻,时谨很快就感受到其中毫不尊重和礼貌。
在海城,学校与村镇之间,有一些人也是经常这样时不时**裸地用目光从里到外地衡量他。
海城只是沿海的边远小镇,并不发达。街头巷尾时不时还有猖狂的小混混张牙舞爪地路过,上高中的时候经常听女生之间互相提醒要绕着哪条最近混混经常出没的巷子走。
饶是时谨脑子再迟钝,再不闻世事,也清楚这些潜在的风险。
还好他选择留下来了。
他回身低头看向安予恬,眼中染上一分歉意,犹豫半秒还是抬起手,轻轻抓着她的小臂向后排的空位走。
“我们坐到角落那块的座位去。”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她会不会被我抓疼?轻了会不会觉得有痒,以为我在撩拨她?
好像上一回她就抓了我的手,可是当时那个姿势确实没办法啊?
不行。牵手太冒犯了,抓小臂她会不会以为我在恶意揩油?但是抓上臂不是更奇怪吗?
前几次接触都是安予恬抓着他,这是第一次他主动触碰别人,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轻了重了都不合适,抓的这个位置好像也不大合适。
二人皮肤相接触的区域好像不小心掉入一滴火星,抓住一线可能便如野火般肆意燃烧,灼热得很。
手心传来的温度渐渐扩散到全身,不知是走太久一直没时间喝水还是什么原因,时谨有些口干舌燥。
身后的安予恬并未表现任何挣扎的反应,也没有开口说话,应该对他突然的行为并没有意见。
可惜时谨神经正处在紧张边缘,不敢回头看。
不然他会发现,安予恬不仅没有任何不爽,反而正一副星星眼的模样盯着他。
她就说自己的眼光没错,但凡这人脾气和性格再好点,这不得帅死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