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越抱着她回自己宿舍,基地的宿舍虽是单人间,但较为简陋,床是上下铺,上面用来放零碎的东西,下面用来睡觉。
他们搜救局在这的待遇算是好点,卧室有空调,连着单独的洗漱间。
陈夏柠被他放到床上,一量体温,果然是发烧了,37.5。
她不喜欢去医院,周祈越是知道的,刚在医务室拿了退烧药,让她先吃下。
“你先在这睡一觉,”周祈越坐在床沿,帮她脱外套,盖被子边说,“要是没退烧,就听话去医院输液。”
“嗯嗯。” 陈夏柠眨了下眼,侧躺在床上跟他对视,而后想起了什么,打开手机翻出自己刚刚拍的照片,“周祈越,这个图案是不是柠檬啊?”
周祈越弯腰看她,说话难得认真:“对,专门给你看的。” 然后收走她的手机,“快点睡觉。”
陈夏柠眼皮子在打架了,含混不清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会出现。”
周祈越张了张口,再抬眼,这姑娘就进入睡梦中了,视线挪到自己的腕表上。
笨蛋,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两的手表可以互相感应么。
周祈越是上飞机前察觉到表盘上有个小红点在发亮,只要对方出现在方圆百里内,另一方的表盘就有反应。
不曾想周六应该在家休息的她,竟然带病来上班。
仔细一想,陈夏柠每次发烧都是一副不自知的状态。
周祈越盯着她睡觉的模样看了一小会儿,低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还跟小时候一样,看似懂事得不用人操心,实则照顾不好自己。
棉被散发着他身上的乌木香,陈夏柠闻着就很安心,很快进入深度睡眠。
“小柠檬,你快点过来,这里有好多螃蟹。” 小男孩跑到海岸边喊她的时候,小女孩正在不远处挖沙滩。
小女孩撂下手边的小铲子,盛气凌人地跑过去指挥他,“讨厌的......快点捉螃蟹!今晚要吃大餐喽。”
于是小男孩亲自上手把抓来的螃蟹放进水桶。
渐渐地,这些场面拉远,在视野中消失不见。
陈夏柠的发烧当晚就退了,但这几天循环反复地做着这个梦。
那个小女孩是自己吗?
如果是,为什么每次女孩口中喊着男孩的名字,她都听不清。
男孩的名字到底叫什么。
而且很奇怪,她明明那么怕海,却又循环梦见海边场景。
着实自相矛盾。
-
中午下班时,陈夏柠顺着人流走向最近的三食堂,中途接了一个电话。
“陈小姐,要不你再重新考虑一下吧,继承遗产,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宋晏律师语气为难,告知目前暖夏基金会的最新情况。
即使陈夏柠想置身事外,但陈家怎会对老爷子的大笔遗产坐视不理,三姐弟不停对他和副理事长施压,让他们把遗产交出来,否则就要搞垮暖夏基金。
“你应该理解陈爷爷创立暖夏的初衷,我一直想守护好它,毕竟我也是受益者。” 宋晏是孤儿,青春期时患上重度抑郁,是陈淮松给他找心理医生医治,并一直资助他到大学毕业。这人倒也记恩,毕业后主动应聘暖夏,共同守护陈淮松的初心。
陈夏柠当然记得暖夏成立的原因,还不是因为她患有海洋恐惧症,曾经没少看心理医生,做心理疏导。
陈淮松许诺那个心理医生,如果他能治好孙女,就会成立一家关注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基金会,让那位心理医生入驻暖夏,给他资金研发课题。
当年所有人都认为医生治好了陈夏柠,她不再头疼心慌,不再做噩梦。
后来父母一心让她上海大,根据她的分数,志愿全填了海大较为一流的理工科,最终被海洋资源与环境专业录取。
前两年的学习中,陈夏柠并没有感觉什么异样,直到大三下学期,她跟随一位教授的课题组去海边实地考察,那种对于海洋的恐惧无端周而复发。
她起初并不相信,专门去海边测试,没想到情况一次比一次严重。
其实她本专业学的挺好,再次发现自己不能见海,不能听见海浪声,陈夏柠果断放弃本专业,选择了C大的海事翻译。
陈夏柠答非所问:“宋律师,徐亮医生还在基金会吗?”
“在的。”
“好,我有空就去找他。” 陈夏柠眸色一沉,沉吟片刻,撂下一句,“即使我签下遗嘱,陈家会不会放过基金会我不知道,但一定不会放过我。”
“......”
力所不能及的时候,自保才是上上策。
陈夏柠现在的愿望不大,只想着工作能转正就行。
她去过一次飞行基地后,王书记以她工作能力不错,让她全权负责这件事,也就是说,后续学生每周去飞行基地实操训练,她都要跟着去。
那基地实在远,坐两小时的大巴车,实在是舟车劳顿,但一想到去基地能常常到周祈越,陈夏柠暂且好受点。
原本想趁着周末找徐亮医生,又被耽搁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大巴车进入沿海公路时,她都会把窗帘拉上,然后戴上耳机听歌,以此转移注意力。
到了基地,对接的事情全权由陈夏柠负责。
能被选拔过来的学生体能没得说,可以直接进入上机训练,考虑到他们是海大的学生,教官干脆把学生交给同校学长周祈越,让他亲自带着这帮学弟们。
陈夏柠把学生带给周祈越,自己站在一边拍照,用作新闻稿素材。
临近12月的天,即使出着大太阳,临港这边的凌风一吹,陈夏柠就止不住打喷嚏。
几个学生正围着直升机站,周祈越给他们讲解上机事项,目光瞟到站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女生。
“你们五个人一组找一架直升机,坐上去试试。” 周祈越跟他们说完,学生按照指示分批行动,他朝她走过来。
一阵嗖嗖的冷风吹过,陈夏柠的围巾随风飞扬,周祈越重新帮她把围巾缠好,只露出女生那双清润的眼眸。
她抬手把围巾往下拉了拉:“给我围成蒙面大侠了。”
“......”
周祈越扯了扯唇角,摸到她冰凉的指尖,从口袋里掏出两只黑色的手套,想给她戴上,陈夏柠双手握着手机,拒绝的姿势:“不用,我还等着拍照呢。”
“我们家柠柠不干记者真是亏了。” 周祈越夺过她的手机,男人大掌分别握着她纤细的小手,分别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一瞬间,陈夏柠手指暖和起来,愣了三秒,急忙往外抽手,“小心学生看到。”
周祈越握得紧不放过她,眉梢微扬,一副不嫌事大的嚣张模样:“哪又怎样,我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
陈夏柠:“......”
已有学生往他们这边看,笑嘻嘻地起哄吆喝:“抱一个抱一个。”
又有一拨人拍手助威:“亲一个亲一个。”
“......”
陈夏柠脸色发麻,咬了下唇,小声嗔怪:“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来了。”
“我情愿你不来,看把你冻得。” 周祈越松开她,把自己宿舍的钥匙给她,“照片我给你拍,你赶快回去吹吹空调。”
“好。” 陈夏柠点点头,实在没脸让学生看她笑话了,转身跑得极快。
身后响起周祈越的训斥声:“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是不是经常为难陈老师啊。”
“没有没有,我们可不敢惹学长的老婆。”
“......”
陈夏柠崩溃地闭了闭眼,脸热得更厉害了。
-
学生中午休息时间是11点半到下午1点,这边点外卖很慢,有食堂供应,陈夏柠去窗口买了两份汤面,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发消息让周祈越过来。
她拿筷子和勺子,刚坐下,后侧方来了几个男人入座。
“这个周祈越是哪根葱啊,凭什么让他带学生训练,真以为自己是教官了。”
“就是就是,他不过跟我们一样是搜救队小小的飞行员。”
“你们还不知道吧,他就是那个凌极号的船长,被航运业封杀了,所以来我们这破地方当飞行员。”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他开飞机不会出事被封杀吧。”
“......”
这些难听的议论声争先恐后地钻进耳朵里,陈夏柠听得窝火,只听见“啪”的一声,她将筷子按在桌面。
随后站起身,看向身后的三位碎嘴的男人,她呵笑一声:“你们也是搜救局的?”
“怎么了,这位美女。”中间的光头男人看她精致的脸蛋,抛了个媚眼。
陈夏柠从来不觉得对付这种人需要斯文,特别硬气地睥睨三人,以牙还牙道:“果然哪个行业都有蛇鼠一窝,没能力只知道背后嚼舌根的狗。”
“......”
光头男旋即站起身,食指指向她,“卧槽! 你骂谁呢!”
陈夏柠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看起来一点也不怂,“谁乱叫就是谁。”
与此同时,江澈正坐在一边举起手机拍视频,江逸风知道她每周六会来基地,时刻让堂弟帮忙盯着陈夏柠的动态。
光头男气得要发作,想打人的架势,旁边两位男人也一并站起来。
“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动手。”
三对一,陈夏柠的气焰猛然被比下去。
此时,江澈不再选择旁观,走过来插话:“这位是我老师,识相的就滚远点。”
江澈的名号在基地已经传遍了,他们仨也是势利眼,断断不敢招惹江氏集团的公子哥。
三个男人离开后,陈夏柠心中五味杂陈,出于礼貌,跟他道谢:“谢谢你了,江同学。”
江澈表情昭然若知,淡淡道:“你应该感谢那个让我帮你的人”
陈夏柠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