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迷蒙的雨幕中,半掩的门挡不住一张红色大圆木桌上摆放的花花绿绿,样式精美繁多的早饭,这样一桌好饭菜,座位却少得可怜。
“哎我就纳闷了。”宴清都看到锦泽张嘴就是询问。
“你昨天干了什么,咱俩一回来,这雨就下起来了。”
把那个谁为他们俩精心准备的早饭塞嘴里,等锦泽回答。
“做法。”
锦泽坐下来瞧着宴清都吃饭的模样不再多言,反正他也不怎么会相信。
宴清都眨巴眨巴眼,嘴上没有反驳,心中对这个答案不屑一顾,
故作玄虚!
虚伪至极!
他说的话和他人一样,都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这旱灾总算是解决完了,“接下来咱们干吗?”
吐槽是吐槽,事情是事情。
“你想干什么?”锦泽喝着茶水,
“我要是知道该干嘛还问你干嘛!”
宴清都瞪圆双眼。
“不知道的话就听我的嘱托。”
得了,宴清都又是一口气没有上来,他发誓,如果能重来,他一定不要遇见这个家伙,张嘴闭嘴就能轻易把他气个半死!
还要碍于对方身份忍气吞声。
这饭也不香了,宴清都给了锦泽一个大大的白眼,又吃了三个包子!
吃完包子刚擦完手,就发现本来坐在对面的人不见了。
嘿,真是见鬼了,宴清都打死都不承认这世上有鬼神牛马这一说的心短短几日就因为锦泽稍微动摇了好几下。
两个人将诸多事宜处理的差不多了,锦泽让宴清都陪他去一趟田地。
“田地?”宴清都扫他一眼,“去田地里干嘛?”
“看看麦子。”
“哦。”
“没想到你对种田也有些研究。”
“闲来无事,多看了几本书知道一些罢了。”听到宴清都语气中似乎带有的讥讽,锦泽决定无视。
毕竟不论何时何地,他总是一个人的日子多些。
“哈,反正我是不行,让我看书,不如让我打个架什么的。”
这是在去田地的路上,无聊,锦泽张口安慰。
“没事,会打架也是你的本领。”
“是吧!”宴清都眼睛一亮,“我也感觉会打架也很了不起啊!可惜我的父皇他们都不这样觉得。”
“不必管他们。”锦泽继续宽慰他,“只是上很多事情都是不被其他人所了解,认同的,个中滋味自己体会,不会后悔就够了。”
宴清都点点头,这国师说话让人颇有感触,看起来有没有比自己大几岁啊。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吗?
到了田地,雨水滋润了大地,大地滋润了嫩苗,若不是亲眼见证这里刚刚遭逢一场旱灾,光看土地是看不出来的。
但是路上偶然碰到的那些个步履蹒跚,面色蜡黄的农民无不诉说着灾难对他们的折磨。
不过多亏了锦泽,不知道怎么弄来的一场大雨,让这片土地恢复了往日生机。
两个人站在田垄上,无不放下心来。
“好了,准备准备,走吧。”
“行!这几天就等你这句话了!”
宴清都转转眼珠,他这下子回去,应该就可以离开这个国师了吧?
虽然锦泽人真不错,但是一直待在他身边,真的不自在。
嘿,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宴清都在此刻突然了解到这句话背后蕴含着多大的怨气了。
他和锦泽紧赶慢赶回到国师府,不过刚走几步的事情,锦泽就倒下来了。
倒下来了!他在一边也不能不搀扶,搀扶完了呢?
找医师,医师却说自己也不知道锦泽为什么会晕倒,好像整个人沉睡了一般。
得了。
宴清都面无表情,在厨房里面面对着冒烟的锅炉,国师府这么大,侍女怎么就没有几个呢?
想他以前还觉得这是一种节约的精神值得他们学习。
现在,一想到熬药还要他亲力亲为!
就烦闷不已。
不是他不想跑,其一是担心锦泽不醒,无法像父皇交代,其二就是因为他看着锦泽晕倒,身边还空落落的,实在是于心不忍。
哎,自己心软,有什么好说的,端起汤药,准备喂给锦泽。
急匆匆的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把药放到桌子上,看着锦泽几乎失去所有血色的脸庞,更生几分担心。
这人怎么说晕倒就晕倒呢?
甚至连呼吸都如此的微弱,好像沉睡一般。
他手上端的药也仅仅只是给他补补气血的,根本没什么大用,宴清都上前,将人的上半身半倚在他自己的胸膛上。
摸到了对方的脸和手,只觉得冰冷渗人。
但是每次给锦泽喂药,这个姿势,他都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处充满了热意,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滚。、
奇怪的感觉,宴清都不再多想,用勺子压着锦泽的舌头,在把他的头扬起来,咽下药。
他和锦泽算不算冤家,但是自从那日狩猎场碰到了他,自己的轨迹好像就和他的轨迹交织了一样。
揉了揉疲劳的眼睛,将人再次塞进被子里面。
锦泽的眉头处隐隐泛光,他陷入了迷离的梦境中。
梦里的他正面对着扶桑树,扶桑树出现的时间很早,存在的时间很久很久,久到锦泽和这颗沉默的大树都快要成为朋友。
后来扶桑成为了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帝景,哦不,是他的父亲帝喾,或者是他的祖父,在这里掌管着太阳的日出日落,他就很少离扶桑树这么近了。
现在他还是和很久很久以前一样,选择了一个粗壮的树枝,半躺上去。
然后再次不由自主的睡着,做了一个梦中梦。
梦中梦的场景还是扶桑树,不过锦泽选择跳下树干,避开扶桑树巨大的叶子,低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是盘古。
“.......”相顾无言,只有对视的双目可以看出两人的情绪。
一个依旧沉默宽和,一个依旧闪躲。
盘古的眉头似乎皱起来,他仰头看着锦泽,似乎又叹了一口气,“哪怕在梦中,你也不想和我说话吗?”
“抱歉,我只是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锦泽眨眨眼,“你的一滴血,在几百年前,到了羲和第十子身上,他叫帝熙,和你一点也不像。”
梦中的盘古笑了笑,“他一定是个好孩子,让你提起来是这种表情。”
锦泽不语,他一直不明白自己对盘古的情感,非亲是故,亦敌亦友,来自不同世界的他们俩,在漫长的岁月中,似乎早已经分不清楚是什么情,但是在梦中再见他,还是熟悉的感觉......
然后,火红的火焰烧起来,将盘古吞噬,取而代之的是帝熙,更准确的是宴清都。
他看着锦泽,气愤的喊了一句,“你怎么还不醒!!!!”
锦泽看着他气愤的模样只觉得好笑,跳了下来,随后他也消失不见。
扶桑......锦泽转身,看到了,一片从扶桑树落下的,枯萎的,叶子。
因为震惊,锦泽的瞳孔不由得瞪大,然后恢复如初。
盘古,你早就知道了吗?
锦泽扬手,黑色的灵气将这一切都给吞噬,他该醒来了。
宴清都.......抱歉。
一片黑暗中,锦泽睁开双眼,天已经黑了,红色蜡烛在灯罩里摇曳着微弱的烛光,借着这烛光,看到了身边的宴清都。
宴清都大大咧咧的躺在凳子上,双腿搭在了床边,身上盖着东西。
“......宴清都?”轻轻喊了一声,没有反应。
锦泽就定眼瞧着他,还替他拉了被子。
如果不是因为种种原因,他一定会更喜欢这个孩子。
这夜,只有一个人睡的安稳。
宴清都第二日醒来后,意外发现锦泽的脸色好像好了许多,立马开心的说了一句,
“哎!多亏我的照顾,你看看这脸蛋,好多了!”
然后就被锦泽睁大的眼睛吓了一跳。
“你你你你!你醒了!怎么不吱声啊?”
宴清都不想承认自己被他吓了一跳。
“你要是醒了,我可不在国师府照顾你了啊!”
锦泽瞧他一眼,“去见你的父皇吧。”
两个人早就应该去见当今圣上的,但是因为他莫名其妙的晕倒耽搁了。
当今圣上也算得上正值壮年,膝下子嗣众多,不过大多是皇子,宴清都是最小的那个,年十七。
不过这圣上也没有多说,只是说他们俩干的不错,多多休息。
至于宴清都明里暗里说他不想和国师待一起的话语,自动被忽略了。
宴清都无奈。
行!他能怎么办!继续跟着呗!
这老头子一天到晚不干人事,呵呸!
两个人再次回到国师府,宴清都一言不发,跑到房间,盖着被子哼哼生闷气。
等到晚上他就去找晴岄,好好排解一下自己这几日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
锦泽则在国师府里面,摆弄着那只白兔子。
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兔子的后背,兔子也十分配合的卧在他的脚边,嘴里啃着干草。
......是夜。
有的地方已经暗下一块,无声无息的只有偶尔几声狗吠。
但是有的地方却说灯如昼。
河柳街就是这样,几处高高的阁楼,灯笼不要钱一般的挂了一个一个又一个,人眼晃晃的。
还有街边的小摊,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锦泽今日来河柳街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来找明玥。
顺便看看宴清都那小子是不是面对自己心悦之人还是那般羞涩,紧张到话都说不出口。
哦,看来有进步。
锦泽略施小法术,隐去身形,侧耳听他们的谈话,宴清都的声音他还是很熟悉的。
宴清都似乎在和一个声音清脆的女子说话,但是宴清都这话说的......
说的这么一长串话就算了,还根本不给对方回答的机会。
这般性子,怪不得他容易一和女子说话就紧张,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确实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到,就听到宴清都一直在吐槽他,他爹,他娘,他哥.......
也不是什么很难听的话语,只是在埋怨,说一些什么,
“我爹怎么这样?呜呜呜我不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了吗?怎么舍得把我跟在冷冰冰的国师身边啊!”
再比如,
“还有哪个国师!一天到晚冷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欠他的!”
诸如此类的话。
别说晴岄了,就连偷听的锦泽都直抽嘴角。
幼稚,锦泽给了他简短的两字评价。
他继续站那里,听着俩人的动静,酒香弥漫的时候锦泽便再次暗施法术。
让宴清都醉得更很。
然后锦泽就大摇大摆的现身,随手喊了一个人。
“帮我让晴岄姑娘去给我带两瓶隔壁的酒来可以吗?”
“晴岄……”小二本想拒绝,但是他一看到锦泽给他的东西,惦了惦,好沉!!!!!
立马变脸,笑脸盈盈的,应下,“好好好!下的现在就去喊晴岄姑娘!”
待小二将这晴岄支走,锦泽便换成了晴岄的模样。
推门而入。
声音自然也是变化了一些,但是因为两个人并没有说过话,声音只有五六分相似,还有着男性独有的低沉。
"宴清都。”
幻化成晴岄的模样,加上宴清都喝醉了酒,几乎分辨不出来。
所以锦泽一进门,就被宴清都招呼着,坐在他的身边。
“你怎么这么快啊……这么快就回来了!!!”
“啊?”宴清都把酒满上。
“好,继续陪我喝!”醉醺醺的样子看起来就很好骗。
“嘿嘿嘿。”宴清都盯着幻化成晴岄模样的锦泽,突然来了一句,
“晴岄,你出去一趟还换了装?”
锦泽蹙眉。
压低声音,“你看错了,我一直都穿的这个。”他明明换衣服了,和晴岄穿的一模一样。这小子突冒出来这样一句。
“是吗?”喝醉的脑子有点糊涂,“我怎么瞧着你变好看了一些?”
锦泽嗤笑,“你喝的醉醺醺的,还能看出来我比平日更好看吗?”
宴清都不满意,“我肯定能!你!就是!变美了!”
“……”
锦泽坐在他的身边,手指勾起他的脸,宴清都不明所以。
“晴岄,你在干嘛?”
说话间还保持脸不动,就盯着锦泽的眼睛,还眨巴眨巴。
锦泽一只手捧着他的脸,另一只手扬起屋里几片纱幔,拐了一个劲将自己和宴清都都放到了床上。
“!”宴清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这……这不太好吧……”他们俩一男一女,这样真的不太好,然后伸手要推锦泽。
直愣愣的站起来,想后退几步。
结果锦泽不给他机会,用劲拉衣服,不但再次坐回床边,衣服还开了大口。
宴清都这下子是真的惊呆了,“晴岄!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你怎么扒我衣服?”
锦泽出声安慰,“我们当然是好朋友了,所以你要帮我啊。”
“帮?帮你什么。”宴清都看着他的眼睛,总觉得这双眼睛在哪里看过,黑色的眸子里藏着挥之不去的情绪,看起来却那么平静。好像有魔力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
宴清都看到自己漏出的胸口,然后锦泽伸手罩住他的眼睛。
“等一会儿就好,听话,不要睁眼。”
宴清都乖乖闭上眼睛,颤抖的睫毛划过锦泽的手心。
血顺着手滴落在宴清都的胸口,再次汇成的法阵效果更强烈,宴清都只觉得自己胸口酥酥麻麻的,还有点疼。
还有一股香香的味道。
锦泽将法阵画完,本来是想要施下让宴清都失忆的法术,却想起宴清都的心再次被封印,若是在被他消了这段记忆,他和这个叫晴岄的姑娘可难又要等上许久才能在一起。
犹豫片刻,还在决定不消除他的记忆了。
但是那只覆盖在对方眼睛上的手却没有立刻收回来,轻点脑门,立马无力的睡下。
算算时间,这晴岄也该回来了,锦泽换回自己的模样,出去,拿过小二手上的酒,并再次给了他一锭银子。
小二大喜若狂,“谢谢客官!谢谢客官!欢迎下次还来!”锦泽没有搭理他,他却自顾自的咬了一口银子,嘿!这口感,是真的!!!!
这边晴岄回来后,看到已经昏睡不醒的宴清都选择让他好好睡,还给搭上了被子,不过……这屋子里面除了酒香,还有一股别的香气。
晴岄没有放在心上,这香味估计很快就没了。
话说她刚刚碰见一个十分奇怪的客人,给了她银子却只让她买酒来,怪哉怪哉,摇摇头离去。
而拿着九走在路上的锦泽表示很无奈,这世上奇奇怪怪的法术不少,但是这种对被施法者要求高的才是最难办的。
要求被施法者对施法者的信任。
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谁发明的。
又想起宴清都,锦泽不由沉默,被封住的心,比起常人面对自己的情感,别人的情感都会有所不同。
但是这不同也是千人千面。
希望这孩子的不同不要太坏。
还有今晚这“高价”酒,只能自己享用了。
“呼~”一觉醒来,感觉好像昨晚打了一架,身体有些累。
揉揉宿醉的脑袋,宴清都长吁一声,“昨天晚上咋了......”
“怎么这么累。”
这时候,喝酒半断不断的坏处就来了。
宴清都慢慢回想着,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来着......
“!!!!!”宴清都眼睛猛地瞪大,第一次,他一双瑞凤眼,瞪得圆溜溜。
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然后掀开被子,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感觉啊?
昨天晚上,晴岄怎么能那样!
把他按到床上,干了什么!
难道是打了自己一顿?
不行,找晴岄问问!
“你醒了?”晴岄恰到好处的开门。
看到宴清都一脸惊悚的表情,甚是不解。
“怎么?你不是好好的睡了一觉吗?”
打趣道,“昨天晚上我刚刚回来,就看到你睡得正香,就没有打搅。”
“?”宴清都有些怀疑,“不就是你把我推床上让我睡觉的吗?”
晴岄也满脑子问号,“怎么可能!”
“我昨夜离开房间,是因为有人让我买对面酒楼的招牌酒,人来人往的,我足足等了一个个时辰!”
“那是谁在这个房间里面给我说话啊!”
宴清都满脸不可置信,“见鬼了,真真是见鬼了。”
“我说呢,”宴清都又狠狠的揉了揉自己脑袋,“我说昨天晚上见到那个你感觉很平时的你不太一样。”
“我想起来了。”晴岄也若有所思,“昨夜,我好像还闻到了一股香味。”
形容的词语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晴岄眨了眨眼,“好像是一股,花香?”
“花香?”宴清都皱眉,这京城爱花之人,用花香熏衣物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万,这可没法找。
但是,宴清都又想起了那双眼睛,平静,孤单,却很坚定的一双眼睛......
仅仅是回想,就让人心中一颤,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复杂的感觉。
“算了,”宴清都摆摆手,我看他啊,也没啥坏心思,再说再说。”
晴岄把窗户打开,“放宽心,我看啊,至少不是你那些兄友弟恭派来的。”
“兄友弟恭?”宴清都觉得晴岄给他们起的外号十分有趣。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无所谓了。”宴清都笑了笑。
“还有,应该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念反了。”翻个白眼,晴岄伸了个懒腰,“快把你的衣服弄好!今天太阳很不错呢!”
“难得的好天气。”宴清都面对久违的太阳,心情高涨,“这冬天的太阳确实能让人开心。”
这件事情并没有困扰宴清都多久,因为很快就没有时间想这件小事了。
原因无他,那些“兄友弟恭”找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