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船 第40章 第40章：高中篇

自从换了座位，梁群仿佛跟换了一个人一样，下课就逮着林开昀改错题。他的基础太薄弱了，林开昀几乎扫一眼演算过程就能发现问题在哪一步。

这天吃完晚饭，梁群直接占了周泽瑜的位置，把练习册都搬到了林开昀旁边的座位上。

等周泽瑜回到教室，一眼就看见梁群霸占着他的座位，还跟自己的同桌头挨着头，手贴着手地看练习册。

“回你位置上去，我给你讲。”周泽瑜把手里的零食袋子递给林开昀，自从知道她挨饿就会胃痛后，他会每天吃完饭给她买几袋小零食。

梁群却闹起了别扭：“你天天都挨着林子坐，让我一个晚自习怎么了？再说了，你讲的我听不懂。”

周泽瑜讲题的时候习惯性地省略步骤找最优解，跟别的学生做题的思维不一样，有时候直接看答案排除，别说梁群，林开昀都跟不上，也不知道找他问题的人怎么那么多。

林开昀见梁群难得这么上进，也就帮着梁群搭腔，周泽瑜抿了一下嘴，还是乖乖地坐到了梁群后面。

“那这个n≥1是怎么得来的？”李晴晴温软轻柔的声音在梁群身后响起。

梁群嘴里咬着笔头，盯着一道选择题已经十五分钟了，愣是没下笔。林开昀做完一道大题，往旁边瞟了一眼，发现梁群还在看那道题，便碰了碰他的手肘：“去开飞机了？梁机长？”

梁群腮帮子鼓鼓的，不说话。林开昀往后面看了一眼，李晴晴两手背在身后，微微弯着腰，低头认真地看着试卷。头发散落在肩膀上，不知道是不是烫过的，起着一个个可爱的小卷，耳边别了一只淡粉色的针织向日葵发夹，衬着女孩更加俏丽。

林开昀捋了捋脸颊边的头发，她没怎么打理，所以手感粗糙。额头边那只草莓熊发夹这时候也变得不那么可爱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偷了花蜜去吸引蜜蜂的狗尾巴草。

周泽瑜左手撑着头，右手拿着笔在李晴晴递过来的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草稿纸是淡粉色的，印着很淡很淡的心形纹路，他不是不知道别人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刚开始他们来请教的时候，他也会认真讲，可有些人会刻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引他再重复好几遍。

久而久之他就腻了，有时起了玩弄的心思，还会故意把别的解题步骤搬过来，反正他们也不会发现。

李晴晴既怀有心思，又是认真求教，所以常常会缠他很久。偶尔他会很烦躁，比如现在，前面两个人丝毫不顾及他的目光，亲亲热热地嬉闹。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林开昀把发夹取了下来，他皱了皱眉，微有不解，正好李晴晴又在说话，他稍稍侧头，就看见她耳边那朵巨大的花朵发夹。

“你的发夹在哪里买的？”周泽瑜突然问。

李晴晴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自己装扮，心里泛起雀跃，伸手把发夹取下来：“我妈妈买的，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

发夹递了出去，周泽瑜没接，只微笑着说：“谢谢，很好看。”

林开昀正竖起耳朵听后面的动静，周泽瑜的那句“很好看”她也听见了，顿时心里就有点闷闷的，心里的小怪兽也不打架了，蔫蔫地坐在地上和她一起唉声叹气。

“跑来跑去怪麻烦的，我在里面的空位置坐一下吧。”李晴晴开口道。

周泽瑜旁边的空位就是兰澜的位置，舞蹈生晚自习都要去练舞的。

“不要！”梁群和林开昀的声音一同响起。

李晴晴朝他们看过来，杏眼睁大，显得有些吃惊。林开昀有些尴尬，解释道：“兰澜不喜欢别人坐她的位置。”

李晴晴也没多作纠缠，问完了题就回到了位置上。

放学的铃声响起，周泽瑜才回到位置上，林开昀沉默地收拾书本，他瞟了一眼，零食口袋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抽屉里。

“怎么没吃东西，不饿吗？还是不喜欢？”周泽瑜问。

林开昀是有点饿，但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李晴晴和周泽瑜的对话上，没怎么顾及到，这会儿已经没觉得饿了。她摇摇头：“刚才忘记吃了，现在已经不饿了。”

“忘记吃了？”周泽瑜皱了皱眉，“胃痛吗？”

林开昀仍旧摇了摇头，没说话，她收拾好书包，从周泽瑜身后的位置走了出去。

放学的学生很多，林开昀只顾往前走，没注意周遭低低的议论声，等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回头，却见周泽瑜就跟在她身后，而现在已经快到校门口了，也就是说，他跟了她一路。

周泽瑜放学也是要回家的，只不过这学期开学后，她为了避嫌，都有意无意地错开了和他一起放学。

“你跟了我一路么？”她问。

“嗯，”周泽瑜没有反驳，“你不开心，我想知道为什么。”

林开昀眼见着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多，把周泽瑜带到了图书馆后边的小路上：“我没有不开心，以后不要这样，别人看了不知道会怎么想。”

“为什么要管他们怎么想？”周泽瑜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不知道你不开心的时候，眼睛就耷拉下来了，跟要不到零食的小狗一样，一下就能看出来，自己还不知道。”

林开昀也不想挣扎，可不开心的理由她又说不出嘴，只是因为他夸了别人的发夹好看吗？还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和李晴晴比起来，确实又土又不漂亮？

她有点怀念以前没开窍的自己，穿着发白的旧T恤也不觉得丢人，长头发也是因为懒得打理才剪短的，她才不在意自己头发柔不柔顺，有没有光泽。

原来少女怀春是这样的啊，甜蜜也有，酸涩也有，还有莫名其妙的自卑，小怪兽好像本来应该是毛绒绒的，现在却像浑身长满了尖刺，碰到了疼的不仅是别人，还有自己。

“我觉得我丑。”林开昀不止眼睛耷拉下来了，眉毛也耷拉下来了，还跟着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周泽瑜都要怀疑自己幻听了，面前的少女把头垂得低低的，所以她是见了李晴晴觉得自己丑，才把发夹扯下去的。

林开昀干脆坐到了台阶上，敲了敲脑子，对周泽瑜说：“我觉得我脑袋坏了，才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周泽瑜笑出了声，挨着她也坐了下去：“你要是长得丑，我怎么会每天都想你。”身边的人看过来，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没想到这么甜腻的情话能从他嘴巴里如此自然地说出来。

“我喜欢你又跟你长得好不好看没关系。”好吧，他承认他撒了谎。她刚搬进别墅，和他的第一次见面，窗口打开，他回头就看见一张嫩生生的脸，没有别的修饰，一双明亮的眼睛就嵌在上面，就像现在这样，图书馆的灯光落在她的眼底，像流光的水波，他心神一凝，凑上去贴了一下她温软的唇瓣。

林开昀耳朵都要烧起来了，心头的别扭消下去了一点，小怪兽又换上了粉红色的芭蕾舞裙在转圈圈。

“你要是不高兴，以后我就不和他们说话了。”周泽瑜揉了揉她的头发。

“别呀，”林开昀赶忙说，“我没有这个意思...其实也跟你没关系，跟谁都没关系，是我自己跟自己闹别扭。”

周泽瑜顺着她的话头：“那你跟林开昀说一声，让她别不高兴了，还有，饿了就要吃东西，胃病再犯了可又要去插管子了。”

她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闷闷地说：“她说她以后不会因为这个不开心了。”

“还有要吃东西。”周泽瑜补充道。

和林开昀分开，周泽瑜看着车窗外开走的公交车，女孩头靠着窗户，手上拿着一本册子在看。他记得她的英语和物理不算突出，得想个法子给她补一补。等高中毕业，他们会有好多好多机会见面。

他想着，不由地笑了起来。

手机响了，他摸出来一看，笑容瞬间凝固在嘴角。

“去疗养院。”他对司机说。

密闭的空间好像充满了水，让他感到窒息，他把车窗打开，夜风一股又一股地灌进来，他仍旧觉得喘不过气。耳鸣声渐渐响起，再放大，填满他的大脑。他本能地去找她的身影，却只能看见驶过分岔路口后越来越远的公交车。

他应该先回家找药吃，可脑子已经不听他的使唤了。四周尖利又干哑的嘶鸣声响起，无数低语在他耳边萦绕，好像有许多东西要涌入他的大脑里。

他的病症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为什么？为什么吃了那么多药会没有效果？

他有点后悔，表演欲太强烈，武装的壳子太厚，让别人看不清他病态的内里，所以没有人好好治疗他。

“到了。”恍惚间有人敲了敲车窗。

好像才从噩梦中醒过来，周泽瑜眨了眨眼睛，视线变得明朗，透过后视镜，他看见自己好好地坐在座位上。

车门打开来，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小瑜。”

是周禹安。

周泽瑜看了一眼手机，是周禹安发的消息，他的话从来都不如别的大人一样，要极力掩饰不堪来粉饰太平。

“白姨又吞药了，你来一趟医院。”

“吞药”两个字打开了某个阀门，汹涌的洪水瞬间涌过来，将他淹没。

“怎么了？”少年目光望着后视镜，没有反应。周禹安眉头一皱，轻轻拍了拍他。

少年转过脸来，扬起淡笑：“走吧，我去看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