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走出大门绕到木屋后,那里的三棵枞树正被风摇晃出哗哗的声响。
仿佛再没有比这从高高的树枝上传下来的低沉而奇妙的声音更动听的了,她站在树下竖起耳朵,不厌其烦的聆听风吹过树枝时发出的巨大响声,看着它们剧烈的摇晃。
雷古勒斯带着闪闪从壁炉出来时,四下瞟了一眼,发现大厅里只有拉巴斯坦坐在沙发上看着旁边摇篮里的婴儿,立刻凑上去观察好兄弟的儿子。
“拉多福斯的基因挺强大啊拉布,”雷古勒斯啧啧称奇,“看看,多像你父亲。”
“你也见过我父亲年轻时的长相?”拉巴斯坦诧异的打量了一眼兄弟,随即了然,“跟蓝一起看了冥想盆,是不是?”
“没错,你进阿兹卡班之后我俩就看到了,哭包一直盯着拉多福斯,”雷古勒斯伸手比划了一下,“别看她当时这么小一只,但她一直用盯着心爱的人的眼神看着你父亲,看起来还挺违和的。”
“什么叫看心爱的人的眼神!”拉巴斯坦不满的喊道,“那是因为我和他长得像,她明明是在看我,通过我父亲的长相寻找我!”
“行行行,是我失言,”雷古勒斯漫不经心的敷衍着兄弟,又看向摇篮里的婴儿,不断的惊叹着,“这可是黑魔王的血脉,伽蓝一定会把强大的法力遗传给莱斯特兰奇的每个后代,你真是太幸福了。”
“那当然,这是莱斯特兰奇的继承人,”拉巴斯坦得意的扬起头,突然又纳闷的看着兄弟,“我说,雷尔,你还不赶紧结婚吗?我看你那个兄长可能要注孤生,如果你不留下后代,布莱克家族就会消失。”
“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幸运,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妻子,”雷古勒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在考虑呢,那十三年我得抚养哭包,你也知道她胆小,我怕娶进来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纯血小姐,万一她背着我欺负哭包怎么办?”
拉巴斯坦面色羞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难为你了,雷尔,是我的错,当年我不该不考虑后果的。”
“哎哟,你后悔啦?”雷古勒斯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稀奇道,“当年你在审判时喊的那么大声嘹亮,对全世界宣布你不后悔,哪怕她哭得稀里哗啦,差点瞎掉,如今终于明白自己有多过分了?”
“白白蹉跎了十四年的光阴啊,”拉巴斯坦仰起头,试图让眼泪流回眼眶,“我在阿兹卡班的时候,一直担心蓝会眼泪流尽,当年她来看我时,本来摄魂怪不会注意到动物的,但是她的情感太剧烈了,差点被摄魂怪亲吻,我让她逃走了,之后她再也没有来见我,我知道,她一定把我忘了,但她不是故意的,等她记起一切的时候,一定会想办法救我出去。”
“但是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回到我身边,雷尔,”他缓缓的说,擦了擦仍然流出来的眼泪,“我变丑了,不再年轻了,但她还是那么美丽,还是那么年轻,我不敢相信她还像从前那样爱着我。”
“但她是我活下去的最大信念,我一直没有发疯,因为我记着她呢,哪怕摄魂怪让我忘了她的容貌,但我记着那颗痣,她为我流了那么多眼泪,这让我心痛,摄魂怪能带走我的快乐,但是带不走我的悲伤啊。”
雷古勒斯搜肠刮肚的想找一些话语安慰兄弟,但好像无论他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正在这时,在屋后默默听了一会的伽蓝从门外走了进来,在丈夫的额头上落下虔诚一吻,轻轻拂去了那些泪水。
“我不怪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她捧着丈夫的脸温柔的说,“哪怕你不是为了我才犯下重罪,我也不怪你,我没办法怪你的,我的心被爱充满了,容不下责备的情绪。”
拉巴斯坦对她眨眨眼,流下了更多泪水。
这个吻只轻触眉心,却仿佛直达灵魂,那总是遍寻不到的悲伤和绝望之感,那纠缠了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恐惧和失落,终于在这一吻里彻底消散。
“都是做父亲的人了,居然还哭鼻子,”伽蓝用自己的柔嫩的脸颊蹭蹭丈夫瘦削的脸颊,“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眼泪呢,亲爱的,别让我心疼。”
“唉,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轮到我,”雷古勒斯被狗粮撑的有点心梗,无奈的坐到沙发上端起柠檬汁喝了一口,突然又气愤的把杯子重重的放在茶几上,“去他梅林的,我要爱情!”
激动的闪闪还没来得及跟主人说话,就看到她和另外一个男人互动,突然呜咽起来,“噢,我可怜的巴蒂少爷,主人已经不再爱你了,她有了另一个坏巫师,这到底要怎么办呢?巴蒂少爷一定很需要闪闪的帮助,但是闪闪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闪闪的心好痛啊。”
乌玛突然从厨房冲了出来,跟闪闪抱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两只小拳头不停的捶打在她身上,“你敢说我少爷的坏话,你这个坏精灵,你的少爷是个可耻的第三者!整天纠缠我的小主人,真是羞耻啊羞耻!”
闪闪毫不示弱的反击,四只小拳头飞来飞去,拼命招呼到对方身上,她们打的难分难舍,从楼梯旁边一直滚到了餐桌附近,看得在场的三人目瞪口呆。
“噢!梅林!”她头痛极了,揉着太阳穴惊恐的说,“继两个男人之后,现在两个家养小精灵也要把我撕成两半了!”
雷古勒斯嘎嘎大笑起来,笑声传出去老远,震飞了门口那只正在梳理羽毛的猫头鹰。
如果不是《预言家日报》 几乎每天都要报道有人失踪甚至死亡,以及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件,这个夏天本来可以过得很开心,很平静。
有时候,小巴蒂会带回来一些还没来得及登报的消息,或者说,是被如今的魔法部部长斯克林杰压下的消息,这可是来自一线食死徒的倾情报道。
而一些更为恐怖的消息大部分来自凤凰社,比如今天小天狼星的到来,他看上去有些消瘦憔悴,表情严峻。
“最近又发生了一起摄魂怪袭击事件,”他严肃的说,“伽蓝,你还记得伊戈尔·卡卡洛夫吗?三强争霸赛时德姆斯特朗的校长,傲罗们在北方的一个小木屋里发现了的尸体,黑魔标记悬在上空,坦白的说,黑魔头回来后他居然还能够活一年,倒真让我吃惊。”
“他背叛了父亲,当年出卖了那么多食死徒,父亲不会放过他的,”看着小天狼星忧心忡忡的眼神,她宽慰道,“别担心,我保证雷尔一定是安全的,没人能捉了我去,自然不会泄露他的位置。”
“对角巷的奥利凡德先生也不见了,”小天狼星叹了口气,“他的魔杖店里空无一人,没有搏斗的痕迹,谁也不知道他是自己离开了,还是被绑架了。”
“现在买魔杖只好去找别的魔杖制造商了,”他继续说,表情凝重,“可是奥利凡德是最优秀的,如果黑魔头把他弄去,对我们可就非常不利了。”
“父亲和哈利决斗时他的魔杖曾经召唤过詹姆和莉莉的灵魂,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伽蓝思索了一会说道,“所以他把奥利凡德先生抓走了,我猜是这样。”
“邓布利多也是这么说的。”小天狼星点点头。
这时候,壁炉的火苗忽然变绿了,“呼”的一声轻响,火苗突然蹿高,一个食死徒突然出现,他不疾不徐的跨过炉栅,手里还拿着一个巨大的钱袋。
小天狼星已经跳了起来,警惕的用魔杖瞄准了他,但来人只是用魔杖拂掉了面具,他立刻松了口气,坐回沙发上。
拉巴斯坦摘掉兜帽,把钱袋递给迎上来的两个小精灵,接住了扑上来的妻子,两人接了一个热吻才分开。
“怎么一次取了这么多钱?还去了这么久,我都想出去找你了。”她双臂搭在丈夫的肩上,不依不饶的撒着娇。
“目前小妖精们加强了保安,戒备森严,普通人取钱要花大概五个小时,”拉巴斯坦的双手握着她的腰,心满意足的解释道,“虽然食死徒取钱很快,但我不想总是出门,所以这次多拿了一些加隆,还换了不少瑞士的货币,你可以去跟山下的麻瓜换你喜欢的东西。”
“谢谢你,亲爱的。”说完,她又在丈夫的脸颊上印了一个香吻。
小天狼星抖了几下,飞快的抓了一把飞路粉,蹿进壁炉里,随着火焰变绿,“呼”的一声消失了。
拉巴斯坦先看了看儿子,发现他懒洋洋的睡得正香,这才坐到沙发上说起了外面的事。
“对角巷完全变样了,那些店铺橱窗里陈列的书本啊魔药材料什么的,现在全都看不见了,被魔法部张贴的各种通告遮得严严实实,”拉巴斯坦说,“大部分都是安全忠告,当然,还有一些被通缉的食死徒的照片。”
“能不能联系魔法部更新一下近照?”她装出一副苦恼的表情,开了个玩笑,“毕竟你现在很帅。”
“没人会注意我的,”拉巴斯坦淡定的说,“因为贝拉的照片在最上面,她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他今天去古灵阁取钱时,突然发现对角巷的街道两边突然冒出了许多破破烂烂的小摊子,还记得有一个搭在丽痕书店外一个污迹斑斑的条纹雨棚下的摊子,摊前钉着一块硬纸板招牌:
【护身符:有效抵御狼人、摄魂怪和阴尸】
他差点笑出声。
当时,那个邋里邋遢的小个子巫师正在摊子前向路人兜售着一大串拴着链子的银质吉祥物,把它们抖得哗哗直响。
他出现后,巫师摊主吓得哭爹喊娘,直接幻影移形了,连摊子都没收起来。
当然,受惊的不止这个摊主,一些巫师被吓得尖叫着逃跑了,一些巫师觉得自己人多势众,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但他没在意,大摇大摆的进了古灵阁。
至于古灵阁的妖精么,态度还是那么殷勤,他们压根不在乎巫师界的统治者是谁,妖精们自有一套妖精的理论,巫师的观点和法律在他们身上行不通。
前面那些巫师大部分都被吓跑了,所以他畅通无阻的取了钱。
突然腿上一重,拉巴斯坦低头,发现妻子已经躺在了他的腿上,正放松的闭着眼,看起来是想小憩一会。
儿子就在旁边的摇篮里,妻子又在自己身边,他真的很喜欢这种宁静美好的时光,这是在阿兹卡班每个漫长寒冷的深夜里,他都会幻想甚至梦到的画面。
但是后来他就不敢再想了。
他怕自己失落,失望,最后绝望。
在阿兹卡班的时间越久,他也就越丑陋,随着年纪渐长,他再也无法像年轻时那样笃定爱人的心意。
那十四年,他与世界唯一的联系,只有脑海里他们曾经的过往,有时候被摄魂怪按在地上吸取快乐,他总会痛苦的迷茫好一阵子。
她是谁?是什么样的人?自己还能不能离开这里?等他意识逐渐回笼时,他总是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能离开阿兹卡班,他一定会去找她。
但是当他真的离开阿兹卡班时,他本想去的,想去布莱克老宅找她,但最后又打消了念头。
他怕她不再爱自己了,与其被她残忍的拒绝,不如想象她还爱着自己。
也许他会很孤单,也许他会像马沃罗一样饿死在木屋里,但是他不能去恳求她,如果她爱自己,她一定会回来的,他已经等了十四年,还能再等等。
他耐心的等待着,以为要等很久,但是一切都发生的好快,那个下着雪的夜,山岗上一片寂静,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诉说这个冬天,这个圣诞有多么凛冽寒冷,他在窗户前听着,那些风雪越来越猛烈了。
他下楼到厨房里,想给自己找点吃的,却听到了沙沙的声音,那是一双轻轻的脚步,好像就在他附近,一直徘徊不去。
打开门时,他恍然发现,已经十四年了,他又看到了那个身影,她张开手臂,大声呼唤他的名字。
她冲自己跑来,三步并作两步,仿佛马上就要跳进他怀里,然后抬起头热烈的注视着他,他马上就可以仔细的看看她,把她的模样重新刻进脑海里。
但是她停了下来,他有一瞬间的错愕,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突然感觉这个冰天雪地的夜晚,好像跟阿兹卡班的每个漫长寒冷的夜晚没有任何区别。
小鸟飞不过阿兹卡班的北海,是没有勇气吗?
不,他是怕北海的另一头,已经没有了等待。
他突然想起了雾蒙蒙的黑湖,他们在午后漫步湖边,那片草坪,那棵山毛榉树,他们之间的承诺。
这时,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她问他,如果她不是纯血怎么办,没等他回答,她就转身要离开他了。
知道她还爱着自己,他没办法放她走了。
哪怕十几年前,他已经告诉过她很多次,但他不介意再告诉她一次。
他立刻追了上去,把她带回木屋里,仔细的端详她的泪痣,确认她还是那么美丽,还是那么年轻,还是那么爱哭,还像从前那样爱着他。
所以那天晚上,他身体力行的告诉她,他不在乎她的血统,他们的血脉会融合在一起,以莱斯特兰奇为姓氏永久流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