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8月31日,奥特里-圣卡奇波尔村。
小巴蒂从三楼训练室出来时,浑身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那样湿漉漉的,脸上还带着咒语擦伤的痕迹,他抹了把脸,发现有一些血迹,正打算对自己清理一新时,母亲轻轻的脚步从一楼走了上来。
阿洛刚来到楼上,就看到了站在走廊里受伤的儿子,她手抖了抖,稳住托盘把它放在走廊装饰着盆栽的小柜子上,扑上去仔细检查儿子的脸。
“唉,又受伤了,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妈妈那本《常见魔法病痛》放在哪里?噢…在一楼,”阿洛心疼的吹着儿子的脸颊,“我现在就去拿…等等妈妈…”
说完,她转身想走,但小巴蒂立刻拉住了她的手臂,“妈妈,我没事儿,来点儿白鲜香精就好了,没有那么严重,真的。”
阿洛半信半疑的回过身来,只见儿子睁大了眼睛,依赖的看看自己,又松了口气,“那我去给你拿白鲜,宝贝,饿了吗?渴了吗?下午可以休息了吧?你爸爸不会发现的。”
小巴蒂盯着母亲殷殷期盼的表情,缓缓点了点头,“休息,我陪妈妈。”
阿洛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端起托盘往楼下走,“来吧宝贝,妈妈给上药。”
小巴蒂把魔杖塞进口袋里,跟在母亲身后来到客厅,就像他每次幻想的那样,母亲围着他嘘寒问暖,忙前忙后,此刻她正把白鲜擦在他脸上。
“比妈妈高多了,”擦完药后,阿洛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宝贝快六英寸了。”
小巴蒂瘪瘪嘴,推着她坐在沙发上,又紧紧的搂住她的腰,试图钻进她怀里,“但我永远都是你的儿子。”
“是了,我的儿子,”阿洛高兴的抱着他,掌心在他后脖颈不断摩挲,一直滑到了有些汗湿的后背上,“是不是有点热?先吃饭还是洗澡?”
“先吃饭,我渴了。”小巴蒂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母亲,她立刻会意,把吸管插进加了冰块的樱桃汁里,递到他嘴边。
小巴蒂满足的喝了一口,感觉那清甜凉爽的果汁从喉咙一直落进他的胃里,发出了咕噜咕噜满足的声音,他吃着母亲喂给他的香肠,能尝出这是英国西北部的坎伯兰郡最有名的香肠,用橄榄油煎得外皮焦酥,它并非是肉馅儿制作的,猪肉的颗粒很大,口感也就更好,黑胡椒合着迷迭香的气味他牙齿间跳跃着。
又吃了一份烤马铃薯配吞拿鱼,小巴蒂终于感觉饥肠辘辘的胃平静下来,他并没有急着去洗澡,而是仰躺在母亲怀里,让她给自己按摩肚子。
“宝贝,妈妈想跟你商量件事,”阿洛用指尖轻轻按揉儿子的胃部,帮他更好的消化,“五年级复活节后,你们有就业咨询,虽然我不知道将来你打算做什么工作,但是呢,妈妈希望你能放弃几门课,因为六年级的提高班,课程难度会提高很多,而且就算是去魔法部工作,也并不需要那么多N.E.W.Ts证书。”
“其实我不喜欢那些课程,比如占卜或者保护神奇生物,”小巴蒂闭着眼睛说,“我总觉得,我是在收集它们,那些证书对我而言,更像是对我能力的肯定,它们就像在告诉所有人,我是个出色的儿子,也是完美的巴蒂·克劳奇。”
“我从未想过,我会有这么优秀的儿子,”阿洛喃喃的说,“就像看到了你父亲当年一样,其实我一直都想知道,他小时候到底是如何努力才会这么强大,我…你可能也发现了,你的外祖父是个贪图享乐的人,实际上妈妈也有一些这样的特质,斯拉格霍恩家族有钱,他也善于经营人脉和势力,所以我从未担心过以后的生活,我是这个家族唯一的小姐,如果不是遇到了你的父亲…”
小巴蒂的神色有些僵硬,眉头皱了起来,他现在进入青春期了,开始对父亲产生了一些抵触的情绪,尤其是这两年,他修了全十二门的课程,更是以满分的成绩让其他同学望尘莫及,但父亲对他的态度还是淡淡的,甚至可以说是无动于衷。
小巴蒂心里十分失落,甚至有些怨恨,仿佛自己做什么都不能让父亲满意,他不知道父亲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儿子呢?难道他做的还不够多、还不够好吗?
他为什么就不能像母亲一样对自己好一点呢?对父亲来说,露出一个笑容,说几句鼓励的话很难吗?自己其实一直都在等他的夸奖啊!
不用很多,他不贪心,只要父亲愿意拍拍自己的肩膀,欣慰的告诉自己,自己就是他心里最让他骄傲的儿子,自己一定会心满意足的。
他总是这样卑微的祈求父亲的关注,诚惶诚恐的回应着父亲的期待,可是父亲为什么就如此吝啬,不愿意满足自己呢?
有时候他甚至都迷茫了,明明自己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呀,父亲那么爱母亲,为什么不肯对他好一点儿呢?难道他不是父亲的儿子吗?可是他们的眼睛一模一样…
阿洛看儿子一直没有说话,以为他睡着了,刚想把他放倒在沙发上,却见他眼珠在眼皮底下不停颤动,明显就是在想事情,于是低头亲了亲他的雀斑,“想什么呢宝贝?”
“没什么,妈妈。”小巴蒂睁开眼睛,从母亲身上坐起来,恢复了端正的姿态,“我只是有点累了,我想去洗澡,然后睡一会儿。”
“不给你那个同学回信了吗?”阿洛好奇的问,“我记得去年你们一直在通信啊,但是今年,你都没让猫头鹰出去过。”
“我不想跟她说家里的事,让她为我烦恼,”小巴蒂恹恹的起身,“妈妈,你的确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能做你的儿子,是我的幸运,但是如果你没有嫁给爸爸…我想我会更开心的。”
听到儿子前面的话,阿洛的脸色止不住的露出笑意,但儿子最后的话,让她的笑容冰冻在嘴角。
她看着儿子头也不回的上了楼梯,眼神逐渐悲哀起来。
小巴蒂一觉醒来,已经快到晚饭的时候了,他准备带到学校去的箱子已经被闪闪收拾好了,里面装满了他上学用的东西和所有他最珍贵的宝贝——从雷古勒斯那里得到的黑魔法书籍、妈妈送给他的飞天扫帚,他把卧室的犄角旮旯搜了又搜,很怕遗漏了哪本书被闪闪发现,然后她就会通知父亲。
他把桌子上的各种五年级需要的咒语书和羽毛笔收起来,然后看向桌子上的信封,这是前几天收到的,因为来自霍格沃茨,他一直没兴趣打开。
小巴蒂打开信封时,抽出了那张羊皮纸,一个银色和绿色的东西掉进了他的手心。
斯莱特林的蛇身上镶着一个大大的字母“P”,在烛光下闪闪发亮——级长徽章。
他捏紧了徽章,目光凝滞的望了一会,这才把它别在院服袍子上,继续看羊皮纸上的级长注意事项。
过了一会,就在他准备下楼通知母亲这个好消息时,楼下传来一阵细微的谈话声,似乎是父亲回来了,那条表链哗哗作响。
小巴蒂也有一条表链,与父亲银色的不同,母亲给他买的是金色的,她说,希望自己用来挂那块精致的小怀表或者家族饰章——母亲好像对扣眼表链情有独钟的样子。
他抓着那封信,走出了房间,来到走廊时,还没下楼就听到了父母的争吵声。
这令小巴蒂诧异,极其诧异,在他的印象中,母亲几乎不会反抗父亲,就算因为他的教育问题而出现分歧,一旦父亲下了通知,或者说,命令,母亲就会偃旗息鼓,拼命在其他方面补偿自己。
但今天显然有些不同寻常。
他的脚步越来越轻,凑近了楼梯的栏杆,趴在上面往下看,但是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悄悄走到二楼,如法炮制,这次他看到了,母亲正噙着泪花,对父亲伸出的手无动于衷,他们的争吵声也愈发清晰了。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在为这种事跟我生气,”父亲无奈的说,“当初我们说好了…”
接着是母亲的声音,“但是你太过分了!你是不是讨厌他才对他那么严厉?”
“我没有,我希望他变得更优秀…”
“才不是!”母亲激烈的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你记着那句话,是不是?我当年不小心说,如果没有他,我不会…”
“不,你会的,”父亲的声音提高了,“无论怎样,你都会嫁给我,我心里很清楚,区别只是早晚而已。”
“那你可真自信,万一我改变主意了…”
“不,你不会,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所以你只能嫁给我。”
“克劳奇!”母亲气愤的尖叫起来,“你到现在也不认为你做错了吗?”
“没错。”
“你那样对我,你居然还认为你没错!”
“不然呢?看你和布莱克结婚?”父亲的语调一如既往的生硬,无波无澜,“你知道的,我不允许。”
“你还像当年一样无耻…我…我是没办法才会同意,对你屈服的…”
“我无耻?对我屈服?你尽管口是心非吧,阿洛,如果你愿意这么认为,那我就是如此。”
母亲的抽泣声戛然而止,父亲堵住了她的嘴,她现在只能发出没有意义的唔唔声了,小巴蒂看着沙发上交叠在一起的两个人影,慢慢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睁着茫然的眼睛,想到一年级时在对角巷,雷古勒斯口中的阿尔法德叔叔,奥莱恩听到父亲时变得气愤的表情,母亲让奥莱恩劝劝阿尔法德…
他又想到,贪慕虚荣、爱好结交人脉的外祖父一直视自己为空气,哪怕他的父亲是魔法部高官,但斯拉格霍恩教授也从未对外承认过这个女婿,并且坚决的和女儿断绝了关系,多年不来往。
雷古勒斯说过,母亲的美貌导致被她征服过的人数不胜数,他父亲只是其中一个,而阿尔法德叔叔则是个可怜人。
原来如此…
小巴蒂默默流着眼泪,既是为母亲,也是为自己。
母亲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甚至为了他,嫁给了强迫她屈服的父亲,只为了让他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她一定是认为,只有孩子的生父才会真心实意的对她的儿子好。
可惜,让她失望了,父亲对他一点也不好。
他明白,今天他忍不住对母亲发牢骚,其实也是有恃无恐,他知道母亲最爱自己,母爱甚至可以让柔弱的她鼓起勇气反抗父亲,虽然大多数时候她不会成功,但他也只需要片刻的放松就好。
他不想自己只是一根永远绷紧的发条。
雷古勒斯每次欲言又止的背后,都藏着母亲和她原来那个恋人的血泪,但雷古勒斯从来没有告诉自己,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持他脆弱敏感的自尊。
他一直努力追赶着父亲的脚步,期待父亲的回应,但现在,父亲好像永远都是雾中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了。
母亲爱父亲吗?他感觉不到具象和清晰,也看不到常见的合理与逻辑,他们的故事就这么发生了,就像莫名升腾的大雾,又像雾中时显时隐的灵魂,充满飘忽、迷幻、混沌。
他不知道全面繁琐的来龙去脉或前因后果,因为往事皆从雾中来,看不见,辨不清,而他们故事的结局仿佛也悬置大雾中,似有非有,若明若暗。
虚实之隙中,他又想到了三年级那个预言。
对于他而言,身外一切是漠然冷淡的,也是沉郁光怪的,母亲的温柔不能满足他,唯有父亲才会走入他的心灵,温暖他的世界。
楼下成人世界凌乱的声音和此处孩子纯真的哭泣,如同黑的夜空和白的地面一样疏离分明,黑与白,明与暗,笑与哭,都是生活的别处,每个生命无可避免的独自吟唱,挣扎而立。
小巴蒂不知道明天去往何处,也看不见出路,他迷茫不安,感觉归途未至,飘零既往。
父亲对他的冷漠无情有时候就像麻瓜那些高速机器,盘缚曲折,错综复杂,如同烟熏火燎、灰尘纷飞的钢筋水泥,让他觉得压抑、沉重、冰冷,无法呼吸,家庭的温情没有在父亲的心里留下划痕,他明白,自己的情感和信仰不得不被打断了。
儿童世界的童话再美,也不如成人世界的毅行赶追,没有行动的勇气和魄力,他只能停留在虚幻的色彩与凄冷的浊雾之中。
驻留,只会被迷雾吞没,他必须穿越与前进,完成漂泊中的成长。
等闪闪敲门请他下楼去吃晚饭时,小巴蒂已经擦干了眼泪。
开始下雨了,雨点啪哒啪哒地打在客厅的窗户上,等他进到厨房里,发现母亲也像自己一样假装无事发生过,除了眼圈有些泛红,似乎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妈妈,我想跟你说,”小巴蒂搂着她的一只手臂,把那张羊皮纸递给她,声音低沉,“今年我是级长,你有没有开心一点?”
“级长?”阿洛尖叫一声,一目十行的看完了那封信,“天呐!宝贝!我的小乖乖!真是太棒了!级长!像你父亲一样也是级长!”
“你父亲肯定很高兴!宝贝,我真太为你感到骄傲了,多么令人高兴的消息,你以后可能会像你父亲一样当上男生学生会主席呢!哦,天呐,我真是太激动了,妈妈最遗憾的就是没当上级长,哦,宝贝——”
她紧紧搂住小巴蒂,甚至都把他拖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捧着他的脸不断亲着,小巴蒂的脸有些泛红,但他挣脱不开,因为母亲把他按在她怀里了。
“妈妈…吃饭了…妈妈,淡定…”他喃喃的说。
阿洛亲了好一会儿,直到丈夫看不下去了,重重的咳嗽着提醒她,才放开了儿子,她气喘吁吁地说,“那么我的宝贝乖乖,想要什么呢?妈妈明天看你上了火车,马上就去对角巷,你要什么,我买了让猫头鹰给你送到学校去。”
“妈妈…我有钱…”小巴蒂弱弱的呻吟着,他觉得自己的脸差点被亲掉一层皮。
“你必须得到奖励!”阿洛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断了儿子,宠溺的看着他,“什么都行,如果对角巷没有,妈妈就去麻瓜界给你买。”
“好吧,妈妈,”小巴蒂干巴巴的说,“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阿洛犹豫了片刻,看着满脸期待的儿子,然后笑了。
“没问题。”
她把烤得嫩嫩的小羊排装进盘子里,仔细摘掉迷迭香一根根切好,又把约克郡布丁和两种颜色的烤花椰菜以及一勺浇了肉汁的土豆泥放在上面,这才递给儿子。
“当然可以,宝贝,级长!哦…我真是太高兴了…”她又在儿子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快吃吧宝贝!”
小巴蒂松了口气,把一根小羊排塞进嘴里,又去看父亲。
“这只是第一步,”巴蒂淡淡的说,“我等着你成为男学生会主席。”
阿洛气得都不想给他盛晚饭了,让他吃屁去,但是当着儿子的面她也不能破坏他身为父亲的威严,只能拿眼睛瞪他,手下动作越来越重,把盘子哐当一声放在他面前。
说点好听的话会死吗!
“爸爸,”小巴蒂失望的看着他,“你都不为我骄傲吗?”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不能骄傲自满,”巴蒂警告似的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如果当了级长你就觉得满足,那我建议你不要想着超过我了。”
“记得好好做,别给克劳奇丢人,我书房里有一本《级长如何获得权利》,把它拿到学校里去,它会帮你更好的意识到身上的责任。”
巴蒂说完,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样低头吃饭了,没有鼓励或者夸奖儿子一句。
小巴蒂觉得食不知味,哪怕这是去学校前,母亲按照惯例为他做的爱心晚餐,父亲的话也让他味同嚼蜡。
这时,母亲温柔的手放在他后背上,不停抚摸着,来自母亲的安全感尽管不那么充足,但小巴蒂还是深深的依赖着她——这个全世界最爱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
她是为他遮风挡雨的屋顶,也是他做任何父亲反对的事都有底气的原因——他知道,自己永远有退路,永远有一个人在他身后默默的守护着他。
第二天,雨点砸在窗户上的声音更响了,还夹杂着一阵阵狂风的凄厉呼啸、呻吟,长耳鸮在笼子里飞来飞去,小巴蒂在检查调配魔药的原料箱里需要补充的东西——他的狮子鱼脊粉和颠茄精快用完了。
大雨啪啪的敲打着窗户,小巴蒂穿上牛仔裤和一件新的风衣,最近几年他长得很快,所以母亲又多了一项新的消遣——去麻瓜界买那些帅气的英伦风衣或者西装斗篷,把两个巴蒂·克劳奇当成自动换衣服的模特娃娃一样摆弄。
等他下楼吃饭时,父母已经在瓢泼大雨的门口依依惜别了。
“最近比较忙…亲爱的…”
“没关系,你要注意安全,离开魔法部时一定要多带几个助理。”
巴蒂拿着巨大的餐盒,等妻子替自己整理完斗篷时,另一只手揽住她吻了吻,“别着凉,穿最厚的那件外套。”
“我知道了,去忙吧,”阿洛回吻,拿起一把大雨伞举在他头上,“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父亲幻影移形消失后,小巴蒂拿着一个三明治咬了一口,发现这是母亲的创新版本,鲑鱼和虾仁搭配番茄片和酪梨泥酱,非常清爽顺口。
他们的房子附近水系发达,水网密布,不仅有奥特河,还有两条海岸线,距离这里并不算太远,所以他总会吃上海鲜或者水产,而霍格沃茨很难吃到这些,除了熏鱼。
“你也有,”阿洛笑眯眯的看着儿子,“你的午餐是龙虾卷和龙虾牛肉汉堡,我记得当年我朋友做级长时,她回到包厢里都快饿死了,一直不停的巡逻,所以妈妈给你多带了一个。”
小巴蒂幸福的点头,他不是吃货,但他珍视母亲的心意。
可能是不忍心他母亲淋雨,不多时,太阳懒洋洋的从云层里钻了出来,雨暂时停了,米莉和闪闪把他的箱子堆在门口,长耳鸮摇摇晃晃的飞了过来,善解人意的钻进了笼子里。
阿洛走到庭院中九月微弱的阳光下,等儿子的手抓在自己手臂上,立刻幻影显形落在了车站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
街角处有一个老太太揉着眼睛看刚从她身边路过的母子俩,她记得刚才这条巷子里没人呀!
他们走进车站,在隔墙那里徘徊了一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越到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霍格沃茨特快已经喷着浓烟停在那里了。
“宝贝,你要的书明天应该就会送到,”阿洛在站台上拥抱了儿子,“妈妈其实很担心,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对不对?”
小巴蒂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阿洛吻了吻儿子的额头,把他送到火车上,他们幸运的找到了一个没人的包厢。
“再见,宝贝,”下了火车,阿洛不舍的挥了挥手,“记得给妈妈写信,如果忘了什么我会让猫头鹰给你送去的,圣诞节…等你。”
“再见!妈妈!”火车开动了,小巴蒂从敞开的车窗向外喊道,一个劲儿的挥手,母亲的身影很快缩小了,但她仍然追着车窗奔跑,接着火车拐过一个弯道,她不见了。
小巴蒂擦着眼泪,他实在太心疼母亲了,现在他又离开了家里,母亲怎么办?天天对着强迫过她的父亲吗?她会不会很难过?
没一会,拉巴斯坦打开了包厢门,颀长瘦削的少女坐到小巴蒂旁边,担忧的看着他。
“巴蒂哥哥,还是不高兴吗?”
她犹豫了一会,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果,塞进他嘴里,“吃甜的就不会不开心了。”
小巴蒂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含着那块糖,她叹了口气,拉巴斯坦坐在他们对面张开手臂,伽蓝立刻回到了他怀里。
拉巴斯坦抱着自己的崽,心里盘算着怎么说服这个好兄弟加入食死徒。
克劳奇是政治家族,小巴蒂的父亲更是魔法部的实权人物,把他拉拢过来,以后的好处是巨大的。
顺便,他也想看看巴蒂·克劳奇一世得知自己的儿子成为食死徒后是什么表情,谁让他抓了那么多他们的人。
片刻后,当雷古勒斯打开包厢门时,拉巴斯坦立刻给他使了个眼色。
“以后假期来布莱克老宅吧,”雷古勒斯秒懂,拍了拍小巴蒂的肩膀,“你也知道,布莱克的藏书室有很多书,你对黑魔法很有天赋。”
“如果不是我跟伽蓝住在瑞士,其实莱斯特兰奇庄园也有很多藏书,”拉巴斯坦装作不经意的说,“但黑魔王的法力才是最强大的,他亲自教导过贝拉——我兄长的妻子,你知道她很厉害吧?”
伽蓝疑惑的看着他俩一唱一和。
巴蒂哥哥有黑魔法天赋吗?
母亲是父亲教导的吗?
她的父亲很强吗?
但是今年暑假他们都没怎么通信,她也不知道克劳奇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去年他还会跟她讲一些琐事,但是自从他跟他父亲的关系越来越僵硬后,他就越来越少的和她提起家事。
包厢沉默下来,只有火车轰隆隆往前开动的声音,大片田野和绿色的小山掠过窗外。
“我会好好考虑的,”过了一会,小巴蒂终于吃完了那块糖,他打破了沉默,“我的确想学更多的黑魔法。”
他的目光逐渐落在对面正担忧的打量自己的少女身上,“那伽蓝呢?”
“她不会做食死徒,”拉巴斯坦得意的抱着自己的崽,把她的腿抬到座位上,让她完全坐在自己怀里,这才不紧不慢的说,“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刚说完,他突然闻到怀中的身体散发出一股好闻的气息,有点像雪水,不禁把下巴放在她颈窝上,伽蓝咯咯笑起来,抓住他放在自己身前的手,侧头吻了吻他的脸。
小巴蒂看着他们亲密的互动,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奇怪的感觉,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几双轻轻的脚步突然顺着过道另一头走过来,同时还有一阵你推我搡的起哄声,夹杂着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和阵阵惊呼。
包厢门又一次被打开了,一个女生红着脸走了进来,另外两个女生在门口用信件挡住脸,只露出两双不停转动的眼睛观察他们。
“布莱克同学,”女生走到雷古勒斯面前,她看起来非常紧张,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吧!”
说完,大概是顾虑到在场的几人,她扭捏了一下,掏出一封信,递到雷古勒斯眼前,头深深的低了下去,他们只能看到她发红的耳朵。
伽蓝立刻把头从拉巴斯坦的怀里探出来,好奇的看着他们。
雷古勒斯收过的情书多不胜数,他淡淡扫了一眼那封信,高傲的笑了一声,双手抱在胸前没有说话。
那个女生等了很久才不知所措的抬起头来。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被拒绝了,她的眼圈突然变红,沉默的退了出去,随后捂着脸跑开了。
外面的两个女生面面相觑,对视了一眼,信心仿佛都没之前那么充足了,其中一个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下了挡住脸的情书,进到包厢里交给了正兴致勃勃看着她的小巴蒂。
“克劳奇同学…”她还没说完,小巴蒂就早有预料一般打断了她,接过了那封情书。
“谢谢,”他挑挑眉,两指夹着情书,金发垂在额头上,搭配几颗恰到好处的雀斑,那模样看起来性感极了,他对女生露出一个笑容,“我很感兴趣。”
“噢!谢谢…我是说…克劳奇同学,请你一定要考虑我!”女生激动的说,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了,她退出包厢,随后鼓励的看了一眼最后那位女生,推推她的后背。
大概是朋友的告白成功让最后一位女生鼓起了勇气,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拉巴斯坦面前。
可能是过于紧张,女生紧紧的捏着那封情书往前伸,差点戳进伽蓝的眼睛里。
她被戳的向后仰,头撞到拉巴斯坦的锁骨上,女生连忙道歉,随后抖着手把情书递给正漫不经心揉着锁骨的拉巴斯坦。
伽蓝猛地转过头,她的嘴角突然向下撇,眼眶慢慢湿润起来,在小巴蒂三人惊恐的目光中张开嘴。
她嚎啕大哭起来,惊得隔壁几个包厢的同学都吓了一跳。
他们打开门四处寻找哭声的来源,但整节列车都回荡着嘹亮的哭声。
“哇哇!!呜!”
小巴蒂不知道怎么哄女生,被她哭得脑袋嗡嗡直叫,立刻披上斯莱特林的院袍,溜之大吉。
“我今年是级长,先去级长包厢了啊!”
“你这个临阵脱逃的叛…”
他忙不迭拉上包厢门,迅速跑了,把雷古勒斯的骂声扔在身后。
下午时,已经饿得不行的小巴蒂认为哭声应该停了,母亲给他准备的龙虾卷还在箱子里,于是从级长包厢返回了原来的包厢。
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飘荡在这节车厢里,小巴蒂伸手按住太阳穴上的一条青筋,他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可以哭这么久,他无奈的进了包厢,掏出汉堡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问,“到底哭什么呢?”
雷古勒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她想哭就哭咯,你居然打算跟她讲道理?”
这时,哭声停顿了片刻,伽蓝像看到救星一样坐到小巴蒂旁边,恶狠狠的把雷古勒斯拱到最角落里。
雷古勒斯气愤的站起身,去了对面拉巴斯坦旁边,嘴里还在吐槽,“拉布,都是你惯的!”
“呜呜…”听了这话,少女的哭声更大了,她头一歪,哭倒在小巴蒂怀里。
拉巴斯坦忧郁的望着她,但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伽蓝这次非常难哄,无论他做了多少让步又承诺她很多不平等条件,也没办法让她停止哭泣。
他知道,伽蓝虽然看起来十三岁,但她心里有时候又会像个七岁的孩子那样幼稚,她并不能时时刻刻摆脱真实年龄的影响。
黑魔王让她的身体长大了,但是咒语无法欺骗她的灵魂。
小巴蒂叹了口气,尽管不明所以,仍然搂住她的肩膀,低声劝了几句,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伽蓝一直都觉得她的巴蒂哥哥对自己很好,这才慢慢收住眼泪。
晚上火车停靠在霍格莫德站,天已经黑了,下车的时候过道一片忙乱,小巴蒂牵着少女的手踏上了狭小昏暗的站台,因为怕她又会哭泣,他都没去学生会主席那里接受监督下车秩序的任务了。
小小的站台已经结冰了,冷雨哗哗的下着,他们周围的人正推着他们沿着站台向前走。
四人走上了一条粗糙泥泞的路,看到了很多没有马拉车的马车,等他们钻进黑乎乎的马车车厢后,马车自动行驶起来,摇摇晃晃的在路上行走。
“伽蓝…”拉巴斯坦试探着伸出手想牵住少女,但她立刻打掉了他的手,转头盯着小巴蒂,无论他怎么追着她的目光移动,她就是不肯再看他一眼,红红的鼻头抽动着。
“去接受那封情书吧,”她冷冰冰的说,“我知道你很想接受的,你犹豫了那么久。”
“伽蓝,我没有!你信我!”拉巴斯坦不死心的抓住她的袍子,但她狠狠的打在他手上,直到他松手为止。
“你还是别再和她说话了,也别碰她,否则一会又要哭了,”雷古勒斯幽怨的声音飘来,“哭了一下午,现在我脑子里都是她的魔音。”
小巴蒂立刻点头表示赞同,他还心有余悸。
伽蓝拒绝和他们说话,最终车厢沉默了下来。
他们经过通向学校场地的大门两边那些高高的石柱,柱子顶上是带翼的野猪,不多时,马车叮叮当当的停在了通往橡木大门的石阶旁,四人钻出了车厢。
拉巴斯坦坚持不懈的想要凑近少女时,伽蓝立刻厌恶的推开他伸出来的手臂,那冷漠的眼神看得他心痛极了,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凛冽刺骨。
“我讨厌你!给我走开!以后不许你再碰我,你这大骗子莱斯特兰奇!”
说完,她加入了走上石阶的同学们,走过那扇巨大的橡木门,走进深深的前厅,把冰冻在原地的拉巴斯坦抛在身后。
“走吧,哥们儿,也许明天就好了…”雷古勒斯同情的说,“你惯的,你负责。”
前厅被火把照得很亮,他们冒着雨进了礼堂,朝着斯莱特林的长桌走去。
“唉,我饿坏了,巴蒂那个汉堡和龙虾卷闻起来好香,车上的南瓜饼我都吃不下去了。”雷古勒斯看着新生进到礼堂,从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两张桌子之间穿过,小声嘀咕着。
分院之后,邓布利多的讲话结束了,小巴蒂和雷古勒斯埋头干饭,但拉巴斯坦吃不下去任何食物。
“要不,一会儿你再去哄哄她?”小巴蒂把一份牛排放在他的面前,“伽蓝也挺好哄的…”
“胡说八道!”雷古勒斯气急败坏的喊道,“那是在你面前!你明明知道她有多记仇!”
“谁让你得罪她了呢?”小巴蒂耸耸肩,“你就是嘴巴太毒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么喜欢她。”
“我喜欢她是因为她父亲…”雷古勒斯的声音压得很低,“一个强大的男巫,毕竟,就算她又爱哭又胆小,我也不得不承认,她完全继承了她父亲的天赋,甚至青出于蓝。”
小巴蒂有点不敢相信,他看了看隔着两张桌子的格兰芬多长桌,少女正用手蒙住脸,明显是在无声哭泣,他同情的看了焦急的拉巴斯坦一眼,安慰的开口了。
“瞧啊,拉布,她这次没有哭出声。”
雷古勒斯嘴里的南瓜汁差点喷出来,幸灾乐祸的咳嗽着,“巴蒂,你真会说话。”
同学们都吃饱喝足了,礼堂的声音渐渐嘈杂起来,这时邓布利多又一次站起身,说话声立刻停止了,大家都把脸转向了校长。
小巴蒂这会儿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他那张四柱床正在寝室等着他呢,那么温暖而柔软…
“好了,既然我们正在消化又一顿无比丰盛的美味,我请求大家安静一会儿,听我像往常一样讲讲新学期的注意事项,”邓布利多说,“一年级新生必须知道,禁林是学生不能进去的,管理员费尔奇先生请求我,他还告诉我这已经是第四百二十六次了,请求我提醒你们大家,课间不许在走廊上施魔法,还有许多其他规定列在一张长长的单子上,贴在费尔奇先生办公室的门上…”
邓布利多让同学们回去睡觉之后,周围响起一片桌椅板凳的碰撞声,拉巴斯坦像离弦之箭一样冲向格兰芬多长桌,而小巴蒂不紧不慢的站起身。
“雷尔,咱们得慢点回去了,我必须给一年级新生指路,”说完,他又温和的喊道,“一年级新生,请跟我来。”
雷古勒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很服气他成为级长,一群新生从两张桌子之间的过道中走了过来,看起来都很乖巧。
回到湖底的休息室后,小巴蒂为新生指明了宿舍的位置,这才凑到壁炉那堆噼噼啪啪燃烧的旺火前,和雷古勒斯把手烤热。
他们径直朝通向男生宿舍那扇门走去,进了寝室之后,雷古勒斯打开了床头的箱子,递给小巴蒂一个大盒子,里面有几本书。
小巴蒂看着那些书,《古希腊纸莎草手稿》、《阿尔玛德之书》、《黑母鸡之书》、《黑魔法书的秘密》等等…都是魔法部的**。
“布莱克家的黑魔法并不是最强的,”雷古勒斯观察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黑魔王自创了许多强大的咒语,并不是斯内普那种小打小闹,而是真真正正的决斗咒语,他的势力越来越大,现在连魔法部也抵挡不了了,你应该清楚…”
小巴蒂回想这次暑假,他的父亲越来越忙,眉头几乎没松开过,不禁叹了口气。
如果他真的去了魔法部,要多久才能让父亲仰望自己呢?
好像他永远也不能超过父亲了。
小巴蒂有些叛逆的想着,等父亲发现自己会用那么多黑魔法后,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无动于衷?气急败坏?苦口婆心?
父亲明明那么爱母亲,他却不爱这个女人为他生下的唯一的儿子。
小巴蒂想着,或许自己不该责怪母亲的,她其实已经很认真的在为自己挑选父亲了,瞧啊,居然是个布莱克,天知道他有多羡慕雷尔的家庭,如果他出生于布莱克家族,也许自己就可以痛痛快快的学习黑魔法,父母绝对不会阻止自己,而是以他为傲。
就像雷尔的父母那样。
等拉巴斯坦唉声叹气的回来时,小巴蒂已经换好了睡衣,躺在床上研读黑魔法,这时雷古勒斯上了床,望着好兄弟沉迷于黑魔法的世界,心情很好的吹灭了除小巴蒂床头的所有蜡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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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转变